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骑车回到公寓，俞千语按了上行的电梯键，然后在被擦得透亮的金属门前等待。

    虽然已是深夜，但圣塞尔的学生们依旧繁忙不已，特别是在女生公寓，等待上行的电梯还是需要花上一些时间。

    身旁陆陆续续走来几个同样等待电梯的女生，身上背着包，看起来是刚结束学业相关的讨论会。

    俞千语瞥了眼她们，主动站在稍后的地方，打开手机，处理了几条未读信息。

    她低着头，却突然感受到几束不适的目光。

    随后是一阵低低的交谈声。

    “……这宿舍费交了也白交。”

    她们凑在一起，声音努力降得很小，但还是被俞千语捕捉到了碎片。

    “……一到周末就乱放酒鬼进来……”

    说完这话，前方的电梯门便打开了，女生们走进去，私语声也随之消失殆尽。

    俞千语在原地愣了老半天，直到电梯门合上了，才意识到自己她们似乎在说自己。

    她回想起自己在宴会上可以说是只是小小抿了一口的香槟，又抬手问了下自己衣袖的味道，心里满是不甘——

    怎么能因为她在晚宴上蹭到了酒气就说她是酒鬼？？

    她分明很清醒！

    再说了，她可是这栋楼的住户，喝点酒回来怎么了！？

    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她瞪着已经闭合的电梯门，对自己方才的沉默后悔不已。

    好在下一趟电梯很快到达，她踢踢踏踏地走进去，带着未尽的恼意，用力戳下了电梯的关门键。

    回到公寓，俞千语简单洗漱了下，便疲惫地躺倒在床上。

    这一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

    临睡前，她忽地想起什么，还是坐起身，拉开床头柜看了眼。

    那张黄色的便签静静躺在里面。

    俞千语展开它，指尖摩擦着中央的墨迹。

    她回忆起在庆祝舞会那晚发生的事，神色若有所思。

    身旁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解锁屏幕，看到好友栏右上角的红点。

    新好友的头像是一片浮动的波浪，颜色调得很暗，被阳光照射的浪尖泛着粼粼的粉金色。

    看到备注栏里“许星越”三个大字时，俞千语轻轻哼了一声。

    她又点开他的头像看了几次，手指在“接受”键上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一狠心黑了屏幕，心无旁骛地熄灯睡觉。

    **

    第二日清晨，俞千语早早醒了过来。

    昨夜的香槟让她十分后怕，于是一醒来，她便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昨晚颁奖礼上发生的事情。

    很清晰，很连续，生动得就像刚刚才发生。

    见此情状，她终于安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今天正好是没课的一天，她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后没急着出门，而是先去左侧的公寓敲了敲门。

    她所在的公寓楼一梯有五户，住的是来自不同专业的女生。

    庆祝舞会后，她整日奔波于寻找回忆里那些并不明确的印迹，却忽视了周边人的存在。

    昨晚在电梯前遇到的女生们对她武断的猜测着实令她有些不爽，但同时也启发了她——

    与其依靠那些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钻出来的回忆，为何不找一找可能的“目击证人”？

    虽然心里不抱什么希望，但俞千语还是决定从邻居们出发。

    她的公寓右手边是徐心砚的公寓，这人在舞会上提前离了场，所以自然没什么好问的。

    她带了些零食走到左侧的那扇门，然后轻轻叩了叩门。

    很快的，屋内响起脚步声。

    屋门被打开，一个女生从缝隙里露出小半张脸，带着些戒备看向她：“什么事？”

    平时大家各自忙于学业，交流并不多，这样的打扰看起来确实有些唐突。

    俞千语把早早准备好的零食包递出去，从自我介绍开始说起：“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

    她纠结地蹙了蹙眉，还是直入主题：“……我过来是想问问你，请问你有在庆祝舞会那晚见到我吗？”

    闻言，对方面色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丝了然。

    “没有，”女生回答得很果断，“庆祝舞会结束的那么晚，恨不得整个学校的人都彻夜未归，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看到你。”

    “再说了，”她上下扫了俞千语一道，语气有些无奈，“就算见到过，我和你不熟，认不出你不也很正常。”

    这番劈头盖脸的说辞让俞千语一时没回过神来，她干干地眨了下眼，好半晌后才愣愣地点头。

    对方说得干脆，却十分有道理。

    偌大的圣塞尔校园里，无数学生来来往往，有些人可能直到毕业都没能在学校里遇见过。

    庆祝舞会那晚能正巧看到她和攻略对象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微弱的希望在询问完剩下两间公寓的主人后彻底消失，俞千语重新回到公寓，颓丧地躺在沙发上。

    摊煎饼似地翻滚了一会儿，她思来想去还是掏出手机，进入校园论坛的匿名板块。

    回想起前几日论坛上各色帖子掀起的巨大风浪，她虽然厌恶极了这些事情，但同时也生出小小的希冀——

    说不定，直接在论坛上寻人会有效果。

    【请问新年舞会上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打字的手指短暂停顿，又重新敲击屏幕。

    【请问新年舞会上有人和我接吻了吗？】

    删删改改后，标题里剩下一个简短的问句，看着其中的字眼，俞千语脸颊不受控制地烫起来。

    ——实在是有点羞耻。

    她按下想要仰天咆哮的冲动，暗暗骂了那个离谱的系统几句，又在内容框里添加了几个对自己的描述。

    为了防止指向性过于明显，她还特意模糊了一些特征。

    完成后又细细端详了这几行字许久，她才磨磨蹭蹭地按下“发送”，然后像是握着什么烫手山芋般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赶忙用电脑放了部电影转移注意。

    半个小时后，她才暂时停了电影，给自己打着气，重新拿起手机。

    打开屏幕，一时间弹出无数条消息提醒，全部都来自ON。

    她紧张地点进刚才发的匿名贴，果不其然，校园论坛已经因为她短短的几句话掀起了轩然大波。

    【我怀疑楼主在钓鱼，但我没有证据。】

    【楼主女生？是不是舞会喝醉之后被人欺负了？】

    【匿名要怎么联系啊，我就是楼主要找的那个人。】

    【我怀疑楼上在钓鱼，但我也没有证据。】

    匿名板块里发帖和回复都是匿名的，这让大家对这个帖子的热情更高了。

    俞千语翻到一半就忍不住退出了ON，她皮肤还算白皙，现在却像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好险是匿名。

    她发懵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光是刚刚随手翻阅的评论中就有好几条说俞千语要找的人就是自己，她的帖子似乎被大家当成了一个无聊的玩笑，那位“攻略对象”可能也会这么觉得。

    想到这，俞千语不由得沉沉叹了口气。

    看来还得靠她自己。

    手机仍在不断振动着，她心下一横按了关机，房间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