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天规尺强烈的光芒下,海边树林里的枯叶迎风而起落在泷素身前,形成一径奇异的叶道,泷素小心的走上去。

    小径的尽头淹没在海水中,似有感应,海中心透明的椅子升在圆心水盘中央,一个全身黑金的男子斜倚其上,闭眼逗弄着游荡在虚空中的的盐气,他背对着泷素,面容隐在金黑相间的兜帽下,饶有兴味道:“许多年,你终究是找到了这里。不愧是被梦魔选中的人。”

    梦魔,一个从所未见的事物,泷素不明白自己与这离奇的东西有什么干系,稳住心神道:“你是谁,我们以前见过吗?”

    男子移动了一下身子,他黑金色的衣服上掉落了一层一层盐粒,落到水盘中激起一股盐香,山中百兽倾巢而出围聚在海边,男子轻声啧了一下,椅子飞速旋转过来,阖然睁眼,圆心水盘不断扩大,直至与海岸线重合,山羊、麻雀等飞禽走兽都快活地饮起水来。

    “盐精祭司,水无邪,数年前,那场变故我也是当事人,泽宇人口中杀害泷魄与数万百姓的凶手,如今就在你的眼前,你打算如何惊艳我呢?”水无邪漫不经心陈述道。

    “水无邪,盐陆传说中的名字,你的说法我会一一去查证,我不会冤枉一个清白者,但同样不会放过一个加害者。”

    “看你如今这副信誓旦旦、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我真期待你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就让我这个乐于助人者来为你还原一切,不要太感激我,毕竟我可是乐意看你们这些愚人的深情好戏。不过,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盐封之术,我还是为你解除吧,毕竟,作为梦魔的宿主,一直压抑天性也是辛苦得紧。”

    水无邪慵懒地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泷素整个人被禁锢住,盐气带着极强的侵略性渗入泷素的身体,游走一圈,刺啦一声像撕开薄膜似的从泷素身上扯出一层盐壳,“不错,除掉这层多余的东西,你才能看见自己真实的存在。”

    泷素脑中一片混沌,无数画面接踵而来,海面突然结冰,又碎成规则的冰凌,声势浩大惊退岸边百兽,目光所及,莹白的手上逐渐隆起一个个小包,刚接触空气就瘪了,散出一个个气团靠近到冰凌凝成的冰瓶中,整个海面,矗立着无数冰瓶。

    水无邪嘴角一扬,用手点着着额头缓缓说道:“世间妖族皆想知道梦魔如何存储众生之梦,如今看不值一提。难得的是你,泷女,盐封之术解除后,还能不被梦魔夺去意识,果真有趣。”

    泷素此时无暇顾及水无邪的言语,只紧紧地盯视着冰瓶的变化,只见那些气团靠近瓶子后都变成一粒冰珠,一个虚影撑着竹筏踏冰而来。

    泷魄的影子随着那虚影缓缓铺陈开来。

    那一夜,龙里楼船上热闹非常,可酒过半巡,正逢盐精祭司海游,引动泷素身体里的梦魔蠢蠢欲动,梦魔性贪,渴望将盐精祭司的力量纳为己有,为了一举击败敌人,梦魔不惜将千只龙船上的数万百姓陷于梦魇来获得力量,可惜盐精祭司占据地利,海之广阔,岁月沉积下的盐分使水无邪法力源源不绝。梦魔功亏一篑。

    水无邪卷起海盐覆盖了千只龙里楼船,在即将离开时,海盐下烁烁红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盐凝成的扇子掘出了泷魄。

    作为盐精祭司,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奇,泷魄正是盐精族一百年前丢失的盐髓化生,盐精们数年来都借着朝月洄游的名义散离四处寻找族中宝物,如今机缘巧合遇见,可真是意外之喜,不过盐髓有了凡身,想要回归本真承担起析出盐晶的重任,必须自愿、满足地死去。

    奄奄一息的泷魄回转过来,望向昏迷的泷素,水无邪将盐髓的记忆灌注在泷魄脑中,泷魄抓住这唯一的机会,讨价还价:“既然我对盐精族有大作用,那么祭司可否答应我最后的请求?”

    水无邪眼中亮光闪过,沉吟道:“不愧是我盐精族出去的人,也懂得威胁了,不过我恩赐你一个机会,开出你的条件来吧。”

    “这些百姓无辜遭难,怨气极重,祭司能否将他们的冤魂引渡盐海海底,让他们平静地离去,此外,希望祭司能护我妻子周全,泷魄在此谢过了。”

    “哼,小盐髓你还真是天真痴情啊,也罢,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封印梦魔,再多就不行了。”

    泷素消化着过往的真相,突然欣慰地笑了笑,叹道:“水无邪,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一切,梦魔在我身上,是我的不幸,可我还有更多可以相信的,曾经我的夫君,我的孩子都坚定地,毫无理由地站在我这一边,保护着我,这无疑是天大的幸运,天规尺自有天地灵性,我想不是简单的引我得知真相而已,这真相的后面是否还隐藏着更多未知,还望祭司不吝告知。”

    水无邪走下王椅,望向虚空,发出嗤笑:“泷女,果然敏锐,当时我为了族中危机答应了盐髓的条件,可疏不知这一切正是更大灾难的开始,梦魔是众生无意识的聚集,也是真实欲望的反映,多年前,正是有人唤醒了梦魔将其放逐人间,盖因梦魔是无形的锁,困住了血腥的雪鬼一族,我修为进境太快,依照少时的约定要前往另一当天地,往昔我对你有恩,今日我是来讨债的,在你泷女活着一日,便庇护盐族一日。”

    泷素迟疑道:“这担子子太重,若是我不答应,你当如何?”

    水无邪旋身飞到王椅上,无形的威压散开,冰面破裂,掀起万丈龙卷直逼泷素:“如此,无用之人,那便杀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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