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声音
我知道些什么？安遂在心底问出这个问题。
一边漫无目的的想着，一边眼神扫过空荡的房间，发现魂魄们都不见了。她才惊觉，刚刚因为情绪激动把那些魂魄全部都交给那些人了...
安遂抬手无奈的遮住了脸。
今天的她也太奇怪了，许多举动都令人出乎意料，这其中还有那异常的反噬。
捉摸不透，找不到答案。
她总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询问一下那个人了。
“喂喂，你要去干嘛？”它忽然发问。
安遂并不是很想回答：“找人。”
“找谁？”我认识吗？不过它没有说。
“你不认识。”
“是谁！”它很执着的询问安遂。
安遂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先前的烦闷也一并散去，说：“我不好说我与他的关系...”
“应该是朋友。”
它又不满意了：“什么叫“应该”啊！”
“比你我的关系差很多。”安遂找了一个让它很好理解的程度。
“这还差不多。”
闻言，安遂勾了勾唇角。
不过，那人应该早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吧？安遂念出一声咒语，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后原地消失了，房间里只留下一些细小的光影。
*
安遂猜的不错，秦宇确实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此时此刻，左手腕上的颗红珠正在滚烫的发热，似是预兆着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埋怨和无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秦先生，你也太不会招待人了吧？”
秦宇顺势抬眸看去，来人扎着低马尾，绑头发的红丝带垂在了肩上，穿着一身常年不换的黑色大衣。不带遮掩的露出脖颈和手腕上复杂的金色符文，眉梢细长，眼神散漫的朝他望了过来。
男生不着痕迹的扯了扯袖子将手腕上的红绳遮住。
“安小姐不喜欢秦某为你准备的吗？”秦宇打趣的问。
“自然是喜欢的。”安遂点了点头，侧身关上门，走到秦宇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刚刚她一传送过来，就看见几个黑影朝她攻击，一开始她还起了杀心。但是后来知晓是秦宇做的时候，就不能把那些黑影搅碎了。
秦宇盯着安遂看了一会儿，随后移开眼，似是随口问道：“今天安小姐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
见秦宇已经挑开了话头，安遂也就不再隐瞒，皱起眉头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今天我突然遭到反噬了。”
“嗯。”男生淡然的模样很明显知道她今天的异常。
安遂急忙问道：”这其中是有什么问题吗？“
秦宇回答：“不好说，你作为一个从普通人转变为鬼差的人，本身就是违反世间规则的。”
“就是不正常的意思。”安遂的睫毛颤了颤，不动声色的抬手摸了摸后颈的符文纹路，“你其实可以直说。”
“秦宇。”
被叫到名字的人默不作声，手腕上的热度也渐渐消散，他只是开口问道：“安遂，你到底跟【他】作了什么样的交易？这件事情或许与那个人有关。”
他在转移话题，安遂在心里说到。
安遂选择无视，并没有发难：“【他】是谁？”
“当初让你从普通人变成鬼差的人。你跟他做了交易，我知道。”
你那一段我从未参与过的人生，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安遂。秦宇看着眼前的女生，思绪万千。
“你怎么知道？”安遂皱起了眉头，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过对方。
见安遂警惕的模样，秦宇开口解释：“你告诉过我。”
“在一次冬季。”
*
“安遂。”
“梅花开了。”
可惜，床榻上的人并不能听见男生的话。
安遂自闭上双眼之后，就感觉自己坠落到一片火海中，火势抵过了大雪的寒冷，胸口的那颗心脏也跳动的，滚烫的厉害。
这是一个无底洞，深不见底，朝下望去只能看见一片燃烧的火海。安遂就这样一直坠落着，任由自己适应掉落的失重和恐惧。
安遂知道不能让自己落入困境，处在一个不熟悉的环境当中。
所以她艰难的抬了抬眼皮。她终于看清了自己在哪里，眼前不断变化的景象只有两处是相同的，让她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庆幸。
雪，火。
面前是不停的皑皑白雪，身后是一片火海凌云。
真是一种折磨，这是安遂当下的唯一想法，但是她还是扬起了嘴角。
她还活着，对吗？
因为她感受到了雪花铺面而来的冰凉。
坠落时衬衫空起流窜的冷热风。
两侧断断续续的火热。
她还活着。
安遂想明白自己没死之后，就轻松的闭上了双眼，这是一种释然。她在享受这个过程，越享受，眼角溢出的笑就快要融化掉落的雪花。
【你恨吗？】
空灵的声音在安遂的耳畔响起。
你恨吗？
【我恨】
【安遂，你恨对吗？】
【我恨】
【你恨谁？】
【自己】
【不...不！你恨的是抛弃你的人！你恨的是这个世界！】
那道声音本来平静的声音，在听见安遂的回答之后却忽然激动了起来。
它很希望自己恨，安遂想。
【你怎么可能会恨你自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恨自己呢？！你在骗我！】
安遂笑出了声。
【怎么不会？】
那道声音沉默了下来，安遂耐心的等了很久。
【...不对，你是恨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邪念，按你们人类普遍的说法就是心魔。你若不恨，怎会生出了我。】
【是吗？】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恨。】
“但是，那有怎样？”
【但是，那又怎样？】
——但是，那有怎样？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这无底洞重复着。一瞬间，本应落下的大雪戛然而止，两侧的大火熄灭，风悄然停下。
眼前的所有忽然如碎纸屑般分崩离析。
【你做了什么？】
安遂没有理会那道声音，眼前破碎的时候，她直直的坠落在了一片尸骨当中。
扑面而来的死气和血腥味，她从尸骨中爬了出来，身上白皙的衬衫不知在哪里沾上了血色和灰尘。
她的眼神扫过四周，天空是从未看到过的红色，蔓延到她的脚边。面前是一座高大的教堂，白的让人移不开眼。本应是神话当中的那样神圣不可侵犯，到了着漫天的血色中却显得异常诡异。
【你要进去。】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安遂淡然的看着，她动了动身子，抬脚走了过去。可是，当走到那扇门前，却怎么也再抬起不了自己的脚。仿佛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或者是人拉扯着她，让她不要进入。
看见这样的场景，安遂挑了挑眉。
她不傻，能感觉到不对劲，但是，她为什么要怕呢？
被抛弃的时候，她没怕过。
接近死亡的时候，她也没怕过。
既然走不进去，那就硬走进去。
安遂回头，朝先前的那片尸骨走去，这个时候，她才好好打量着那成堆的尸体和骨头，几乎这个世界上她恨的人都在这里了。
安遂忽然笑了起来，神色疯狂。
笑声回响在这个世界，那些尸骨呆呆的望着女生，好像死去的从来不是他们，而是安遂。
看着那些尸骨，安遂逐渐的没了兴趣，眼神冷了下来。
她走近一具骨头的旁边，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一把刀，那把刀神奇的是上面并没有沾上血迹，想来不是用来杀人或者自杀的。
像这样的刀应还有许多把被压在尸骨下。
刀不是用来杀人的，人类却握紧手中的刀。
真是可笑，安遂散漫的想着。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到距离门前还有几步的地方。
【你要做什么？】
这次安遂却很好心的回答了那道声音：“你猜。”
话音刚落，安遂猛得抬起拿着刀的那只手，朝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割去。刹那间，腕上的血肉被撕裂，红色的血珠从缝隙冒了出来。
【你真是个疯子！】
“...不够。”
安遂又一次的用那锋利的刀朝同样的位置割去，这一次，刀刃深深的插进了血肉里，安遂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女生皱起了眉头，用劲加深了刀刃进入血肉里的程度，此刻，血终于像水一样从狰狞的缝隙里流出来，落在了白色的地板上。
血色与白色融合在一起。
安遂抬起了脚成功向前走了一步，之后每走一步，刀刃就插的越深，血跟着她的动作流进了教堂。
等走到门前，她将刀拿了出来，握在手里打开了那扇雪白的大门。
大门在她的眼前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情景。
一个熟悉的背影跪在雕像前，那人细白的脚踝被拷上了锁链，血染红了一地，安遂站在门前，还能听见跪着的人在细声说话。
那人听见声音，慢慢的转过头来，链子随着她的举动发出了细碎的声音。
整个过程安遂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人的背影。可是，等安遂到真正看见那人的容貌时，只听见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
“砰——”
因为。那跪着的人，被锁住的人，祈求上帝的人。
就是少女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