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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混沌十二

    梁封城紧紧裹着这身雪白的披风,在寒风中呲牙咧嘴地看着眼前这一处几乎不成形的院子。

    正堂房顶已经被大雪压塌,连待着门廊都只剩下两根柱子于寒风中独立,院中摆着一堆木匠、泥瓦匠的工具,还有一摞砖木堆在另一侧,显然是工人都回家过年去、要把这活留到年后再干的意思。

    “嘶——”梁封城吸一口冷气,一边在袖子里搓着手一边问:“怎么给造成这样了?”

    连着洗霜也愁眉苦脸:“小谢大人这段时间难不成一直住在官舍?那地方连炭火都不是一直供的,真是苦了你了。”

    谢邈看着这主仆俩你一句我一句,不禁在想这到底是谁家?怎么你们两个一副自己家塌了的表情呢。

    “便是这样了。”谢邈倒是觉得不是大事,左右她是有旁的打算。

    梁封城对这处院子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这地方莫说住人,眼下挡个风都是难事吧?再说那官舍年节也是不让住人的,怎么,小谢大人方才在大街上,原是在找落脚的客栈?”

    “好在今年有考生入京,各处客栈都开着门,找一家住下也不难。”谢邈说。

    “哦……”梁封城点点头,“可若要找一家有武考考生住、那武考考生来自峰东、客栈跑堂还愿意翻簿子给你查的客栈,也不简单吧?”

    谢邈面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在下倒是从来不知,肃王公子有这样跟踪尾行的爱好。”

    梁封城摆摆手,“言重了言重了,都是凑巧。”

    确实是凑巧,洗霜想。

    从在皇城门前凑巧看到小谢大人,之后便跟了一路。

    三人走出那院子,谢邈关上大门,“王公子若是再没旁的事,谢邈这便先行告辞了。”

    “小谢大人为何偏要找峰东来的武考考生呢?”梁封城突然问,“据我所知,今年各府县武试,峰东的头名也姓谢,莫不是小谢大人的亲友?”

    谢邈原本将要离开的步伐又停下,问他:“且不说这年节日子要走亲访友,王公子可是来年要考武试的考生,平日竟不要练功的吗?还花费时间在这些闲杂琐事上头。”

    梁封城装作听不出这话里的不满,还是笑着,“谁让我是年画娃娃呢。”他说,“如今站在小谢大人门前,自然就要保佑大人万事吉祥,为您驱邪挡灾呀。”

    这话说的可乐,谢邈不禁莞尔,又立刻恢复脸色,“本家族兄。”她介绍那个姓谢的峰东头名,“可我在谢家人缘不好,如今得荫官入京更是令众人不满。我去问客栈是否有峰东考生入住便是为了错开他,免得再生事端。”

    梁封城了然,“原来如此。”他居然还转头对洗霜说:“不过小谢大人此等脾性,人缘不好也不足为奇,对吧?”

    洗霜:“……”您惹您的火,可以不要烧到我身上吗?

    谢邈对这级别的挖苦早就练成了心平气和的本事,包袱一甩就要走出巷子。谁知梁大公子竟马车也不坐了,揣着双手跟在她身后,“小谢大人再这样找下去,不被跑堂打出来,也要在路上冻死了。你看这天色,说话就要飘雪呢。”

    “既如此,王公子且快些去送节礼吧,莫要在此耽搁。”

    “我的意思是——我这还缺个车夫,小谢大人考虑一下?”

    “……”

    又来!

    “王公子,这次我可没有设套,您也没有哪里受伤。”谢邈摊开手,越过梁封城看向洗霜:“况且洗霜护卫不是在为您赶车吗?”

    梁封城一愣,转身看去,果然洗霜正驾车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么多年了,可谓是半分默契都没培养出来。

    洗霜接收到大公子的眼色,连忙“哎呀”一声,“大公子,我这手不行了,要冻僵了,这还怎么搬节礼呀!”

    不过还算是孺子可教。

    “你看,洗霜要搬东西,不能在外被冻坏了。”梁封城满意地看向谢邈,“小谢大人放心,我不会白白让您做小车夫。作为回报,临柴阁还有几间厢房空着,便作为小谢大人过年的住处如何?”

    谢邈看着这主仆俩一唱一和,自然知道这赶车只是一个说辞,肃王公子只是想给她提供一个住处而已。

    这样一来,便断然不会遇到那个不想遇到的人。

    又一盏茶的功夫,这架漂亮的王府马车悠悠停在了军务大臣傅展的府门前。

    谢邈仰头看着这一处富丽堂皇的好地方,不禁感叹这还真是王侯门前少白衣,肃王公子口中的“走亲访友”,自然不能是简单地带着节礼去七大姑八大姨家串门。

    梁封城踏上台阶的脚步一停,不解地回头看向重新坐回车架上的谢邈,“小谢车夫,跟上呀。”

    说完,洗霜递来一方不大的锦盒,“小谢大人,我拿不动了。”

    分明一个人就能拿完的东西,偏要再分出个小玩意儿给她拿,谢邈自然知道这是肃王公子有意要带她见世面,又怕她心中惴惴,这才故意找些事给她做。

    再推脱就实在有些矫情了。

    谢邈跳下车,双手接过那锦盒,“走吧,大公子。”

    傅展在院中转来转去,叮嘱着下人即便两位公子不在家过年,他们院里也要布置的热闹些,总是能有些过年的意思。

    “傅叔叔过年好!”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熟悉的称呼。

    傅展老背一僵。

    这才几天?这才安生几天?

    这死小子怎么又出现在他宽敞整洁的庭院里了!

    转头看去,看梁封城身后跟着的两个都没空着手,傅展这才长松一口气:太紧张都吓糊涂了,人家这是来送节礼的。

    “封城来了。”说着话三人也来到他跟前,“今年又是你自己,怎么,封池还是不来京中过年吗?”

    管家张伯带来一个小厮接过了东西,梁封城也跟着傅展向正厅走。只要不提及军务,这二老一少之间的气氛还是非常和谐的,且今年特殊,傅展的两个儿子已离家许久,家里难得出现这样多的年轻人,他虽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欢喜。

    张伯也明白主子的心思,接了东西便悄悄吩咐下人备饭菜,说什么也是要把这三个小孩留下陪傅老大人吃顿午饭的。

    梁封城跟在傅展身侧,“小妹还是在老家的好,她离不开老太太,也离不开姑母。”

    傅展对澍原梁家那些老辈的心思多少知道些,自然也清楚这么些年眼前这个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大小伙子是怎么过来的。听了梁封城的话,傅展莫名赞许地点了点头,凡事还须得是自己想得开,旁人也就起不到什么歪功夫了。

    “是啊,在老家的好。澍原小孩子多,封池能和他们玩到一起去。这若真是来了邢都,周遭都是差了好几岁的兄姐,或是奶都没断的小娃娃,就没人一块玩了!”

    梁封城半开玩笑地说:“傅叔叔这话说的酸里酸气,莫不是想您的两个娃娃了?”

    傅展面色一窘,作势便要打他,被梁封城及时闪开,“整日没大没小!”不过这话也是当真说到了他心底,不禁回头探望着梁封城身后的两个,“洗霜看着又壮实了些,壮实点好,习武的孩子,太瘦不好看!”

    洗霜连称是。

    再看向旁边那个生面孔,“这位姑娘倒是面生。”

    梁封城虽没看过来,但却正好赶在谢邈见礼开口前说:“傅叔叔,这是我在京外认识的朋友,叫谢邈。”

    谢邈忙拱手行礼,“谢邈见过傅大人。”

    傅展瞧她礼数周到,又有些不凡气质,对这孩子不禁更多了些喜欢,“大过年的,不必这般见外,既是朋友,你大可以跟着他一道喊叔叔,一样的。”说完,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叫……谢邈?”

    “就是谢州同的侄孙。不过她很是能瞒,这一路哄的我以为只是个寻常姑娘家,谁知进了京才知道,她竟是赴京上任来的!”梁封城嬉皮笑脸地凑到傅展跟前,“不过我也一直瞒着身份,她也只当我是个楞头公子。怎样,傅叔叔,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更聪明、心眼儿更多些?”

    这话是摘清了两人相识的缘由,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傅展觉得谢邈是因身份同他结交。一旁的洗霜与当事人谢邈心知肚明,傅展则是让人看不出信了或不信,总之还是挂着笑,说:“都是聪明的孩子……”

    接着,他又问谢邈:“自你叔祖离京也有数月,他可都好啊?”

    谢邈道:“多谢大人挂念,叔祖父一切无恙。”

    “想当初他老人家在京时,总能因着这大事小情的同我吵上几句。”

    “……”谢邈小脸一白。

    这却是什么架势,要算旧账?

    那也不能同她一个孙辈的算吧……

    傅展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久未听到回应才惊觉是他语中歧义,这是吓着小孩了,“喔,你不必惊慌!文武之争是自古以来的朝堂大势,唯有多面审视是非方可为国谋策。你叔祖同我吵,这是他职责所在,我同他吵,亦是我职责所在啊。我只是怀念,自你叔祖返乡,倒是嫌少有人能追上门同我打嘴仗了!”

    谢邈看着这位位高权重军务大臣,听他描述与谢州同的过往纠葛,语气时而惋惜、时而怀念,神色时而含笑、时而含怒……她也许还需要很久才能真正懂得这种复杂的情绪,此等为国之臣的惺惺相惜,和争辩是非与对错的朝堂博弈。

    “自叔祖父返乡,从未向我们这些晚辈提及朝中人事,他总是独自坐在书房,一本书看上一整日。”谢邈说,“不过叔祖父同从前回家时大不相同了,也许是因为……他同样在怀念与同僚们共事的日子。”

    傅展神色舒展开,站在廊下和蔼的点了点头,“自然,自然。”

    成败与否,他们大半辈子都埋在了这皇城,总是值得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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