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灵珠

    低阶弟子都住在崇光门的西边偏殿,若是根骨好一些的,则能分到单人的房间,而资质比较一般的,通常是三两人住在一块儿。

    那昉州容氏的嫡子容瑅,虽然资质非常普通,但却因为家族疏通了关系,门内亦对他多有照顾,便单独分在了一间屋子里。

    深夜,沈怜玉来到西边偏殿的屋檐上。

    里头灯火通明,也许是宗门生活枯燥,那容瑅带着四五个玩得好的同门竟在屋内喝酒作乐。虽然崇光门并不禁酒,但对低阶弟子管控颇严,为了他们修炼着想,规定了一旦过了子时不许聚众喧哗,只许睡觉。

    现在早已过了子时,月挂高枝,容瑅等人如此喝酒,卯时就算起来了,精气神也会欠佳,肯定不利于修炼。

    沈怜玉也没办法,只得内心等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里头的动静渐渐消停了,灯火已熄,人似乎都睡去了。

    沈怜玉从屋顶翻进窗户里,借着月光,看到那容瑅的房间里躺了好几个人,有的还趴在椅子上,似乎都已经喝多了昏睡过去。而容瑅本人则是躺在了地上,睡得张着大嘴,呼出的酒气恶臭熏天。

    沈怜玉捏着鼻子,把他腰间的江南灵珠一把扯了下来。

    心想这昉州容氏确实宠溺此子,这么大的灵珠也不用,竟然挂在腰间做饰品,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显摆呢?

    不过她可不在乎这么多,做完了这些,她跃至空中转身关好窗户,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那颗灵珠还散发着温润的银光,这代表着它还未被使用过,内里灵气充足。她手心冒出一团火,那颗硕大的灵珠就被烧成了粉末,消散在了空中。

    可惜了,要不是怕有破绽,她还挺想自己用了此珠的。

    不过无妨,师尊现在不大理事,库房都是交由她打理的,只要她想拿,有的是办法。

    她从百宝袋里拿出一颗和原先那颗差不多大小的江南灵珠,这原本是库房的东西,上头还有的宗门朔日标记,这是为了防止丢东西而设立的。只不过那标记以法术隐蔽,需要掌管库房钥匙的人才能看到。

    她转身向桃花湖走去。

    这个点了,宴雪深可能是睡了,云汀殿里熄了灯,静谧无声。

    沈怜玉敲了敲门,只消片刻,那门就被打开了。

    她看着宴雪深站在她面前还有些意外,眼前的少年虽然穿着里衣,但他似乎没有睡觉,领子开到了胸口,肌肉结实,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

    他没有察觉,那双漆黑的眼瞳认真地望着她,像是在询问她有什么事情。

    沈怜玉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说道:“雪深师弟,我刚刚才忙完,这么晚打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无碍,我还在练功。”宴雪深回答道。

    “你真是勤奋,说不定今晚就进阶练气六层了。”沈怜玉随口说道。

    宴雪深倒是认真,感受了片刻自身灵力运转后,点点头说:“嗯,快了。”

    ......

    呵呵,那还真是厉害呢。

    沈怜玉压抑住内心的冷笑,表面客气道:“是这样的,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说完,她拿出了一颗江南灵珠,又道:“听说你七日就已经练气过半了,如此快的修炼速度,着实可喜可贺。这是江南灵珠,里头灵气充沛,对你练功也大有补益。”

    她依旧不说是师尊让她来送礼的,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可不能让这小子知道师尊对他的重视程度,所以有些话挑着一半说就好了。

    宴雪深却没有接过去,说:“我不需要,你留着吧。”

    ......

    什么意思,是说他自己修炼速度就很快,完全不需要灵珠的帮助是吗?还让她留着,难道是说她比他更需要吗?

    况且她前面的事都办完了,哪里允许他不收这灵珠呢?

    沈怜玉压着心里的气,面上却轻柔地笑着,拉过了宴雪深的手,直接将那江南灵珠放到了他手上,说道:“雪深师弟何必要客气,这也是师姐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了吧。”

    她的手指触碰到宴雪深的掌心,不知为何感受到他微微一颤。

    他垂下眼眸,看着沈怜玉握着他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末了,他才说一声:“好。”

    见他总算收下了那灵珠,沈怜玉就完成了任务,她笑吟吟地让宴雪深早点休息,随后便离开了云汀殿。

    接下来,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次日,炼仙台那边果然出事了。那容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腰间挂着的灵珠丢了,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他把昨天晚上和他喝酒的那几个人都恶狠狠地质问了一遍,可大家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容瑅不肯放过他们,说要写信告诉自己家里,而那几个人害怕惹事,又担心怀疑到自己头上,竟然有人说道:“说不定是外人趁咱们都睡着了,跑进来把您的灵珠给偷了,怎么就一定是我们呢?”

    旁人也附和道:“是呀是呀,昨夜我们都喝多了,睡死过去了,真的不是我们。对了,容少爷您那灵珠据说能增长灵气,对修为很有帮助,指不定是有人为了炼功迅速,觊觎您那宝贝呢。”

    又有人道:“就是说呀,咱们是什么水平,您不是知道的吗?既然灵珠可助力修炼,依我看啊,嫌疑最大的就是修炼最快的那个人!”

    这下就把矛盾对准了宴雪深,谁不知道他就是修炼最快的那个呢?

    容瑅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本来便认为他一个穷苦出身的孤儿仗着根骨好拜了好师尊就目中无人,既不与人交往,也向来不如别人对自己恭敬。早先听闻他七日就已练气五层,修炼速度如此之快,甩了他们一大截,保不齐他就是借助外物呢,那偷了自己灵珠的人,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他。

    容瑅深以为然,等到上宗门大课之时,他发现那宴雪深竟然一日之内又上了一层,如今已经是练气六层了,就更加笃定了他的想法。

    趁着午间休息的时候,容瑅带着他的一队人马把宴雪深堵在树下。

    容瑅骂道:“你小子一日不见竟然又上了一层,我们这么多人都还尚且在练气一层呢。说!是不是就是你偷了我的灵珠。”

    宴雪深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旁人帮腔道:“你别装傻了,一下子就又升了一层,肯定就是你偷了容少爷的灵珠!”

    宴雪深眼中一暗,低声道:“我没有偷东西。”

    “还装是吧?你没有偷灵珠,你怎么会修炼得这么快?”旁人继续道“哼,别人都说你什么天才呢,我看你就是一个小偷,快把我的灵珠还给容少爷。”

    容瑅道:“看你又上一层,我的灵珠说不定已经被你用了,灵力尽失了,但无妨,里面灵力没了珠子肯定在,你快给我交出来!”

    “我说过了,我偷东西。”

    “还不承认?!”

    容瑅不由分说地揪住宴雪深,他又比宴雪深矮,还只能踮起脚。

    宴雪深不喜欢别人接近他,提住了容瑅的后领就就把他甩到一边,容瑅见他挣开了,火气也蹭蹭往上冒,立马过来要抓住他。

    其他人也跟着他出手,几个人按住了宴雪深的肩膀,就开始在他身上扒东西,可谁料他身上竟然什么都没有。

    容瑅冷哼道:“竟然不在身上,说!你把我的灵珠藏哪去了?”

    “我都说了我没有偷你东西。”宴雪深皱眉道。

    “还死不承认!?”

    容瑅气得一拳打过去,却被宴雪深轻巧地侧头躲开了。

    “唉哟,还挺能躲。”容瑅冷笑道,抽出了一根鞭子,“那看看你躲不躲得了这个。”那鞭子缠着荆棘,十分锋利,乃是他家里给他的法器。

    宴雪深眯起眼睛盯着他,只道:“放开我。”

    “除非你把灵珠交出来,不然门儿都没有!”

    容瑅挥鞭抽到了宴雪深身上,他身上的宗门道袍顺便裂开,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皮肉渗出的血很快将衣物染红。

    宴雪深一声不吭,挣扎着要起来,却又被三四个人按住了。

    尽管他是修炼奇才,可是如今也只不过尚在练气中,一人难敌众人,他动弹不得,又被抽了一鞭子。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现在还偷了我的东西,你这不是找死吗?”容瑅又抽了一鞭子,他横行霸道惯了,向来就喜欢做人群的中心,谁料拜入崇光门以来风头都被宴雪深抢了过去,这下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宴雪深的背上被打得鲜血淋漓,浅金月白的道袍被血染成深红色,可他似乎早就习惯了,竟是纹丝不动,亦不痛呼。

    这时午休已经结束了,陆续有别的弟子返回,看到了这一幕都被吓得不轻,一时间议论纷纷。而下午上课的寄荷真人来了,她是教授低阶弟子练气口诀的,一走过去便看到人群聚集,穿过人堆一看,发现竟是容瑅在打宴雪深。

    “住手,宗门有规定,弟子之间不可相互斗殴闹事。”寄荷真人严肃喝道。

    而看到寄荷真人来了,容瑅虽是停住了,但他却一点也不慌,自恃着家大业大,他早就视宗门规定为废纸,不然昨夜也不会公然在住所喝酒喧闹。

    “寄荷真人,这小子偷了我的灵珠,我是在给自己讨回公道。”容瑅坦然自若道。

    “就算他偷你东西了,也可以上报长老处再惩罚,没有你动手打人的道理。”寄荷真人平日潜心修炼,是不太在意弟子谁有背景谁没背景的。

    宴雪深嘴唇染血,他却坚定地开口道:“我没有偷他东西。”

    “你小子在真人面前还嘴硬狡辩,没挨够鞭子吗?”容瑅嚷嚷着,抬手就要再抽他一鞭子。

    “够了。”寄荷真人叫住容瑅,“他说他没有偷你的东西,那你可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哼,他肯定用了我的灵珠才能修炼得这么快。”容瑅信誓旦旦道,“不信的话就去搜他住所,那灵珠只要被用过了,里面灵气丧失,质地就会变得无比坚硬,就算是大能都无法毁坏!”

    寄荷真人看着周遭的人都在议论,心想不能因为此事耽误了上课,只能尽快平复,于是便道:“既然你如此笃定,那就派人去搜查他的住所,之后若是没找到,那你便算诬告同门,还动用了私刑,得上报长老处由他们惩罚。”

    宴雪深听到他们要去搜查云汀殿,想到沈怜玉给他的灵珠被他收了起来,若是被他们发现了,那师姐送给他的东西可能就留不住了。

    他低声道:“不行,不能搜。”

    容瑅一听,立马乐了,说:“寄荷真人,我就说了肯定是这小子偷的,绝对不说我诬告他,你看他都心虚不让搜了,我的灵珠肯定在他那里。”

    寄荷真人低头看着宴雪深,他是这批弟子里最勤奋也是最有天赋的一个,此时被人按在地上,背上鲜血直流,她不免叹了口气,说:“是非公道,皆有真相,若真的不是你偷的,搜了之后也能还你清白。”

    说罢,寄荷真人便带着宴雪深,跟着那容瑅的人一块到了云汀殿。

    沈怜玉仍在自己的溪畔楼,隔着半个湖她都听见了云汀殿的动静,她到窗台上看去,只见那些弟子们围在了云汀殿处,一时间议论声颇大。

    “哎哟,他一个人住这么好的地方呢。”

    “可不是吗?人家的师尊可是掌门,桃花湖边灵气充沛,本来也就是大师姐能住得,现在又多了一个宴雪深。”

    “哪有啥用呀,他住着这么好的地方,还要偷别人东西呢。”

    “呵呵,可能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沈怜玉听着那些弟子们对宴雪深的负面议论,心情顿时就好了。

    “容少爷,找到了!”

    云汀殿里,一个精巧的木盒子被打开丢在地上,里头放着两颗回元丹,更吸引眼球的则是那回元丹旁边,赫然是一颗硕大的江南灵珠,躺在盒子中央散发着温润的光。

    “看吧,还说你没偷!”容瑅拿起那江南灵珠,得胜般对着众人说道,“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干的,哼,还天才呢,我看你就是靠偷盗灵材才能修炼得这么快!”

    “还给我。”

    宴雪深眼中一暗,伸手就要去抢那灵珠,可不慎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让他动作一顿,转而又被容瑅的人按住了。

    “什么还给你,你还咬死不想放手了是吧?”容瑅冷笑道,又转头对寄荷真人说:“真人,现在真相大白了,不是我容瑅诬告他了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寄荷真人见状,只能叹了口气。

    “按照宗门规定,偷盗者要被处以三十杖。”她无奈道,这打人的还不是普通棍棒,而是以雷电缠绕的惩戒杖,一般弟子受个五杖就已经疼痛难耐,三十杖下去恐怕是要修养起码半年的。

    “那把他带下去打三十棍吧。”容瑅握住那灵珠,大获全胜般就要往回走。

    没想到宴雪深竟然还有力气抓住容瑅,眼中也只看着容瑅手里的灵珠,他沉声道:“那是师姐送我的,还给我。”

    “什么师姐,你哪个师姐?这灵珠是昉州特产,除了我家,还能有谁能搞到?”容瑅动弹不得,看着他手上的血迹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怒道:“你小子还嘴硬呢?都人赃俱获了!”说罢他一脚踩住了宴雪深背上的伤口。

    宴雪深疼得冷汗直流,可他已经一声不出,只是死死拽着容瑅,想要抢回自己的灵珠。

    热闹看到了这里,也该沈怜玉出现了。

    只打三十杖打不死人,也不能把宴雪深赶出去,这并不能达到她最终的目的。来日方长,埋下怨恨的种子之后,只要不立刻解决,只会凝结成更深的厌恶。况且她这个时候出面,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水搅得更浑浊。

    一个招到宗门厌弃的人不仅没被处罚,还得到了温柔大师姐的偏袒,还有什么比这更惹人恨的事情呢?

    她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施施然走进云汀殿。

    那浑身是血的少年看到她的身影,暗黑如夜的眼瞳好像突然间有了一丝光亮。

    她站在宴雪深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寄荷真人问:“怜玉,你怎么来了?”

    “见过寄荷真人,我在溪畔楼听到这里吵闹,便过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吗?”她故作不知情,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容瑅手中的灵珠上。

    “咦,这不是我送给雪深师弟的灵珠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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