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们也是凡人不是神仙，做不到让人死而复生。”
那人似乎很受打击，缓缓垂下斧子，喃喃自语：“……做不到吗……那这世上可还有重生之法？”
“重生之术乃逆天之法，即使真的有，那也会波及到灵魂，无法使人再入轮回，你这是害他。”
闻言，男子明显一顿，似是想到什么，身体瘫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宁情灵想上前扶住他，却被闻情阅拦住。
“你与这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采集雪莲保他肉身人不腐烂？”
“他……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
最为震惊的属宁情灵了，她先是看看死尸，又看看男子，开口道：“可你们都是男……”
她不理解，这人为什么会说他是他的爱人。
闻情阅虽有点震惊，但没有宁情灵反应那么大，表情相对平淡。
还是她年纪尚小，见识薄浅，进入师门才五岁，对于外界传闻了解鲜少，根本没听说过两个男人结为伴侣这种事，反应这么大也是情理之中。
闻情阅道：“那你为什么和你爱人来到环境如此险恶的地方？据我观察，这位公子身体应是常年疾病缠身，远离这才是上上之策。”
那人不说话，一直坐在地上，低着头。
闻情阅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哒哒哒……”
“——呼哧呼哧呼哧……”
洞穴外有奇怪嘈杂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向他们靠近。
宁情灵问：“你们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男子皱着眉站起身，沉声道：“是——雪妖。”
雪妖，生活在雪山的小妖，喜于单独行动。
不过听着声音，怎么不像是一只两只的样子呢？
宁情灵闻情阅还没有做出动作，男子二话不说拿起斧子向洞外走去，二人见状也是提着剑紧随其后。
出了洞口他们都傻眼了，这哪是一两只啊？数一数得有十来只了吧？
雪妖们注意到他们，咧着嘴朝他们奔来。
男子抡起斧头向他们砍去，可哪是这么多雪妖的对手，宁情灵二人提剑帮忙，加入混乱的打斗中，只用一小会儿时间就给雪妖们干趴下了。
雪妖真是难缠，明明环境如此寒冷，宁情灵都觉得自己要流下汗来。
还是剑术不精罢了，要是像大师兄那般厉害，就不会这么累了。
闻情阅瞧见宁情灵盯着她，朝她咧嘴一笑：“看什么呢？大哥脸上有什么东西？”
“啊……没有……”
她不自然地别过脸，看见男子捂着肩膀要往洞里走。
看这样子，是受了伤啊，也是，一个凡人，对付雪妖怎会不受点伤呢？
她从乾坤袖里拿出一瓶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小跑进洞里，趴在石壁后盯着那人处理伤口。
那人显然注意到她，叹了口气，道：“你们进来吧，外面风雪大，还是进来暖和些。”
闻言二人道过谢后坐在火堆边取暖，宁情灵递出那颗丹药，说能治好他的伤。
男人看着她手中的丹药，半信半疑吃了下去。
方才他们兄妹帮了他，应该没有恶意。他想着。
果然，吃下丹药后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形成一道隐隐约约的疤痕。
他开口问道：“你们来着是除哪只妖的？”
闻情阅道：“不知你可有听说过——雪兰？”
“你说她啊，她的确在这山上，她行踪不定，去哪得看心情，我在这生活三年，只见过她一次。”
“你见过她？在哪见到的？”
“就是这里。”他拨开脸前碍事的乱发，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
啊……
二人一愣，没想到这魁梧的人居然生得一双澄澈动人的眼睛。
如果剃掉乱糟糟的胡须，想必这人也是个俊俏的公子。
“你为什么会和你的……爱人来到这里？”宁情灵好奇地问。
刚刚闻情阅问的他没有回答，这次他会回答吗？
“我……”意料之外，男子先是犹豫一番，但还是开口了：“我叫吴江，我母亲在我出生那天去世了，年少时和父亲在街上卖艺生活，父亲的杂技班在京城很有名，我也是杂技班的少班主。
“有一次我们来到京城首富郭家表演杂技，郭家二少爷很喜欢我的杂技，郭老爷郭夫人很疼爱体弱多病的二少爷，为了让我们随叫随到，便让我们住在郭府，承诺我父亲每月都会给杂技团不菲的收入。
后来，我们就住在郭府，当少爷想看杂技了，我们就去表演。
二少爷似乎很喜欢我们的表演，时不时就叫我们来表演，一天能表演两三遍，累得大家晚上倒头就睡。
过了有小半年，少爷点名我去他身边，他觉得我表演得好，最能逗他开心。
我天天伴他左右，想着法子逗他开心。一来二去，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互相对彼此有了心思。
我们互相表明心意后，便决定在一起。当然这只是偷偷的，不仅仅因为我们的主仆关系，还有我们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
可少爷并不这样想，我们先是私底下偷偷好了一个月，待第二月他居然去郭老爷那要向我下聘。
老爷知道我们的私情后勃然大怒，将我绑起来乱打一通，将我和父亲他们逐出家门，父亲觉得我疯了，是我连累了他们，把我扔下走了，不过父亲还是心疼我，给我留了一些盘缠。
我凭着父亲给的盘缠找了一间客栈住下。过了几天，少爷就找到我，说要和我私奔。
他说他背着父母逃出来，要是回去了肯定就被关在府里永远出不来了，在他的再三恳求下，我带他离开京城。
可是郭老爷家大势大，我们到哪里都不安全，被逼上雪山，在此住下。
少爷的身体本就弱，长时间不停奔波最终没能抗住，死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睡到这，吴江捂住脸，眼泪如泉水般涌出眼眶。一旁的宁情灵也不禁哭了出来，她同情他们的遭遇，可怜他们的结果。如果他们性别不同，说不定他们就在一起了。
可老天就是这么无情，总是让人们不顺心，不如意。
“或许我就不该带他出来，我就不该和他在一起，我就不该喜欢上他。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最后还害了他。”
如果他不同意少爷的执意，带他私奔，就不会让他殒命在此。
如果他没表明心意，他们就不会分开，至少能以仆人的身份陪着他。
如果他没喜欢上少爷，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都是他的错。
他好后悔，他后悔了整整三年，无时无刻。
自少爷死后，他的灵魂也随少爷走了，每天魂不守舍，只靠着一具空壳活着。
看着少爷，进食，看着少爷，采摘保持肉身不腐的莲花，看着少爷，驱赶雪妖，看着少爷，夜夜趴在少爷边上入睡。
如此反复。
“我有个办法，说不定能帮到你。”坐在宁情灵身旁一言不发的闻情阅突然开口。
“什么？”
“有一个秘法，可以短时间召唤出你爱人的灵魂，前提是你爱人的灵魂没有转世轮回，还在凡间游走。”
吴江听着怔怔的，他像是傻了一般，好一会才缓过来。
“真的吗？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他不停道谢，声音都是颤抖的，他太激动了。
“但声明一下，如果他的灵魂已经转世投胎，有了新的人生了，我是召唤不来的。”
吴江听后一愣，开口：“我……知道了。”
宁情灵看着吴江，她心中明白，这么多年过去，正常的灵魂都已经转世了，也就是说，招魂术能够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是……万一成功了呢？
她以前很喜欢听民间故事，师姐在凡尘历练回来总是会同她讲。
其中有一个故事，讲的就是一对男女相爱准备成婚，可惜遭遇变故，其中一人不幸身亡。他的爱人很痛苦，日日祷告希望爱人能死而复生，可村里的人不信起死回生这一说，都劝她早日放下过往，开启新的生活。
可那人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听他人言语。就这样过了三年，她的父母很生气，强迫她嫁给另一个男人。她感到绝望，想要了解自己的生命。
当她拿这白绫准备套上脖子时，那白绫居然无缘无故从中间断掉了，她认为这是爱人在保护她，于是更加相信对方就再她身边。
她将这件事告诉别人，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疯了，没有男人敢娶她。然后又过了一年，有一个道士路过此地，察觉到了什么，来到她家，四处打量。
她父母问是怎么了，那道士说他看见一个男人就站在女人身边。两位老人吓了一跳，可女人却很激动。道士知道了前因后果后告诉他们，这个男人就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爱人，因死后执念过深，没有转世轮回，而选择一直陪在爱人身边。
女人问道士既然爱人没有离开她，那是不是意味着真的能让爱人起死回生。道士摇了摇头，告诉她人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无法改变，而且爱人在凡间待了太久，魂魄也收到创伤，在这样下去他便无法投胎，神魂俱灭。
女人被这番话吓到，忙问道士该怎么就她的爱人，道士告诉她必须得让他赶紧投胎，这样才能保住魂魄，女人流下泪水，虽然她看不到爱人，可她知道爱人就在她身边。
“之前那一次，果真是你救的我吗？”
“你走吧，去过新的生活，等以后，等下辈子，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们一定能顺利成婚，白头到老。”
说完，窗外有微风吹进来，掠过她的脸颊，她泪眼看向窗外，她知道，她的爱人离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