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不断打听，三人终于都隐隐确定此行的目标应该就是那些火车坠尸案。

    尤其是那两个没有被认领的女人。

    确认再也收集不到更多的信息，三人打算去负责这件事的警察局碰碰运气。

    这种已经过去十几年的案子，在当地居民的嘴里会变成怪诞奇谈，但如果警方潦草定案……

    宋艺林的心里其实也很忐忑，她怀揣着事情的真相，却必须依靠这样地方式慢慢揭露真相。

    一路上，宋艺林在想，也许自己应该学学侦探小说或者电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心理侧写。

    比方说刚一见面，就从对方的衣着语言断定她是个杀人凶手……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也许，她更需要进修的是演技。下一回，她还要演得更逼真，更不引人怀疑才行。

    警察局内，是一个文职人员接待的她们。

    听说她们是想打听案件，警察下意识皱起了眉。

    她敲了敲桌子：“你们是想提供线索？如果不是，不要随意打听警方的案件。”

    程乾越询问：“不是说还有两名受害人没有亲属认领？这种情况下警察应该至少会保留案宗吧，我们只是想确认是不是我们在找的人。”

    “你们想找什么人？非亲属不能认领尸体。”

    金小敏紧张地开口：“我，我可能是亲属，我在找我妈妈。”

    因为金小敏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她青涩的脸庞，警察缓了口气。

    “案件还没了结，我们当然会一直努力破案。但是这案子……”她似乎不愿开口，但还是解释道，“这一起案子被定为连环案，至今仍有受害者身份未被确认，更别说凶手或者嫌疑人。所以，案件当然是还没结案的，只是没有警力去破这个案子，只是一个悬案罢了。”

    在场的人都能理解她为什么吞吞吐吐。

    毕竟，这个案子这么久没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承认给普通群众，特别有可能是受害者家属，感觉像是明摆着说警方破案不力。

    但她们也已经做到最好了，就连一个文职人员都对这起陈旧的案件了如指掌，显然，整个警局应该都知道并为这个案子发愁过。

    这可是大案，当年被定为连环杀人案，每隔几年就会有相似的受害人出现，简直是对民众生命安全的巨大威胁，也是对警方的不断挑衅。

    实际上，她们警局的人谁都想某一天来个线索，能把这起案件给破了。

    警察说完，宋艺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别的什么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只有警方这里许久不结案已经没有了受害者信息。毕竟现在的年代，很多资料保存程序都不完善，更别说那案件发生在更落后的十几年前。

    但是只要有资料，最好还有受害者的什么DNA信息之类的，那金小敏确认起来就是板上钉钉了。

    走过程序，金小敏在宋艺林的陪同下，在警方处留下了DNA信息。

    让宋艺林最惊喜的是，不只是档案，因为承湾经济发展很快，在十几年前这里就有比较先进的设备。

    当年的受害者尸体，在负责此案警察要求下，被冷冻在一个地方。

    费用不算低，但那位警察十分坚持。

    因为她不想就这么草草结案，她想等一个真相浮出水面的时机，哪怕这个时机来得再晚，她都能等。

    好在，她终于等到了。

    如今已经升为副局长的刘兰警察听闻有可能是受害者家属出现，她内心震荡，想要直接和这三人详细聊聊，希望能够获得更多信息。

    比如，为什么会觉得这些受害者中有她们的亲人，如果真的是亲人那么当年为什么没有来报案，死者生前有没有结怨……

    她想知道的太多了。

    她甚至想要一个人，能够直接告诉她真相。

    直到验证报告告诉所有人，真相，真的要来了。

    金小敏看着那份熟悉的报告。

    不久之前，她因为那份报告而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抗拒，排斥，是那些情绪的主体。

    而现在，同样是复杂的情绪。

    出乎她意料的，此刻她并没有完全相反地欣喜，而是慌乱，迷茫。

    她真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女儿，但这个人已经死了。

    从各种迹象来看，她的亲生母亲还是被她如今名义上的母亲害死的。

    悲伤吗？好像也没有。

    她与哪个母亲的感情都很淡薄，就算是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可能会爱她，对她好，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女人，也许她就能拥有美好的家庭。

    可是那些她没有享受到的东西，仅凭想象她没有办法升起对亲生母亲的爱。

    她果然，从骨子里就是不孝的。

    但她莫名地相信，艺林姐不会和别人一样谴责她。

    “艺林姐……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她下意识地寻求宋艺林的帮助，伸出手想要牵住宋艺林。

    金小敏的情绪震荡，攥着那张DNA鉴定报告不知所措。

    宋艺林握住她的手，但没有安慰她，而是直接道：“我们可以报案了。”

    两份DNA检测报告，两个母亲。

    究竟谁才是金小敏的亲生母亲，这需要警方确认，相信可能成为第一嫌疑人的吴秀敏应该会被调查得彻彻底底。

    宋艺林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她能做的事都做完了。

    刘兰是亲自来送鉴定报告的，作为这起案件的主要负责人，她早就已经看过了这份报告，此刻，她的心情或许是在场最激动的。

    多久了？她已经记不清了。

    那些无名的受害者常常被她记起。

    当年，她作为一名新手警察，接触这个案子，经过一次次受害者重现却始终找不到凶手。

    如今，终于要又要看见一丝曙光。

    “这个案件一直有记录，如果你们能够配合调查，案件很快就可以重启。”

    刘兰忍住激动，向三人请求。

    宋艺林倒是有些错愕。

    她忽然意识到一点。

    在她所看见的过去中，吴秀敏杀了“吴秀敏”，这也是目前她们所知道的第一起火车坠尸案。

    但她专心于寻找吴秀敏的信息，忘记了其他受害者。

    可是，相同的死法，相似的死亡场景，难不成都是吴秀敏做的？不可能啊，她所看见的场景中，吴秀敏后来也在做一些不干净的事，但不太可能连续在火车上杀人。

    至少从那些颇为全面的视频中她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那么这个警察的想法是不是就要落空了。

    不管怎么样，吴秀敏的事，总要继续。

    宋艺林主动提出要提供线索。

    虽然金小敏才是第一位受害者的亲属，但宋艺林显然知道得更多。

    根据两人共同陈述，金小敏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

    “你是说，你有一位母亲，并且同样是医学报告证明的亲子关系？”

    刘兰皱起眉头，但心脏却不断激动跳跃。

    这样的关系，几乎是一瞬间便让她响起直觉的警铃。

    双胞胎姐妹！

    怪不得，怪不得她们之前完全差不多死者的信息，没有人认领，甚至在后来进行过费时费力的全车人调查。

    可那年代没有车票硬挤上车的人多了去了，她们只能差有车票的往来人员。

    根据记录，并没有发现异常。

    她翻阅档案，惊喜的发现在车票核对的信息中，吴秀敏这个名字真的出现了。

    可这恰恰有猫腻。

    当年吴秀敏的车票记录了她上车和下车，或许是两姐妹用了同一张车票，在下车时，只有一个人，并且从此用吴秀敏的身份活了下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这证明了，吴秀敏当时真的在那趟车上。

    受害者和吴秀敏是同乘一辆车，两人是双生姐妹，吴秀敏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姐妹的“死亡”呢？

    除非……

    刘兰锐利的眼睛里发出亮光，盯着单独问话的宋艺林，不想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宋艺林坦荡的迎接她的目光，同样不惧，因为她知道一切，也只是想要让一切回到正确的轨迹。

    “一开始我只是直觉，真的是怀疑吴秀敏不是小敏的亲生母亲，毕竟她们的关系真的很差，吴秀敏对金小敏简直就是厌恶和看不起的。小敏她不知道，但吴秀敏在我面前很多次用侮辱的词语叫她，简直就像是对待仇人。”

    “我原本怀疑是吴秀敏抱了别人的孩子，可能那个人还是她很讨厌的人。但是，小敏查了报告，结果您也知道。我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坎，总觉得至少一个正常人不会这么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吧，更别说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就算是亲生母女，我也想要知道她为什么很恨小敏。”

    她缓慢陈述着，有时看着刘兰的眼睛表达请求相信的信号。

    有时，她又似乎是回想和整理措辞，让自己显得郑重。

    宋艺林此前已经构想过很多回，此刻，她只是尽可能，将自己在整个事件中的行为合理化，并且，尽可能多的把所有事情告诉警方。

    “后来我请她吃饭，也是想着多套套话，就算只是打听出来她跟小敏究竟为什么有隔阂也好，以后小敏可能还可以跟她家里人好好相处。但是可能，我是说可能，我做的菜里有些放了酒吧还是怎么的，吴秀敏跟我说什么处理掉一个人很容易……可能只是威胁我，但是我也觉得不对，所以就想激怒她，找到更多的信息，后来，后来她说什么来着……”

    “说，是‘我怎么可能生出这么蠢的女儿，她妈……’什么什么的，话没说完，可能是当时被气得上头了，我当时听见这句话我就更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了，后来，我们也就一路摸到这儿。”

    负责记录的警察一字不落的记下，刘兰看着宋艺林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宋艺林自然地露出询问的视线。

    刘兰道：“你很聪明，而且，你的这种直觉，很不错。”

    宋艺林腼腆一笑，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