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华

    急促的垂落感骤停,佩华稳稳当当落入一人怀中。

    她不自觉睁眼,要去看那人的模样。不过醉意刺激了感官,面容亦是模糊不清。

    “殿下,往后还是少饮些酒吧。”

    她支吾应着,星暝北也难听出只言片语。

    只是轻叹一声,又将人送回了城墙之上。

    他见了其上的杯盘狼藉,一时惊诧,竟未发觉怀中人的双眸清明些许。

    “你如何在这?”

    “殿下,属下与华歌姑娘寻了您七日,便是片刻不敢停。”他将人轻置于青石阶上,不敢再多造次,只隔了半寸护着她的身躯不受磕碰。

    她轻笑,不明意味。

    “星暝北。”

    “属下在。”

    二人视线相撞,她含羞带媚,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过来。”她勾了勾指,那人却主动避开,甚至于往后退了半步。

    她秀眉轻挑,语气亦轻挑:“抗命?”

    “属下不敢。”

    “那便过来。”

    “属下不敢。”

    她没了话,摸索着要拿酒瓶,又不自觉与他人双指相撞。

    他如雷触,退避三舍。

    没了阻挠,她便能轻易取下腰间酒壶痛饮。

    她如涸鱼得水,更有几珠自唇中溢落,落过下颚、脖颈,最后流入衣衫之中。

    “殿下……”星暝北无他法,眼睁睁见她再一次烂醉如泥。

    世人皆道他狠毒,唯有佩华敢言他懦夫。

    好似许久之前,他便不敢再与她过多亲密了。

    只是具体哪一次呢?

    他也不记得了。

    许是十五及笄那日,她于九噬湖邀他小酌,告知说,她打算与金岚晨结亲。

    可惜红鸾心动,总非他人所能摆动,便是自身也不行。

    他确实应当是个懦夫,便是姻缘也不由心。

    佩华又饮下一口,玉瓶自手中滑落,她也不自觉往后倒去。

    手被石阶磕得火红一片,他见怀中人绯红的双颊,闻她口中念着“懦夫”。

    他又一次萌生了越界的念头,久压不下。

    只这一次,一次就好。

    他错开唇,在她眼尾落下一吻。

    温热气息如同泪珠,是谁人的泪珠?

    他的心上人天生无泪,那便唯有他的用心。

    “属下用心不纯,自领军棍三十。”他轻轻念着,不知她听得未听得。

    只是感觉离了地,识海中混沌缺了一处。

    她悠悠转醒,只觉得身边暖意横流。

    她便如此望着,瞥见了那人羞红的耳尾。

    只是转瞬,她又阖眼睡去。

    今夜,许是能有个好觉。

    她睡至日上三竿,梦中远去的身影与落入房中的炎阳重合。

    半晌,佩华才反应过来。

    “师父,你终于醒了。”

    床下小憩的狼崽听了她的动静,立即直起身来,摇着尾巴略显急迫。

    “星护法说自己触犯军法自领三十杀威棒,那可恶的冥帝金岚晨不知掌握了什么线索,又加了一百。如今还在行刑呢!”

    一百三十杀威棒,别说魔修,神之仙身也未必受得住。

    只是她面色平淡,并未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模样。

    “嗯。”她应下,转身又钻回棉丝被中。

    “师父!星护法对您忠心耿耿,您怎能见死不救?”

    “不必忧心。”她回道,“生死有命,他,还没到那个时候。”

    后背染血,星暝北依旧直跪着,不为权贵折腰。

    “还要坚持吗?”金岚晨漠然,将饮过的茶水放置一边。

    他扫过周遭的几桩折木,冷热。

    于是高位者蔑笑,将手从惊堂木上挪开。

    亏他动了恻隐之心,谁料这倔护法是真的爱上了他的未婚之妻。

    只是如此,便怨不得他了。

    星暝北扛过了十棒,佩华方才洗漱更衣。

    星暝北扛过二十棒,佩华刚巧审查完噬骨林。

    星暝北扛过三十棒,佩华独坐红墙前,听雨。

    第四十棒折断。他不自觉咳出一口赤血。

    “若是继续,你会死的。”金岚晨冷眼瞧着他,如同藐视一件死物。

    邢台之上,受刑者攥紧双拳,再一次挺直脊背。

    “若是属下死了,也不过是从魔界去往冥界,无有不同。”他扬起笑,“总归,还能见到殿下。”

    金岚晨自是知晓他口中的殿下意喻何人,当然,在场者也都知晓。

    “蠢货。”

    二人立足于穹顶之上,遥见瑶台血光乍现。

    佩华朱唇轻启,惹得墨怜瓷不快。

    “师父。”他一阵委屈,任谁见了也心软半分。

    可惜那人名为皇甫佩华。

    “本殿说错了?”

    他抿唇,不再言语。

    确实没说错。

    而当第四十一棒即将落在受刑者身上时,一阵灵力比之于她,更快地阻挡了那道巨力。

    墨怜瓷一挑眉,含笑道:“师父原是存的这样的心思。”

    佩华轻瞥他一眼,又道:“初出茅庐的小狼崽。”

    他抿唇,不满。

    金岚晨倏地起身,袖中何物与之产生了共鸣。

    “十方镇?”

    话音落,滚滚浓烟包裹其身,鬼气自他的伤口而入,众人只见血渍被快速清理,受刑者转瞬间便恢复了痊愈的模样。

    只是那杆断枪,于他手中分解,又再合为一块紫晶石,萦绕于他手侧。

    “十方镇乃鬼界神器,但星护法……”

    墨怜瓷再次缄默,连同佩华,不置一词。

    十方镇出,魔祖大喜,连下三道诏书。

    第一道,封星暝北鬼界城隍之职。

    第二道,昭告天下。

    至于这第三道,是由前两道的主人公亲自带回翙宁宫宣读的——

    赐婚书。

    佩华单膝跪着,读者紧攥诏书两侧,听者麻木深感疲倦。

    “钦此——”

    总算捱到宣读完毕,可佩华久久未起身。

    “殿下……”诏书于他手中险些被掰折。

    我是否能够认为,您有那么一刻,是为了我?

    恍惚间,她耳边萦绕起寒钰的劝解。

    “你二人于一纸婚书捆绑在一起,这是主上做的唯一错误的决策。”

    “寒宗主如此坦然,佩华受教。”

    “免。”寒钰展开折扇,于胸前摇曳,“如今本座这算作忤逆天意,若是横生天罚,还是请六殿,亲自承担。”

    她嘴角扬起笑,眸中清亮,再起身,对上他的眼,字正腔圆道:“佩华,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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