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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风吹叶落,明月高悬,有雀惊飞。

    他的眼睛映着烛光,灼亮,像野心。

    芙蓉说:“姑姑说,我开心就好。”

    “那你回到京都,会有华美的衣裳和首饰,会有成群的仆从,你不用再亲自做饭,你会住在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享受着别人的服侍,这难道不快乐吗?”从伍在这一刻,只恨自己不是郡主,他也想有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还有花不完的银子,娇妻美妾在怀,简直人生极乐,只怪他没投在长公主肚子里,不然哪用得着去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你说的是很好。”芙蓉似乎在沉思,实则她的脑袋空空如也。

    “随便吧。”她也没想许多,因为她知道,这种决定不是她能做的。

    从伍能问出这句话话来,说明皇帝有了接她回京的意思,事实上,决定权从来不在她的手上,他们只是会象征性地问她,至于她同不同意,他们都不会去听她的意见。

    就像她不能决定葳蕤的生死一样,不能拒绝从伍的监视一样,她也不能拒绝回京。

    “我困了。”芙蓉说。

    从伍得到了芙蓉看似同意回京的回答,已经非常满意了,他识趣地离开芙蓉的房间,并且在关上房门之前,吹灭了房间的灯。

    土屋内的光瞬间消失,他站在院落里,就着月光看着这逼仄的房子和院子,心中对京都的向往更深。

    芙蓉知道他在院子里还没走,她听着声音,听到了他的离去。

    她很少高兴,也很少难过,关于回不回京,她也觉得无所谓,就像从前,博士会将她的一切都安排好一样。

    她只需做到听从命令。

    芙蓉闭上眼睛。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一道女声在她脑海响起。

    “以后,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要学会自己做决定了,你长大了。”

    她猛的睁开眼睛。

    这是葳蕤气若游丝时,对她说的话。

    时间匆匆过去三个月,孟兰侍的家人寻了过来。

    那时芙蓉正和从伍从镇上回家,沿途有劳作的村人告知她,孟兰侍被人接走了,听说接他的马车十分华丽,还有仆从若干,村人看她的眼神十分艳羡,因为孟兰侍离开前留了不少财物,因她和从伍不在,是村长和村民做了见证。

    她和从伍搬到这个村子也不到一年,和村人也不是很熟,但是芙蓉是本能的讨厌这里的人看她时的眼神。

    他们谈论起孟兰侍时,也大多数是和从伍说,就连最后的财物也是直接交给从伍,而不是交给她。

    “我们什么时候回京?”芙蓉问。

    “暂且不知。”从伍说起这个,眼神也有些黯然,上次太医隐晦提过,但是已经过去三个月,却久久没有下文。

    按理说,芙蓉受伤的事情也上报了上去,为了表示关怀,上面暗里也会下达一些信息,但是这次却连只言片语也没有,这让从伍感到有些焦躁。

    直到冬日来临,京都忽然来了消息。

    在他如以往一般一到中旬去递消息的时候,驿站忽然换了人,是个面生的,告诉他,陛下下旨将遗珠郡主接回京都,圣旨和仪仗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护送郡主的兵卫过一日便要到了。

    芙蓉坐在房内,接她的仪仗队停在院外——这逼仄的小院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

    她走到院中,看到了很多面生的人。

    “郡主,接旨吧。”面白无须的内侍手捧圣旨,笑眯眯地看着她。

    从伍已经跪下,但是芙蓉迟迟不跪。

    内侍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他尖声道:“郡主为何不跪?”

    芙蓉看着周围全部跪下的人,只余她和内侍站着,她问:“为什么要跪?”

    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对谁跪过。

    从伍脸色一变,他昨日已经教了她,谁知道今天在接旨时居然出了幺蛾子。

    内侍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但是念在芙蓉身份,他也只得解释:“圣旨如陛下亲临,郡主要跪君。”

    “哦。”芙蓉眨了一下眼睛,从容地跪下。

    她知道君,这是封建统治制度下的对最高统治者的称呼。

    就像她那个时代的联邦首领一样。

    内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当然,他知道这并不能怪郡主,她流落在外十年,自然没有受过良好的宫廷礼仪教导,不过他将这笔账记在了从伍头上,都是他没有教好郡主,连最基本的对皇权的敬畏都没有。

    他宣读了一番冗长的文字,芙蓉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知道自己被封为遗珠郡主,并且要她即刻启程回京。

    于是芙蓉没有丝毫留恋地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千里之遥,岂非一朝一夕就到。

    到了进京那日,侍从们早早起来给她梳洗打扮,那套华服自然也就在这时穿上了。

    她的身边围绕着许多的侍女,芙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头上的发髻是从未有过的繁复,珠翠满头,却又不俗气,都是恰到好处的奢华和高贵,只不过很重。

    “什么时候能好?”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

    并且今早卯时就被侍女叫了起来沐浴,她精神有些不振。

    侍女则是哄着:“郡主今日是头一回见陛下,自然要隆重些。”

    “为什么不能先进京。”这样先住下以后,再不慌不忙的梳洗打扮,然后觐见,难道不好么?

    “陛下思念郡主,自然想在郡主一回京时就见到郡主。”一位年长的侍女接话道,也是她在这二十多天以来,给芙蓉讲解了宫中的许多礼仪。

    “哦。”原来就因为一句话,就让她们这般的匆忙。

    认亲对于芙蓉来说,并不是一件大事,正如她从前思考每天做什么吃的,亦或是饭后要不要去散步,还是睡个午觉一样,都是不要紧的事情。

    年长侍女跟她讲了许多,芙蓉常常不想听,于是总是将一些侍女们准备好的茶点给她吃,她总是会谢恩后收下,接着再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芙蓉没办法对着这个明显对自己表达出善意的人恶语相向,她只得闭上眼睛,如果耳朵也能自动堵上就好了。

    当然,年长侍女每次见她闭上眼睛,就知道她或许是不耐烦了,于是也就渐渐停了下来。

    她也知道万事不能急于求成,毕竟郡主流落十年,礼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教会的,回京之后自然还会有教导嬷嬷来。

    她有些爱怜地看着郡主,想起了曾经的长公主,在她还是小宫女的时候,她曾远远的见过,虽然现在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她依然能记得当时长公主的恩情。

    长公主对女子总是宽和的,可以说是一个柔和的主子。

    郡主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她看着公主,却觉得哪哪都好。

    郡主不骄不躁,也很听她的话,虽然常常对她讲授的宫廷礼仪表现出厌烦的神色,但也并没有出声打断过她。

    郡主的心性好,就是感觉过于柔善,日后又怎能镇得住底下的人呢?

    她忧心忡忡。

    如若被别的侍女知道,定要说她杞人忧天,一个奴婢,居然还担心起主子的前程来了。

    但是侍女觉得,郡主没有将她看成奴婢。

    她叫她,姑姑。

    郡主对侍女们都很好,她不大愿让她们侍奉在身边,虽然回京路途遥远,但是郡主未有过怨言,也未苛责过她们。

    反倒是有些侍女渐渐觉得郡主柔弱可欺,愈发敷衍起来。

    因她年岁最大,又是随行侍女中资历最深的,少不得要管管。

    只是百密一疏,终究防不住人心。

    在见圣的路中,公主的锦衣居然豁了口子。

    明明这衣服一直封在匣子里,一直未曾取出来,直到今日。

    衣冠不整面圣,为大不敬。

    她翻看着衣服,额角冒汗,但是她只觉得如堕冰窟。

    周围的侍女也都面露哀戚,这衣服的问题,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郡主今日面君就被有心人治不敬之罪,那她们是逃不过惩罚的。

    这衣服根本不能穿了!

    “郡主……”年长侍女抖着唇,有些战战兢兢。

    她不知道是谁要害郡主,她环视周围的侍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个个都是面色惶恐。

    “衣服坏了,会怎样呢?”芙蓉顶着一头珠翠站起身,走向她来。

    “我看看。”她伸出已经涂好蔻丹的手,捏住衣服,唰地一抖。

    袖子摇摇晃晃地连着肩膀,那半圈多的缝隙倒是实实在在的。

    她要是穿上,可不得露半个臂膀。

    虽说有里衣,但是露出来的也是遮不住的白色里衣。

    “是线脱落了吧,”芙蓉说,“拿针线来。”

    做手脚的人又不敢真拿剪刀去毁了这衣服,只能挑缝制的地方动手,还可以推脱是底下人功夫不好,导致线脱落了,这宫服本来就重,绣制一件少说半年,缝制处以金银线隐绣,普通细线容易支撑不起重量而崩断。

    “郡主会刺绣?”侍女有些讶异。

    “有没有金银线?”芙蓉没有回答,只是问。

    众人面色讷讷,没有人回答。

    “拿针来。”芙蓉看着这些哑巴,只得对年长侍女道。

    侍女取来针,芙蓉在桌上找了把眉刀,将宫装的裙角给拿了起来,挑准一个地方,刀尖伸进去一挑,她抽着那丝线如抽龙筋一般,裙角的银色花纹迅速消失。

    复又引线穿针,将脱线处置于腿上,手指频频叠动,针线也越来越短,最后打结藏线一气呵成。

    “还剩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了。”侍女们这才如梦初醒。

    “给我穿衣吧。”这衣服穿起来实在是麻烦,不然她也不会劳动她们。

    里三层外三层的,实在繁复又笨重。

    侍女们举着衣服,另外两个站在芙蓉前面给她系内里的衣带,等弄好里衣后,才将宫服套在外面。

    接着又要佩戴上一些什么玉环玉珏绶带之类的东西。

    芙蓉看不懂,只是任由她们挂。

    终于赶在时间快到之前弄好,这才浩浩荡荡地回京。

    官道上早已清了场,载着她的马车在京内疾驰,甚至在皇宫大门也只是稍作停留,给禁军递了令牌后,便在皇宫内驰行起来。

    “这般殊荣,在京都也没几个了。”侍女笑笑。

    “坐马车便是殊荣吗?”芙蓉问。

    “对啊,要知道进皇宫后,贵人们需得步行,若是有得了娘娘们或者陛下的恩典,才能坐软轿,坐马车的,只有陛下的恩典才行。”

    “哦。”芙蓉兴致缺缺,没有再说话。

    皇帝下了早朝之后,就去了皇后的坤宁宫等着了。

    皇帝也坐下没多久,正与皇后闲聊之际,内侍匆匆来报,脸上笑意盎然:“陛下、娘娘,遗珠郡主到了!”

    接着芙蓉便在内侍的唱喏声中跨进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她先是按照之前侍女的叮嘱跪下,然后给皇帝和皇后请了安,这才抬起头看向皇帝和皇后。

    那对最尊贵的夫妻倒是对她十分和煦,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皇后甚至还红了眼眶。

    她温和的对她说:“孩子,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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