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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混沌十六

    虽然有刘恪温下的公文,工部与外城局也真的没有怠慢,但由于临时召回能到班的人少之又少,而奉堂形势严重,真正能调出来协助无因阁的人便更没几个。

    所以谢邈只好亲力亲为,要真技术的活她是帮不上忙,只好跟着来往宫人小吏搬运木材瓦片、桌椅干漆,一身官服早已沾满了尘灰木屑,官帽大概也收起来了,整个人满面灰土乱糟糟,全然不是今早入城时干净的模样儿。

    “谢大人,剩下这点我们搬就是,您回去歇会儿吧!”小德子扛着木头跟在谢邈后头吭哧吭哧往无因阁走着,明明是一样重的东西,他搬起来累的像狗,可看前面谢大人倒是照常走,一点没有疲累的样子。“大人,您练过武啊?”

    谢邈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你搬不动了吗?”

    这话说的小德子汗颜,“搬得动,搬得动!”就算是搬不动当然也不能说……

    又是从营造局到无因阁的几个来回,谢邈卸了东西直接坐在无因阁门口,刚松了口气,一双玄缎银丝飞燕纹的靴子便出现在眼前。

    “小谢大人新年好呀。”

    听这声音,不必看也知道是谁。谢邈累的不想起身,向后一靠眼一闭,道:“肃王公子新年好,洗霜侍卫新年好。”

    站在后头突然被点了名的洗霜忙不迭回礼。

    梁封城侧身打量着无因阁内外来来往往,大年初一搞的尘土飞扬,再加上院里为了降尘洒的水,这院里院外泥渍四溅,看谢邈一身跟刚从泥塘子里爬出来一样。

    “小谢大人年初一不在客栈待着还到班,这么上进啊?”

    谢邈:“没办法,我视功名重于性命,这种攒功劳的机会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梁封城身形一顿,转过身来仔细看了看靠着门槛的人,的确是谢邈。

    “这话……可不像是我在息羽山林路认识的那个小谢大人会说的。听闻大人今早见过第一学正官,想必在刘大人心里您已经是个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可靠之人。小谢大人方才的话若是让刘大人听见,恐怕会令她老人家失落啊。”

    谢邈缓缓睁开双眼,她是靠在无因阁门口坐下的,正巧是个遮光的背阴处,这一睁眼就看到直面阳光的梁封城,这厮一身玄服,头饰银冠,好不排场。

    她打趣说:“我这话可只有王公子和洗霜侍卫听见了,日后若刘大人知道,那便是您二人谁漏出去的。”

    梁封城爽朗一笑,“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搬木头的活儿还是不够累。听说封卷库屋顶被炸漏了?严重吗?”

    谢邈看着他直接进了门,忙也起身跟在后面,“王公子年初一不在家拜年,出来公务?……可炮仗的事不是有守卫司和外城局查吗?”

    梁封城没答话,一路走到了热闹的第三封卷库,抬头就看到已经漏干净的屋角。

    “呦,这么严重?”

    他话里有话地问谢邈,“几根炮仗捆一块儿,又不是架了筒的火炮,能把这高屋金瓦的炸成这德行。小谢大人吓坏了吧?”

    谢邈没说话。

    梁封城随手拿了根长棍碰了碰顶梁的几根柱子,这都是外城局特别留意选出来的好东西,莫说是原本建造时的房柱牢固无比,即便今日匆忙置办、刚刚运达的材料都是顶好的。

    “这满屋子现下是一个纸筒都看不到了……”他环顾四周,状似随意问着:“听说第三封卷库原本是小谢大人负责的?”

    谢邈说:“是。”

    “二十七皇城落钥之前,最后来过封卷库的也只有你了。”

    “是。”

    “今早头一个来的也是你。”

    “是。”

    这好似是查案一般的提问令人倍感压迫,谢邈只能一句答一字,根本不能再多说其他,恐怕再多说一个字,她喉间忍下的慌乱便会顷刻暴露。

    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谢邈在心中暗示自己。

    下一瞬,梁封城突然轻叹一声,道:“喔……那守卫司要真是查起来,头一个也得查你啊。”

    “已经来过了,”谢邈说,“前脚刚走,王公子您就来了。”刚说完就意识到什么……

    “王公子不是来查案的?”

    梁封城很是无辜:“嗯?不是啊,只是来给小谢大人拜个年。”

    “……”

    不知为何,洗霜突然在小谢大人的脸上读出了“你很能装啊”这句话。

    “既与小谢大人无关,你也要好好练练胆量才是,与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何必这样惧怕呢?”梁封城拍拍谢邈的肩膀,“……这封卷库既然急着要好好修缮,那之前炸坏了的梁木、破瓦、地上的炮仗筒,该清扫的就要赶快清扫掉,莫要耽误匠人们的工夫。”

    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扔出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跟你没关系。

    谢邈心中一怔,若有所思地盯着梁封城看了好一会儿。

    奉堂起火这件大事让整个外皇城几乎没了年假,尤其是最早得到消息、家住行都的官吏们,原本初七到班变成了初一到班,最后虽然每人得了不少银钱补偿,但这个年也只能是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第三封卷库自然是在开朝前一日紧赶慢赶地完了工,外城局顺带也检查了无因阁其他的封卷库、文试考场、武试武斗台一应场所,保证各处无误,到了四月能顺利开考。

    谢邈因为及时发现第三封卷库的事故有功,这事儿原本要交由礼部自己处理上报,可这消息是和新雨阁的召意一同到的礼部司,谢邈原本的直属长官、礼部司郎中赵海和她大眼瞪小眼,一老一少莫名其妙地接了八百年不传一次的新雨阁召。

    “平调至学正殿?”赵大人胡子一颤,“这小谢才在我们礼部司待了几天,你们说要就要过去啊?况且六部是六部,学正殿是学正殿,你们学正殿要人、新雨阁传召,怎么能直接来要我们礼部的人呢!”

    新雨阁来传召的从官看着也是很为难,不过是这沉甸甸的绸卷握在手里给了他些许底气,“赵大人,下官也是头一回传这样的召,可这金绸上就是这么写的,自然也是陛下知道的,您就不必再拖了……”

    赵海呵道:“什么话!”他一把夺过绣着学正殿鹰头金纹的绸卷摊开,上面的确明明白白写着要调谢邈至学正殿为六品从官的召意。要知道这平时帮忙则帮忙,可若是直接调过去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他护犊子似的把谢邈往身后拉,自己叉着腰问那从官:“本官知道谢邈因封卷库一事立了功,也正要去为她报功算赏,我们礼部司自己的事情,实在用不着麻烦学正殿了!学正殿金绸是学正殿的召意,本官官属朝廷六部,只听陛下的旨意!”说着把绸卷又卷好,“……知道眼看着要开考了,你们缺人。可你们缺人也不该来直接来抢吧!礼部司好心让小谢去帮忙的,你们怎能恩将仇报呢!”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谢邈和另外一位礼部司的大人连忙扶着赵大人坐下,奉了杯热茶给他顺气。来传召的从官也被他这架势吓得不轻,可召意在手如何能只身回去回话?

    “赵大人,赵大人……您莫要太激动了,这召意真是陛下知道的,是初六例宴的席上学正官大人亲自问陛下请的功,如今谢大人只是闲职,到了学正殿可就是正经的官儿了,这是高升啊!您快顺顺气……”

    谢邈眉心一跳,知道这事算是成了。

    不过依旧是端端正正地站在赵大人身后,看上去还真是头一回见这阵仗,吓着了似的。

    “哪位学正官大人?”

    “第一学正官,刘恪温大人。”

    “……”

    这话一出,满屋子算是终于安生下来了。

    虽说学正殿并行于朝廷之外,但这位第一学正官的名头还是十分有震慑力的,论如今在朝中有些官职和岁数的官员们,往前再倒十年,保不准都是从刘恪温手下考出来的学生。

    若是刘恪温出面,这事是板上钉钉了。赵海甚恼,这老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为这些小事上赶着操心呢!

    赵海拧着眉,不甘心地追问:“刘老大人?她要谢邈?”

    从官:“是啊,是啊!”

    梁封城之前回那一趟澍原,原就是为了这次选试去禀明祖宗,如今奔波一趟回到邢都又过了个年,眨眼就出了正月。西北风逐渐转了风向,夹杂着早春的细雨,带着选试来临的紧张笼罩着整个皇都。

    他亦同赴京赶考的所有学生一样,这段时间完全地投入到备考之中。

    今年武试的日子本拟在三月末,因奉堂起火惊动不少,最终定在四月初八。距梁修所说,这日子是礼部同无因阁主考商议许久才定下的,当日众星举紫微为上,宜多忌少,是难得的好日子。

    肃王府上下都为梁封城的考试预备着,以梁修与柳坪最是紧张,以至带着众护卫、随侍、小厮乃至成膳司、成衣司等等诸人都紧张起来。王府奉堂日日人满为患,众人轮流进去给大公子烧香拜佛祈求顺遂。反倒是考试的主角整日不见人影,从日出到日落全都留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唯有用膳时方休息片刻,之后又是与各种兵器相伴。

    又结束一天的苦练,梁封城离开演武场,绕过王府花园,正要去寻梁修一起吃晚饭。这段时间忙着练功,整日衣裳也懒得换,每每带着一身尘土和汗味来到饭桌,强迫梁修在这样恐怖的环境里用饭。

    只是今日才走出花园,迎面瞧见柳坪过来,说王爷今日要晚些才能用膳,请大少爷先去。

    不会是故意躲着他儿子吧?梁封城想。

    “有事儿?”

    “学正官与吏部尚书大人过府,正在书房与王爷尚议要务。”柳坪给冒着汗的梁封城披上披风,两人朝膳厅走着。“在书房聊了半日,还没休息半刻呢。”

    梁封城探头看着不远处烛火通明的文宣斋,几位从官装束的侍从候在门口,时不时有人进出,那大约是学正官带来的从官。

    文宣斋的烛光透过门窗格栏映到廊下,梁封城脚步一顿,目光停在一个身着炭服、束手而立的从官身上。

    此人面容恬淡,烛光下更显得温润娴雅,正安静等候直属上司的宣召,与那日在无因阁门前疲累倦怠的姿态全然不同。

    “那也是学正官的人?”

    柳坪顺着大少爷目光看去,“谢邈大人如今跟着刘恪温老大人做事。”他在王府做事几十年,这些消息自然摸的清楚,“已是正经在册的学正殿从官了,听说她心思缜密,办事妥帖,行事颇有叔祖谢老大人年轻时风姿,很受学正殿几位大人的认可…”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谢邈抬袖遮面,长长打了个哈欠。

    柳坪:“……”

    梁封城轻笑两声,“得了,我回去换身干净衣裳,看这意思,父亲是要留两位大人一起用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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