刀锋

    “听闻他一直在西北。”章麓不动声色的探听道。

    “对,五年前在邓州伯面前告了崔环一状,结果被自己的祖母,以不孝不悌的罪名,压着在崔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膝盖差点跪废了。还是邓州伯的正室夫人拿秦川军做要挟,迫使她放了人。”黎耀倚靠在窗边,神色带着一言难尽,“邓州伯明知自己儿子是被冤枉的,却为了崔家的势不肯出面,李鹤霖因此与他离心,就单给他娘亲留了一封信,然后一人一马千里单骑,去西北投奔蒋昌伯了。”

    “他是不是与吐谷浑凤家有联系?”这个消息是双竹去年探听来的,但章麓一直没机会验明真假。

    黎耀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传闻凤家长子在吐谷浑大王子拓拔朱的包围中救过他一命,不过两人瞧着应该没什么交集。何况以祁中岳为取凤家女稳固地位,杀了自己的发妻,一他和凤家的关系,李鹤霖若是想争一争那个位置,定然是要与凤家撇清关系的。”

    祁中岳在七年前叛变逃入吐谷浑后,成为了吐谷浑的大宰相,并娶了吐谷浑最大商户凤家二房的嫡女为续弦,自此站稳脚跟。

    “凤家的事倒是可以先放一放,如今邓州伯坐上皇位已经是必然,崔家必然水涨船高。你想要崔环付出代价,恐怕不易。”黎耀道,“不过,当今陛下与崔环也不对付,一心想要扶植正室所出的李鹤霖上位,你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借力打力。”

    这时,远处的喧嚣愈发激烈起来,数十火把朝着黎府的方向涌来。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后院正门被破开,惊动了躲藏在山上小楼里的众人。

    黎夫人下意识想要护住章麓和黎耀,却反被两人按下挡在身后。

    “世子!有叛军撞开了后院的门!冲杀进来了!”仆人连滚带爬的闯进门内,汗水在这幽冷夜里,源源不断的从身上冒出。

    月光透过黑云时隐时现,黎耀看着山下与双竹一行人杀起来的叛军,神色凝重。

    章麓二话不说,捻弓搭箭,只两息便连射出五支箭矢,且支支穿入叛军的脖颈而过。

    “大表哥在这里保护舅母,我去去就回。”

    “别!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好在这个时候冲出去!”黎夫人死死攥住章麓的手不松开,她脸上带着骇然,嘴唇因为害怕泛着苍白,看着章麓的目光却坚定不移,“若是让人知道你冲杀在叛军之中,你的名声就全完了!”

    章麓神情自若的反握住黎夫人的手,舒展的眉头带着历经沧桑后,超然外物的冷静。

    她轻声安抚道:“舅母,若是护卫家人就要毁了名声,那我五年前被埋在尸山血海中时,名声就已经没了。”

    黎夫人怔愣的看着神色郑重的章麓,待感觉到手中的温度已经离去时,泪水已然令视线朦胧。

    风簌簌的吹过山坡上的所有花草树木,落入章麓深沉的眼眸中。没有灯烛照亮的层层石阶,犹如振翅而飞的墨蝶,抖落一地树影幢幢。

    章麓飞快的冲下山,一路射箭数十发,阻拦了所有想要冲进房间抢掠的叛军。

    “草!哪里来的小娘皮!去!把她给爷抓过来!”领头之人狠狠啐了一口,提刀指着用弓夯飞叛军的章麓,面色阴狠。

    “呵。”章麓陡然一笑,一脚踹飞了欲伸手抓她的叛军,将他踹进了旁边的屋子里。

    只听得‘哗啦’一声,厢房柜子上仅剩的两只完好瓷器掉了下来,正巧将飞撞在柜子上的叛军砸了个七荤八素。

    “臭娘们儿,找死!”留着长胡须的领头之人冲过来就要抓她。

    可章麓岂能给他这个机会!被双竹丢来的短横刀飞在半空中,她一把抽出,锋利的刀刃泛着森然寒光,在阴沉的夜色下,宛若噬血的毒蛇,已然展开血盆大口,等待着咬向猎物的喉管,一击毙命!

    她手起一刀,径直劈在对方胸前,血液沾染在刀刃上,花纹繁复的褐色衣袍瞬间撕裂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和上面新生的刀伤,衣服的裂痕处还能看见泛着金光的金丝软甲。

    “斩甲三十扎,中原人的刀果然名不虚传。”配着弯刀的叛军面露贪婪,用着吐谷浑话说到。

    这句话就像一击重锤,狠狠的敲击在章麓的心房。

    吐谷浑,吐谷浑,这是她多年来噩梦的源泉,她无数次在梦中手刃仇敌,踏平吐谷浑的王都,每每梦醒时都会在心中再填一抹愤恨。

    可她没想到,邓州伯的麾下居然还有吐谷浑人?这些人是邓州伯的,还是崔环的?

    “烈康珈!你他娘还愣着干嘛!”领头之人撕开残破的衣衫,气急败坏的冲着那人怒吼。

    “拓拔成渝,你急什么?”烈康珈转动着手中的弯刀,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一个小娘皮而已,三刀之内必死无疑!”

    说罢,他举起刀,叫嚣着朝章麓挥来。

    两人同时出手,双竹想要帮忙,却被章麓挥开:“看着屋里那个,我要个活口。”

    夜风汹涌,刀影环绕。

    烈康珈和拓拔成渝被章麓蕴藏着无穷威力的刀锋逼得连连后退,血影在两人面前陡然盛开,可他们却连章麓的衣角都触摸不到。

    “晴野,除了这两个吐谷浑人,把其余人都给我挡在二门外!”

    “是!”沙哑的女声破风而来,带着破竹之势。

    刀光如瑰丽流星,划破苍穹,带着奔涌的仇恨,挟着万千的苦痛,以势不可挡之势,尽数发泄在这两人身上。

    章麓从地面上捡起一把刀,两柄直刀在手间舞得虎虎生风,有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一柄长刀立于肩,一柄短横刀架于前,拢共八九斤的重量在章麓的手上有如舞女飞袖,轻松肆意。

    她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仿若在逗弄三哥养的那只扁毛畜生一般。

    烈康珈挥刀向她头顶劈来,章麓右手抬刀一挡,再使巧力一推,直接将对方振得退了好几步。

    刀刃银光泛泛,她不给对手一丝反手的机会,将左手中短横刀的方向一转,直向拓拔成渝的小腹砍去。那人赶忙向一侧避开,却见方才弹开他的那柄长直刀,直向他小腿而去。

    拓拔成渝见状直接挑开她的长刀,仓惶的躲开长刀咆哮而至的锋刃,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见章麓顺着他挑刀的动作轻盈转身,犹如神女鼓上舞,将另一柄短刀劈向转向他的脖颈。

    弯刀回收已然来不及,拓拔成渝下意识用手臂格挡,如银蛇般的刀锋立时破开他的护腕,小臂上再添一伤。这伤深可见骨,若是没有手臂上的精钢护腕阻挡,怕是直接就被砍断了。

    “太锋利了,这就是中原百炼钢的威力吗?”他喃喃道,勇猛的外壳裂开一条缝隙,从中可微微窥见‘害怕’二字。

    “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群吐谷浑人!”敌人的鲜血令她心如战鼓雷雷,章麓面色可怖的举起双刀,“今日,就把命给我留下!”

    拓拔成渝被章麓陡然爆发出的凶恶气势吓了一跳。

    眼前双刀齐齐砍来,他不断转动手腕,用弯刀架开这一次比一次狠厉的刀,并不断向后退去。他持刀的手被振得发麻,隐隐见有血丝渗出。他着实没想到,一个身形如此瘦弱的女子,竟然能令手中双刀迸射出如此夺目的凶光。

    在他招式变得混乱无章之时,被踹倒在地上的烈康珈一跃而起作势要劈。然而,章麓犹如脑后长眼,右手长刀立于肩胛,只听得‘当啷’一声,对方的弯刀当即断成两节。在这一瞬间,章麓飞出一脚,直接将面前的拓拔成渝踹飞出了二门去。

    而另一头早先被砸晕的吐谷浑人已经缓了过来,见双竹背对着他,视线紧紧盯着战局,起手就将手边碎瓶往他头顶砸去,却不成想这又是一个背后长眼的,辟手打在他的手腕上,瞬间振麻了整个小臂。

    双竹夺了他的碎瓶,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欲要将他拖出来。那人见势不对,便奔他.下.三.路,要以脚力将他拌跌在地。可是双竹自小练得便是金刚功夫,底盘稳如千斤坠,待那吐谷浑人刚拌上左脚,还未暗喜就被一个勾拢身掀翻在地。满地的碎瓷片尽数扎入肉里,直把他痛的嗷嗷直叫,好一番挣扎。

    拓拔成渝见打不过,心中恐慌,在章麓的步步紧不下后退数步,语气慌乱的威胁到:“我们可是邓州伯的人!有从龙之功!若是让他知道你们打伤了我们,一定会治你的罪!而且你是个女子,若是入狱了就没了名节,肯定嫁不出去!”

    名节?章麓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傲然的锋芒,视线锐利如她手上双刀,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劈开来去,直将对方打量的冷汗连连。

    她轻‘啧’一声道:“你懂得倒挺多。”

    听到这话,拓拔成渝以为捏住了对方的软肋,瞬间挺直了腰板,放声道:“所以,你最好给我们赔偿,将你们府上的金银财宝和女人都送给我们!”

    寒凉的夜风吹起章麓额前的碎发,手中的双刀滴着浓稠的鲜血,她微抬下颌,将手里的横刀转了几个圈,轻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做梦比较快!”语毕,猛地砍向他。

    范阳章氏的粹刀坊所炼制的百炼钢天下闻名,只这全力一刀,便将眼前的人的胸骨生生劈开。

    “你——”拓拔成渝不敢置信的指着章麓,惊恐的连连后退,话没说完,就被一支箭矢从背后穿胸而过,倒在了地上。

    章麓顺着他倒下的位置向前望去,只见二门外,被破坏的大门旁,一个身着红边黑甲,头戴红缨盔,手拿角弓的男人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是李鹤霖,二十二岁的他,与十七岁时相比,模样上倒是别无二致,但是气质有了翻天覆地变化。他坐于汗血宝马之上,身体挺拔如松,气势刚健如虹,剑眉下一双桃花眼泛着璀璨星辰,头顶红樱迎风飞扬,手中的角弓于晨曦之下,闪耀着清寒的冷光。

    “杀无赦。”

    “是!”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