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复浪两人处理好青囊后事后，心情沉重回到了风雨崖。

    桃林上一群有着凤凰尾羽的白鹇结成圆阵喑哑啼叫，鸿愿门口的阵法被破坏，流光不由传声道：“复浪大哥，鸿愿这吃了龟息丸，这几日意识混沌，如今情形看来有不明势力入侵。你主攻，我暗中配合。”

    复浪眼神一对，双蹄一踏，地裂三尺，两只百斤巨锤顿时到了手上，只见他双锤朝着木屋一挥，锤风带起无数木屑，烟消尘散，一个青囊模样的人正站在中心，流光心头一惊，脱口而出道：“复浪大哥小心，可能是罗睺道的人。”

    天上的白鹇鸟汇聚成一只金色的巨鸟，停在两人面前，发声道：“眼光不错，可惜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南歌正在施行斩身之法，你若不想里面的人出事，就安分地待着。”

    流光长/枪指着巨鸟，诘问道：“想必你就是雷泽龙的天敌迦楼罗，我与你们素不相识，如何敢作以待毙？”

    巨鸟发出一阵尖叫，怒道：“凡人总是自不量力，以卵击石，殊不知前方的失败正在等着你们。”

    复浪沉吟道：“流光，在等一会，鸿愿身上有麻沸散的气味，罗睺道的人擅长复制能力，在与青囊多年的较量中，学会斩身之法未尝没有可能。”

    青色的光芒中，随着南歌弹奏琵琶，水纹一样的音波荡开，无形的音刃将鸿愿与鸿姝的身体分开，两人背部皆是血淋淋的伤口，南歌撒上药粉，裹上洁净的白布，在桌上留下五瓶药丸，松了一口气道：“这是后续的伤药，作为代价，这个男子我要带走。”

    说着跳上迦楼罗，飞往银沙滩方向，流光手指捏诀，布置术法，转头问道：“复浪大哥，我已下了追踪术，不过半马族是否也长有双翼，能像迦楼罗一样在空中飞翔。”

    复浪两手一摊，而后搓手道：“说实话半马族是长有长翼，不过久未使用，退化隐藏在肩胛骨下，需要吃特制的药丸才能激发出来，我回头问问紫玉，把那药制出来，鸿愿此去，不知是福是祸，待鸿姝挺过这两日的关键期，我们就出发吧。”

    罗睺道的都城，石头城，高大宏伟，复浪穿过结界，载着流光到了隐蔽处，嘱托道：“半马族身形异于常人，我不能陪你进去了，一切小心。”

    流光带上幕篱，小声道：“我有青囊留下的龙蜕，关键时可以隐藏气息逃命，鸿姝就拜托大哥照顾了，风雨崖如今也不安全，复浪大哥一切小心。”

    一路行来，发现罗睺道的人皆是白发垂髫，零星有着几个幼儿，流光暗暗换了装扮，带上龙蜕，一路避过守卫，来到城中心的圣女塔。

    无数的人流来到塔下朝拜，檀香缭绕，所有人的目光都虔诚地望着高座上一个黄衣女子，人们都向前诉说着愿望，黄衣女子用竹枝沾着柚叶水向信徒撒去，旁边有书吏负责记录着人们的愿望，风吹过她的帷帽，露出她发上双髻，髻上铃铛作响，一个小萝莉模样，乖巧天真，却蹙着眉。

    前面一个人散去，流光扮作一个老妇颤颤巍巍道：“圣女，老妇天年将至，想在圣女身边服侍。”

    小萝莉打着手势，不能说话，书吏在纸上写道：“冰御，今日已有五十余人被招募留下，收下这最后一个不能再多了，王宫已经人满为患了。”

    小萝莉点点头，拿过书吏的簿子，比划道：“今天先到城外石漠村巡查吧。这些婆婆随我去做些饼子吧。”

    石漠村，村如其名，放眼望去，遍野都是裸露的大石，临近峡谷处，沟壑纵横，怪石嶙峋，书吏清点说：“圣女，这都是这个月少道主捉来的俘虏，人数比上月多了许多。”

    只见那些俘虏个个健硕，胸口上刺着黑色的石纹，每人都挑着一担土，往石面上倒去，冰御指点婆婆们将饼子发放给众人。

    小萝莉比划道：“下月中旬，埋石填土可完成，到时罗睺道的老人们都可以分得自己一片土地。”

    午后，圣女一行又回到城中，流光等人被一行甲卫拦住，分配在暗房里。

    一个宠姬模样的女子走进来，年轻美貌，在一屋银发老婆婆的拥簇下，显得格格不入。

    女子手中皮鞭一甩，得意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老顽固都想进入道王殿，也对，谁不想如花似玉，少道主有令，尔等每日傍晚跟随我学习刺身技艺，那些从外域掠来的俘虏按照战力排序分别以秘术烙上黑蜥纹、紫豹纹、朱雀纹。若有反抗者就喂食给迦楼罗。而今道主外出未归，自罗睺道大乱发生，沃土退去，道中成年男女都快速老去，只有幼儿到少年能够幸免。少道主武力高强，不惜违背禁令，引外域人口稳定大局，只有种下这刺纹，才能让他们不生外心，为我罗睺道出力，荣耀地诗天道主一脉。”

    众婆婆神情激动，跪下道：“荣耀地诗天，荣耀地诗天。”

    一行人被排好座位，细心讲解，待众人理解后，来到一个露天院子，一排排草席，躺着活生生的人，想要逃出者，都被迦楼罗一口吃掉。

    流光跟随众人，默默地开始手上动作，月上中天，终于被放回暗房。流光化出一个傀儡，用龙蜕遮掩身形溜了出去。

    来到圣女塔下，正逢冰御出来，流光决定先摸清情况，一路跟着白羊马车，来到道王殿。灯火通明的大殿，左列一个胡须老者出声道：“少道主，圣女今日又到石漠村为那些外域人送吃食了，实在不像话，身为圣女，该为我罗睺道百姓祈福，在圣女塔中清修，若不是她拥有地诗天的返青术，我等也不会看一个哑巴小儿的脸色。”

    香炉边一个青年文士出列道：“少道主，我卢秀不认同王延时国师的意见，圣女毕竟代表圣女塔，主持罗睺道的重大祭祀从未出过差错，况且如今站在道王殿中的人能够意气风发，年轻如常，都有耐圣女的返青术维持，否则只是一群佝偻老者，国师如此放肆，只是已到了古稀之年，家中已无老小，不顾忌他人性命。圣女有错，也应该由少道主裁决。”

    一个金衣男子抬腿斜坐在上首，头带金色面具，阴恻恻道：“冰御圣女，我的好妹妹，在殿后听得清楚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冰御福了一礼，比划道：“少道主，冰御自知言行有失，任凭少道主处置。”

    男子坐正身子，弹了一个响指道：“冰御圣女有过，我冰纪为罗睺道的少道主，理应不徇私，秉公裁决，罚圣女受金须鞭一百鞭，由我亲自执行，卢秀罚半年俸禄，其余有敢为圣女求情者，与圣女同罪。”

    空旷的大理石台阶下，冰御躺在刑凳上，捏紧拳头，冰纪扬着一鞭又一鞭，观刑的众人看着那哑了的圣女屁股上一片血肉模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微可几见的呼吸，那高高扬起的鞭子尚未落下，似乎已经感觉到疼痛。

    冰纪，一个令人害怕的统治者，他骄奢淫逸，将数百名外域女子统统纳入道王殿，日日笙歌乐舞；他厌恶亲妹，将其逐出道王殿，清居圣女塔；他穷兵黩武，留下外域俘虏挤压原住民的空间，将老人赶去贫瘠的石漠地区；他取消道考，毁灭书坊，使无数人的富贵之路中断。

    人们厌恶他，但垂垂老矣的身体却抵不过他的甲卫长刀。

    仁慈的道主，贤明的地诗天何时才能归来啊。

    死寂的气息，噤若寒蝉的氛围，冷肃的气息席卷众人，冰纪手中的鞭子挥得更加更高，露出嗜血的神情。

    鞭刑毕，那个反复无常的男人，又发出新的指令：“来人，将冰御圣女流放水磨坊，给她刺上金龙纹，让她长长记性，派奴隶泷抗看守，两人每日同受十次鞭刑。”

    一切似乎结束了，流光从道王殿偷偷溜出来时，潮水一般的人陆续出来，听到不少人低声议论：“唉，少道主的脾气越发难捉摸了，竟然将代表奴隶的金龙纹刺在圣女身上。”

    “唉，你不知道，圣女忍辱负重，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还在道王殿的冷竹轩幽禁，孝心可叹啊。”

    “圣女二八年华，就已习得晦涩坚深的返青术，天资聪颖，也不可得罪啊，不过罗睺道的人，要被恩赐接受返青术，也要少道主的允准，我们万不可有半点违逆，如今形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流光窥见一丝内幕，返回暗房，替代了傀儡，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白日的宠姬女子走进来，一鞭子打在空中，众人都被鞭声惊醒，女子脸色晦暗，指着流光和另两个老婆婆道：“临时来活了，圣女触怒少道主，刑罚已下，我需要几个帮手。”

    流光和几个老婆婆脸色一变，低下头跟着女子上了马车，出了都城，来到一个水磨坊。

    繁忙的水磨坊，不知疲倦的水车转着，遥遥散发着谷物的气息。

    一旁的密室，冰御被吊在木质刑架上，看着宠姬女子带着工具走进，眼中露出惊恐，双手妄图挣掉绳索，只徒劳磨出血印。

    后背衣裳褪下，宠姬女子从清水中捞出长针，过了火，往冰御身上刺去，流光端着水盆和植物染料，两位婆婆按住冰御，直到半夜，金色的龙纹栩栩如生，龙头盘踞在后颈，似要咬断脖子，龙尾堪堪扫过臀部。

    宠姬女子放下长针，用白帕揩去汗水，推开一道门，对着甲卫押着的一人道：“泷抗，外域奴隶中的首领，唯一被刺金龙纹的人，少道主命冰御圣女自己选个夫婿，圣女他选中了你，今晚，你们就行洞房之礼吧。”

    泷抗被推进房中，宠姬女子带着甲卫走出来，吩咐道：“你们就在附近守候，那两个婆子夜里烧水备着。你，跟我来。”

    流光迈着小步子，点头跟上，来到密室地下，宠姬女子打了个哈欠道：“刺身之术我已悉数教授你们，其中你最为娴熟，这差事本是我来主办，可叹我这几日奔波，皱纹多了许多，需要回宫接受返青术治疗，这刺身纹样我已画下，你小心完成。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若里面的人醒了，你就负责她的吃住。”

    流光假做伤心道：“夫人，若此事办成，能否赐花儿一回接受返青术的机会，这些日子她与我颇多照顾，可惜被暗房药门诊出有固疾，不久将于人世，她的愿望就是在死前能恢复青春面貌，我想为她周全。”

    宠姬女子安抚道：“放心，只要你尽心办事此事我自会为你美言。”

    流光磕头送走碍事之人，步入里间，想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