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三十五

    祂不知道可怕之处在哪儿,祂只觉得人类也挺神奇的。

    菜虽然多,但他们人也多,却还剩不少,几人都想放下碗了,顾湘君嚼完嘴里的菜,“这次吃不完,下一顿继续,浪费粮食可不好。”

    几人深吸一口气,囫囵几口,有些不嚼就直接吞了,看得祂目瞪口呆。

    他们喉管一次次滑动,都在努力的咽下,没有人交流,汗都从眼角流下来了。

    也不怕噎着。

    他们当然怕,可更怕还有下顿。

    吃完,便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百里越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嘴里念念有词,含混不清。

    孟津看似还端坐着,目光却毫无焦距的盯着面前的碗。

    宿微尘握着杯水,都还能瞧见水不停地晃动着。

    沈慎倒是看不出什么,楚昼已经躺在沙发上,格外安详。

    池微澜暗骂一声,喃喃道:“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我才买的画呢。”

    鱼青萍则停止了一直撩头发的手,形象不太顾忌了。

    祂一直观察着他们,最后视线停在了顾湘君脸上。其他人的态度已经表明这菜有问题,且是大大的问题,可偏生,顾湘君依旧笑着,看起来还挺愉悦,特别是看到光盘那一刻,眼里还带着一丝欣慰。

    据说,每个厨师对于光盘都是一种执念,因为这是对他们最高的称赞。

    他们,嗯,虽然是被迫的。

    现在,想尝一尝顾湘君做的菜,估计也会是祂的执念。

    祂真的太好奇了,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味道。

    祂帮着把碗筷收好,顾湘君说:“谁最晚放下碗,谁洗碗。”哦,没有洗碗机。

    众人从神游中,仿佛垂死病中惊坐起,齐齐看向百里越。

    百里越不信:“怎么可能是我!”

    众人:“就是你!”

    百里越像霜打的茄子样,拖着沉重的身体进了厨房。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传出,暴君又开口了:“碎一个,让你多洗一天。”

    声音小了。

    看样子暴君的政权很稳固,推翻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好似只是来单纯的吃一顿饭,消磨一下时间。

    安静,却是如此自在,毫无拘束。

    每个人做着自己的事,发呆,毕竟回味无穷。

    祂忽然想起什么,“知道我的人多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我们这几个人知道,”沈慎短暂地注视祂,“她,就是姜照,出来之后,我们就一直观察着,关于她的资料也进行了修改。她活动的那些时候,我都在。还有一些,她交好的人不多,除开她的哥哥洛川外,就是鱼青萍他们同姜照保持一定的联系,基本是自己人。”

    “有意外的,洛川知道她死了。”祂淡淡地说。

    “我们知道,已经处理好了。”

    “那她知道你吗?”祂盯着沈慎。

    沈慎迟疑地,“我不确定。”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吗?”祂又问。

    众人沉默,连楚昼都不时地用余光偷瞄祂。

    气氛焦灼,无人开口,顾湘君一直凝视着祂。

    “看来是不知道。”

    “与虎谋皮,终将反噬。”

    “羲和,我们别无他法。”顾湘君无奈地回应。

    “你们就不怕招来一个魔鬼吗?届时,鸡飞蛋打,损了夫人又折兵。”

    顾湘君挑眉,“羲和,看来你学得不错啊!”

    “是不错,我还知道一句,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羲和是神吗?”他轻声问,像是情人的呢喃。

    “不是。”

    祂从不是神,这世间也无神。

    神明是人类想象中的造物,古往今来,人类都喜欢把一些神秘而不可探知的东西归结为神迹。

    如今,科学能解释许多自然现象,却打消不掉根植在人类骨子里寄予一切未知奉上高台的基因。

    人类不是还常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因为世界的秘密太多,大部分人都放弃探索,选着了一个为大众接受的说法,把身体停在原地,用幻想去逃避现实,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解脱。

    祂从不属于什么,也不存在属于;祂不会是什么,同样也不存在是。

    “镜”<洛川>三十六

    “‘须弥’的存在,在一代代的有心运作下,逐渐消失在普通人的眼前。现在,‘须弥’成了有财有势的人的专属,世家大族把控着‘须弥’,一般人很难接触到。”

    洛川听着萧归然的话,一个光怪离陆的世界,一点点的浮现出来。很显然,他就是那个普通人。

    只是他想不通,‘心莲’与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心莲’在这一件事里,究竟起着怎样的联系,他毫无头绪,以他的能力接触不到更多了。

    他现在就像是被蒙着眼扔到一片陌生的土地,对他来说,什么都是危险的,踏错一步,粉身碎骨。

    洛川搬进了阿照买的房子里,安保严密,隐私性强。她说,她现在也算得上是人众皆知,之前的地方已经不适合居住了,如果哥哥能和她住在一起,那她也就不那么害怕了,毕竟她黑粉也挺多的。

    他做不到拒绝她,因为她说,她在害怕。

    阿照什么也不会告诉他的,小时候的妹妹长大了,便学会把秘密和苦痛一起咽进肚子里,就算流泪了也会偷偷一个人藏起来哭过之后,又重新扬起笑脸。

    洛川把她的悲伤和隐忍,齐齐化作刀,一把一把地扎在他的心上,阿照该有多疼啊!

    她在用她的柔弱的肩膀,保护他,让他好好地活在她的羽翼之下。

    他何德何能,他洛川何德何能!!!

    “还有什么吗?是我可以知道的。”他问萧归然。

    萧归然不像之前那般,他安静下来了。

    片刻,他才无奈开口:“洛川,很抱歉,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

    洛川精疲力竭,喉咙干涩,声音也变得嘶哑。

    洛川开始疯狂地收集着一切有用的信息,开始关注着阿照一切不寻常的举动。

    阿照想要进入‘须弥’,那他就去帮她。

    进入‘须弥’的门并不固定,但比起其他捉不到踪迹的入口,“邀请函”是他最快最好的选择。

    他得找到能发出“邀请函”的主人,在他一筹莫展时,“邀请函”的主人主动找上了他。

    洛川靠着墙颓废地吸着烟,一支接着一支,新买的一包烟所剩无几,烟头扔了一地。他周围烟雾缭绕,毫无所觉,尼古丁麻痹着他的神经,让他可以暂时逃避这一切。

    落日已西沉,云朵盛满日光,在天空扮演着花灯,不断地跟随微风,变换形态。

    两个人在他不远处站定,领头的男人笑得温和,“你好,我是顾湘君。”

    他弹着烟的手凝固了。

    缓慢地抬起一双麻木的眼,看向顾湘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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