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艺林的心随着那一片片视频碎片集成而落定，吴秀芬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道菜心情再度恶劣。
她几乎是拍案而起。
怒喝：“宋小姐！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年纪小不同你计较，但你竟然这么不知礼数，看来我也没必要给你留面子了！”
宋艺林好整以暇地看她，然后掀开桌布，往里探了探，摸出一个凳子来。
一屁股坐下，十分舒适地调整坐姿。
“唔，吴女士请说说，您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吴秀敏冷笑：“别再插手金小敏的事，那些财产，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不管你使了什么手段，勾得一个糟老头子都那么信任你，现在，也都给我夹紧尾巴做人！”
宋艺林勾了勾嘴角，当然，口罩遮掩之下，吴秀敏并没有看见这嘲讽一笑。
“吴女士，那么我也告诉你，法律，会永远审视，每一个不尊重它的人。”
她语气幽幽，话里有她知道的别的意思，但吴秀敏只认为她说的是金老头的遗嘱具有法律效益。
吴秀敏微抬下巴，抱着胳膊：“法律？呵，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啊……法律真的会帮你吗，法律只会帮两种人，有钱人，和有权人。”
法外狂徒的气质与她原本十分不符，但宋艺林知道她究竟做过什么，这一瞬间，吴秀敏在她眼中好像是一头藐视人类规则与底线的恶鬼。
宋艺林移开视线，点了下头：“那些财产，我不会插手，但小敏愿不愿意放弃，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她说完，不管吴秀敏反应如何，已经率先站起迈步而出，留下觉得被轻视的吴秀敏愤怒的捶着桌子。
明明宋艺林说得那么轻巧，却让她觉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
没有宋艺林的瑟瑟发抖，没有她的诚信道歉，那轻飘飘的话语，就是嘲笑她的无能，根本没有把她当成对手！
她受不了这样的轻视。
没有人可以在现在轻视她，她已经走到了这样的地位，她未来还会接着往上爬，每一个看不起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宋艺林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吴秀敏终于露出怨毒的眼神，然后快步跟上。
她掏出了手提包中的东西，是手套和一块湿润的手帕。
快速戴上手套，拉开门。
她原本就给宋艺林打算了第二条路，那就是将这里变成宋艺林的葬身之地。
她多聪明啊，这里正在装修，她只需要搬来几块石头，然后将宋艺林推下楼梯。
二楼高度不够，那就再来两块石头，亲手敲破她的头。
她的一切设想简单而粗暴，吴秀敏并没有觉得自己会失手。
因为，她成功过。
人总是会对自己做成过的事感觉到充满信心。
然后，在她拉开门的一瞬间，对上了宋艺林倚靠在对面墙上的身影。
宋艺林笑着对她挥挥手：“吴女士，我想了一下，让客人独自离开确实不太礼貌，所以，您请？”
吴秀敏僵在原地，过了几息，她猛地背过手。
宋艺林已经看见了她手上的东西。
继续道：“看来吴女士怕冷啊，不过这种手套，很不符合吴女士的气质。”
她凑近了一些，尽管吴秀敏穿着高跟鞋，宋艺林却依旧隐隐高出她一些。
或许只是因为，宋艺林的气势，比此时慌乱的吴秀敏要高出许多。
“不过吴女士有钱之后没念过什么书，除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没学过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估计您也没学过？那我给您解释一下，意思是，有些事，只要您做过，就一定会被发现，同理可得，就算演得再怎么像，也总会露出破绽。”
吴秀敏几乎是尖叫：“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宋艺林从她手里不容反抗的拿走手帕，还作势要往吴秀敏脸上捂。
吓得她后退到门上，发出仓皇的响声。
宋艺林觉得没意思：“拜托，我可是很遵纪守法的。就是你买这个的时候，不会是实名制……啊，不对，自己亲自去购买的吧。我说，那你真的很蠢，大概了解一下现在的破案手段，如果我今天在这儿死了，尸检报告里发现我此前吸入迷药，傻子也知道我不会是意外身亡，况且今天我还跟你见了面。”
在她看来完全是实名制杀人的吴秀敏：……
“我起初真的以为你是有点聪明的，但是没想到，你只有爆棚的自信心。”
吴秀敏猛地向她扑过去，气急败坏想掐她的脖子。
宋艺林的力气可比她大多了，但她只是往后退了一下，避开吴秀敏向她伸来的利爪，“虚弱”倒地。
“救命啊，叫警察啊！”
吴秀敏去捂她的嘴，宋艺林却背过身，然后猛地肘击。
吴秀敏痛得叫出声，结果罪魁祸首还趴在地上大声叫惨。
“哎哟哎哟！杀人啦！杀人啦！”
吴秀敏气得暴跳，发疯一样扑过去，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一只有力的手擒住她，然后后腰被踢，整个人掼在墙上，脸贴着刚干没多久的墙壁。
“安分别动！警察！”
手铐将她锁住，冷冰冰地触感终于让她清醒地害怕起来。
她颤抖着怒骂，各种肮脏的词汇被安在宋艺林身上。
抓住她的警察程乾越已经面容冷峻，听着那些侮辱词汇，程乾越几乎要不理智了。
“闭嘴！”
同行的张警官和他同时厉喝，宋艺林却还在假模假样的装着。
“吓死人啦！我要告你，我不仅要告你故意伤害罪，还要告你侮辱罪，太可怕了，你不仅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还对我的精神进行侮辱，警察同志，这种情况会拘留她的吧！”
“嗯，拘留，后续等你提出诉讼。”
张警官经验丰富，还补充：“侮辱诽谤需要你提出诉讼，故意伤害罪，而且还是携带了危险物品，这种情况我们警方掌握证据之后，会协助你提起形式诉讼。”
宋艺林很满意。
她今天把人约出来，怎么什么后手都没留。
一开始也不知道吴秀敏会对她动手，但有些原本的真相她已经猜到些许。
对于一个她已知的百分之八十可能是杀人犯的人，她怎么会完全放心来试探呢。
单独一挑一她也不是没有胜算，但是从看见全部真相之后，还发现吴秀敏要对她动手时，她就决定要想让这个女人进牢里蹲着。
把一切危险先遏制住。
危险这种东西，从有可能性开始就需要严阵以待。
所以原本是保底的两个警察，现在就变成了目击者。
尽管可能后续的程序上吴秀敏会被释放，但至少能关个一天，吓吓她，让她不要再轻举妄动。
至于事情的真相，她没有完美揭露的办法，但总要尝试。
张警官一人压着人走在前头，宋艺林下定决心，便一把拉住程乾越的手。
她面上是伪装的镇定，还有不确定的慌乱。
“程乾越，她刚刚在包间里，好像不小心说漏了一些事给我，她可能也意识到了，所以才想杀我灭口，我……我能相信你吗？”
宋艺林“诚恳”地看着程乾越，寻求对方的帮助。
那副表演出来的将信将疑，还有希望别人相信自己的恳切心情被程乾越很好地收到。
一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像承诺什么一样道：“我当然相信你。不着急，我们慢慢说。”
宋艺林大为“感动”，激动地点头。
程乾越和张警官带着吴秀敏回警局，宋艺林也做了笔录。
因为她是受害者，再不济，她和警局的人还是很熟的。
所以拿个手机发消息还是有时间的。
金小敏急匆匆赶来，面容憔悴且焦急。
跟警察说了名字，那警察还以为是来看吴秀敏的。
进了警局后，吴秀敏的基础人际关系已经被摸清了。
金小敏是她女儿这件事很容易知道，但是金小敏听见警察的问话，反而一愣。
“关她什么事？”金小敏反应过来，“等等，是她和艺林姐发生冲突了？！”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金小敏抿着嘴，压抑着内心跌宕的情绪，来到宋艺林面前。
第一句话便是：“艺林姐，对不起。”
她真的很羞愧，那对父母，简直让她抬不起头来，恶心的血缘关系，让她觉得深陷泥潭，每一步都会呼吸那腐烂的泥土味，每一步都会被拉下更深的泥潭。
因为她，艺林姐也遭到了意外。
那两个人是她的父母，但她更想叫他们人渣。
宋艺林轻轻叹气，看着她低落挣扎的情绪有些心疼。
“好了，不关你的事，那个女人……小敏，相信我，也相信你的直觉，她真的不是。刚刚，她就是因为不小心透露出一点消息，所以想要对我下手……”
真的不是什么？又是因为宋艺林知道了什么所以那个女人想要下手。
金小敏几乎是立刻明白宋艺林说的是什么。
但她真的不敢相信。
那报告已经足够清楚，科学，技术，都告诉她，这不可能。
她苍白着脸，宋艺林起身，上前。
这种安慰人的动作她做得不熟练，但仍旧做了。
她摸着金小敏的头发：“第一，就算她们真的是你的亲人又如何，没有子女要为父母的教育负责，更何况你没有因为他们的行为受益，甚至你也是受害者。这种情况下，父母也不值得被当成父母。”
“第二，数学上说，可能性为零也不代表事件不会发生。”
金小敏本来都眼泪汪汪了，听到第二条一愣。
什么意思？
宋艺林收回手，有些带笑：“接下来，需要你做些事了。”
两人独处时，宋艺林细细的交代她的计划，直到最后，金小敏深呼吸着，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跳。
太神奇了，也太过于稀奇，她没有听过这样的事，但宋艺林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让她的心脏又再一次砰砰跳起来。
“好，艺林姐，我会做到的。”
她站起身，说下这样一句话，然后坚定地往警察局内走去。
如果艺林姐说的是真的，那她此刻便是体会到了因果循环。
那个女人，如果是替代了她母亲的身份，现如今她这个“女儿”要去行驶她的权力，去将她送进地狱。
宋艺林目送着金小敏离开，放松的向后靠，闭上眼缓慢放空大脑。
“你们聊得倒是很开心。”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随后传来冷淡的声音，听得宋艺林一怔。
睁开眼，看见程乾越站在眼前，向来冷淡的脸上有种复杂的情绪。
几乎是下意思的，宋艺林为这场景配上一副饼状图。
五分怒，三分忧，一分克制，和一分……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