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

    这是一场恶斗,但阮如安却觉得自己非常之无辜。她并不愿意牵扯进这些人的你死我活当中,对于她而言,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天大不容易的事情了。

    赤鼬情境之下被唤醒,显然还没有睡好,有些不耐烦的道,“你的卧房后面有个暗道。前些日子霖昌长老的那篮子香灰还在房间里,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阮如安心领神会,将那一篮子的香灰铺在杀手脸上,拽着太子的手赶忙进了暗道。混乱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拽的太子还是将军,满脑子只有逃命。

    可是对于万俟琲而言,那是一只很柔软的手。就像是他的母亲曾经给他喂糖糕的手,又像是睡梦中一直反复出现的自己儿时最喜欢的那只猫的鼻子,又柔软又湿润,他一时有些愣怔。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眼前的阮如安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

    神志清醒之后的万俟琲立刻恢复了冷漠谨慎,“阮如安,你一个姑娘家的卧房怎么会有暗道。”

    阮如安也不知道这暗道从何而来,她随口敷衍,“我一开始就发现了。”

    但是暗道可不是我修的。

    这句辩驳万俟琲没听见,阮如安也不好补充,于是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你可别又借机冤枉我。”

    仿若此刻,万俟琲开始聊正事,但三人都在暗道,阮如安避无可避。

    她听见万俟琲说,“眼下这情形,朝堂之中必定有人蓄意挑起西境的战事,此人又能一手遮天,将昌平即将失手、弹尽粮绝的消息瞒得如此密不透风,必定是当朝有权势之人。”

    陆云冲点头,“我虽不知此人是谁,但是殿下,我们此刻要做的还是要向昌平派援军啊。”

    “今日入夜,你随我乔装打扮,回宫。”

    暗道外的杀手必定在寻找机关,过了好一阵子,太子扶着墙壁让阮如安将他们放出去。阮如安看着太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啊,我不知道这个怎么开门。”

    太子无语了,“阮如安,你是不是还在报复当日我耍弄你?”

    阮如安连连摇手,心里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原来您老人家也知道那时候是在耍弄我啊。

    “我此前只知道这里有一条暗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这里的开关都是怎么设置的,这条暗道又不是我挖到的。”

    是赤鼬啊。但是眼下这俩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她也没法叫赤鼬出来回话,只能希望它睡个好觉,早点醒。

    人生就是一个苦难接着一个苦难,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眼下这三个人都被暗道如何出去这件事情给难住了。

    太子却仿若无事,东看看西看看,竟解开了机关之术。阮如安十分佩服。

    三人离别之际,湖边青草茵茵,阮如安叮嘱两人,“你们一路务必只到朝堂,不要信任任何人。”

    陆云冲内心对阮如安十分感谢,点了点头,太子淡淡的,负手站在湖边,并没有说话。

    阮如安也没有想要搭理他,转身便要走。

    还是万俟琲喊住阮如安,“阮小姐是还要回岱山吗?”

    太子殿下是个心怀仁爱苍生的人,至少在别人的眼里。他问的这个问题,阮如安知道是所为何来,因为一句莫须有的揣测,因为一个兴起的交谈,就将一个妙龄的女娃送进了青灯古佛的岱山,他多少还有些于心不忍。

    阮如安回头一笑,“太子殿下素来都是有仁爱之心的。可你却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您是千金之躯,我是忤逆之辈,我们本不应该有任何牵扯,我们若是有牵扯,那便是对我而言的最大罪过。若是您想要帮帮我,只需当作不曾认识我。”

    这是一番肺腑之言,阮如安言只能尽于此,但她不知道万俟琲能够理解多少。这位夏朝尊贵的皇太子,坐拥无数的奇珍异宝,见惯了冲他低眉顺眼、阿谀奉承的人,总该听人说一点真话。

    “我知道,巫师先前断定你为灾殃,后你又与我相识,更是让父皇母后牵念。是我欠了你的。”

    阮如安摇摇头,什么欠不欠的,这件事情她虽然是个可怜的人,但焉知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不可怜呢?断情绝爱、泽披苍生,这是多么大的压力。

    阮如安回到岱山上,又过了几天清净的日子。

    民间却陡然传出一些传言,说昌平即将有大的战事,而左国公与梁尚书叛国通敌。皇帝派太子殿下前往昌平督战,但太子殿下却在临行前一病不起,朝堂哗然,巫师示警,言太子殿下将有大灾,夏朝国运危矣。

    这则传言是愈演愈烈,以至于都传到了岱山。

    阮如安听到这传言的时候觉得十分震撼,她和赤鼬正在看着流星愣神,道,“这个巫师,还没被处死吗?”

    赤鼬的灵识可以观八方,只要距离在灵识可以掌握的地方,都能够窥测到。

    赤鼬非常自信的说,“已经处死了。”

    阮如安没说自己相不相信,就是感叹了一番,“居然还能让他这话传出来,皇室果然也是饭桶。”

    赤鼬又打了个哈欠,“我刚刚灵识通了皇宫,看见那个太子了,他正卧病。”

    阮如安有些不理解,这个人是个身强体健的,怎么会突然卧病?“他是不是装的。”

    赤鼬摇摇头,“这个太子,好似先天不足。”

    阮如安此刻身在岱山,身边又只有个会说话的动物,她降低了防备心,开始八卦,“果然,人不能是十全十美的,太子那样的皮囊身段,显赫家世,必是得有什么隐疾的。”

    赤鼬似乎沉默了一下,“主子,我下界来是来扶持你的,你眼下这般的不堪重用,得做点什么。”

    阮如安觉得好笑,它天天的在这里睡觉,叫都叫不醒,还好意思说是来扶持自己的,反过来还要责怪自己不争气。“我不需要有什么重用,在这岱山好好活一辈子也挺好。”

    赤鼬却恨铁不成钢似的,“你可是!!!!你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不能这么窝窝囊囊的,要不你以后定是得骂死我。”

    阮如安无语,也许,她在它心里是这么个争强好胜的野心家?

    赤鼬积极道,“这太子殿下有隐疾,似乎是心疾,我知道该怎么救治,一个凡人的小病小痛,还是可以解决的。你要去天山之南采齐三味药材,然后给他服下。”

    阮如安不干,她对这太子殿下没有什么好感。“我干嘛要冒着生命危险救他!”

    赤鼬无奈,“你没有生命危险。”接着道,“但你救他,好处可就多了去了。你从小降生就背着个不祥,你救了太子,反而破了这个传言。此后,你也就可以在人间成立自己的一番事业了。”

    阮如安有些不理解,她一个女儿家,背着这么重的罪孽名号,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成就什么事业。

    赤鼬却在一旁吵吵闹闹,“你从小就被别人看低,被自己的父母嫌弃,你难道不想扳回一局吗?”

    是啊,若是有选择,谁会选择这样的人生呢?阮如安自己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强求,可是她是不甘心的,凭什么就有人生来在七尺之上,有人却生来就在草履之间?

    “我去。”

    朝堂中。

    太子心疾一犯,皇帝皇后都辗转反侧。如今昌平的战事急促,太子代皇帝出征,方能重整旗鼓、安定天下,再加上巫师看见太白金星之后断言国有灾殃,更是让即将出征昌平的战士心中打鼓,眼下这个事,不可没有决断。

    但饶是将皇帝急的团团转,传言却仍是在发酵。

    太子此刻满头是汗,但仍然坚持站起来披上铠甲,皇后心疼的直掉眼泪,却无可奈何。皇帝劝她,“他生来便是尊贵的太子,这已经是上天对他的厚待,他对夏朝的子民有责任,也有使命。”

    话虽是如此,但坚韧如太子,还是没有挺得过大病的来势汹汹。

    巫师道太白金星出现,若非亡国,便是死忠心之士。小太监宫女们都私下议论,太子怕是要命不久矣。

    为了压制这样的论断,皇帝悄悄处决了梁尚书和左国公,一人言病死,一人言战死。死了这样两位忠臣,百姓们的议论才稍微有些平息。

    各种药材都进了太子的口,但太子的心疾却总是不好。

    大军已经严阵以待,等着他出征昌平。

    他没有别的选择。

    犒军出行的那一日,皇帝亲临城楼送别。太子身着金色的铠甲,配上绝世的容颜,将京都的那些女儿们迷的不知所从,可贵女们却觉得太子的脸色很是不好。

    众目睽睽之下,万俟琲自己很清楚该怎么做,但心痛难忍,如同有利刃在一刀又一刀凌迟自己的心脏一般让人难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竭力保住面上的平安无事,可那心痛的症状刚刚缓解了一下却又席卷而来,排山倒海之势让他闷哼了一声,身体也颤颤巍巍的即将坠马。

    身边的陆云冲发现了,急忙侧身过去扶住太子,“太子可还撑得住?”

    身为战场上的将军,陆云冲自然知道士气的重要性。他又何尝没有负伤去战场上站立着振过军威呢?所以,太子此刻是万万不能倒下的。

    太子强撑,但已经说不出话。

    此刻,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陆云冲定睛一看,正是阮如安。

    他有些惊讶这个姑娘居然出现在这里,马上出征,他心急如焚,还没有向她好好言谢呢。他有些愧疚的望向阮如安,没想到阮如安居然向他招了招手。

    陆云冲赶到阮如安身边,小声道,“姑娘,有何事?”

    阮如安焦急的道,“我可以治愈太子殿下的心疾,你快将他扶进马车。”

    眼下太子出征,是万万不能再回城的。出城门之前太子一意坚持说自己没事,现在眼看就坚持不住了,肯定也是不能让他继续骑着马了。陆云冲顾不得什么传言了,他着人将阮如安送进了一辆马车,一伸拳头,“好。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乘辇。”

    皇后看着太子被陆云冲假意送实际扶进车厢,就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状态十分不好。

    她保持着嘴角向上的微笑,内容却是千刀万剐。

    回宫之后她哭着对皇帝说,“若是琲儿死在战场。”

    皇帝道,“那便是,为国捐躯。”皇帝已经老迈,却仍然坚定刚强。

    皇后不敢再言,此后三日都闭关在自己的寝宫为国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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