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宋言理说，你和阿姨跑去找谭杰了？”

    顾洄打来电话的时候，宋晚意还在医院等潘云帆的父母过来。宋母则被抛下钓友赶来的宋爸带回了家。她看了眼躺在床上还在昏睡的潘云帆，淡淡“嗯”了声。

    她的情绪很平淡，顾洄在电话另一端看不到她的表情，猜测不出她的心情。可一想起前不久她那红肿的手，他心里又忐忑，害怕她会受伤：“你没受伤吧？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事。我们都挺好的，只是……”说话声戛然而止，宋晚意垂眸看了眼拿在手里的检查报告。电话另一端的顾洄，半晌等不到她的反应，原本就悬着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出什么事了？”他顿时语气焦灼了起来，也没等宋晚意有所回复，又急冲冲脱口而出，“我过去找你！”

    宋晚意一听，瞬间回过神来：“没什么事。”让顾洄三天两头在学校和青山市之间来回奔波，总不是个事，更何况他最近要准备学校的期末考试，宋晚意并不想耽误他的学业，“不是我的事，是云帆。”

    话音刚落，原本躺在床上昏睡的潘云帆便开始悠悠转醒。宋晚意瞥见她身体略微动了下，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也不顾正在和顾洄通话，拿着手机就凑到病床前。

    “云帆，你醒了？”

    在宋晚意的帮扶下，潘云帆艰难地支起身子，还没等看清人，便询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宋晚意的心瞬间咯噔了下，扶着她靠到床背上，不知该如何开口。潘云帆看出了她的犹豫，语气淡淡，“没事，你说吧。”她轻蔑地笑，“难道还有比谭杰来得更糟糕的事吗？”

    宋晚意轻点头，心里却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事，和谭杰还真脱不了干系。

    将手里的检查报告递给潘云帆，宋晚意怕再刺激到她，尽量放柔了语气和她解释道：“医生说你怀孕了，已经7周。”

    她说完，试探性地看了眼潘云帆。见她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报告，情绪平静，宋晚意才敢再度开口：“你打算怎么办？”她顿了顿，想听对方的看法，但见她半晌没动静，又继续道，“现在才七个月大，胚胎还小，我咨询过医生了，如果你不想留下可以选择人工流产……”

    “不用了！”

    说话被猝不及防打断，宋晚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潘云帆说了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病床上脸色还依旧惨白的女人，刚巧她也正抬起头来，一时间，两人的视线相撞。

    宋晚意被她眼里的镇定和坚定震慑，半晌后，自动妥协道：“你，想好了吗？”

    潘云帆轻笑着低头去看手里的那张报告：“就当是老天对我这段不幸婚姻的补偿也好，我不会因为她有个不称职的坏爸爸而放弃她，也不想让她还没出生就承受被人抛弃的命运。”她说着，复又看向宋晚意，“晚意，我想你会理解我。我很开心，她能选择我作为她的母亲。”

    宋晚意立在病床边，沉默半晌。

    她劝潘云帆尽早打掉孩子，是怕孩子会成为她的负累；可如果她执意如此，她也没有资格去干涉旁人的选择，只能尊重。

    宋晚意点点头，道了声：“好。”

    话音刚落，便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女声：“护士，请问015病床在哪？”

    宋晚意认出是崔荷的声音，刚要转身出去，抬手刚扯开帘子，便瞧见一道急匆匆的身影从外边闪了进来。宋晚意赶忙侧身躲开，才不至于和她撞个正着。

    下一秒，帘子被另一只手拖住。宋晚意侧身去看，瞧见潘爸跟在后面走了进来：“谢谢你送我女儿来医院。”潘爸倒不似崔荷一般急躁，心平气和得和宋晚意道了声谢谢。

    宋晚意应声向他点了点头，两人才各自放下帘子，一同回身去看里面的两人。

    此刻的崔荷正站在床边，心急如焚地查看和询问潘云帆的情况：“怎么回事，怎么进医院了？医生有说是什么情况吗？”

    见潘云帆的家人都已到场，她留着似乎也没什么事，便轻声和身旁的潘爸道别：“叔叔，既然你们都来了，云帆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潘爸点点头：“好，多谢你了。”

    宋晚意微笑摇头，转头又看了眼病床上正和崔荷说话的潘云帆，转身离开。

    待到了医院院门外，宋晚意掏出手机正要叫车，瞧见屏幕左上角竟还亮着通话的标志。她点开一看，诧异发现顾洄竟一直没挂断电话。

    将手机放到耳边，宋晚意试探性地叫了声：“顾洄？”

    “我在！”电话那头，顾洄的反应很快，几乎是下一秒便给出了回应，“事情处理完了吗？”

    听到顾洄的声音，宋晚意不知为何心里竟轻松了不少。她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般轻笑着回复：“嗯，都处理完了。”

    她向来不信‘送佛送到西’这套理论。即便她能在这个路口帮了潘云帆一回，那在下一个路口呢？

    “我不可能帮她一辈子，接下来的路，只能靠她自己。”

    即便明白宋晚意看不到，顾洄却还是认可地点头。下一秒，像是要把这件事彻底放下似得，两人几乎不约而同想着岔开话题。

    “那姐姐接下来是不是有时间陪我了？”

    “和你外公的聚餐时间定下来了吗？”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片刻后，两人又默契般得笑了起来。

    “姐姐。”顾洄突然开口喊她，宋晚意下意识带着笑意“嗯”了声，“姐姐，我想你了。”

    触不及防的表白，即便宋晚意已见惯不怪，但终究还是脸皮薄，被撩得心头一颤，红了脸颊。

    她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倔强得不愿意展露出自己的心动，于是便强装出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不是才刚见面不久。”

    她嘴上回复得平淡如水，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她笑得甜蜜，左右张望着朝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可是，我已经70多个小时没见到姐姐了。”

    宋晚意听在耳里，心里仿佛吃了蜜糖般的甜蜜。她本想安抚顾洄，等他考完试放假了，两人就能天天见面。然而来不及细说，便听到对面顾洄语气委屈地恳求道：“姐姐，下周末来学校陪我考试吧？等考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自打他们两人确定关系，顾洄便鲜少要求她什么。此刻，他这边撒娇讨好，宋晚意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思来想去，既然是周末，也没什么安排，便顺了他的心意。

    “好，我来陪你，等考完试我们便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四个字从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像极了一句承诺。

    即便宋晚意此刻正独自置身于喧嚣的街边，刚亲眼目睹过一场不幸的婚姻，她还是决定义无反顾地坚守她和顾洄的爱情。

    她倒不是相信所谓的荷尔蒙冲动和一纸证书，她只是愿意去相信爱情和婚姻里的那个人。

    ——

    刚将电话挂掉，宋言理便从隔壁桌凑了过来。

    他将椅子往顾洄跟前一摆，在他面前直接坐下：“顾洄，我姐她向来不是好管闲事的人，或许那个人是她的邻居又是她的同事，她难免会心存同情。但是人都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即便这段婚姻不幸，也不会有人会轻易去掺和。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让我爸妈能够彻底放心，接受你们的关系。”他说完这番话，抬手拍了拍顾洄的肩膀，用半是威胁半是玩笑的语气笑着警告道，“对我姐好点，不然你是知道的，我是姐控。”

    宋言理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

    如果顾洄敢欺负他姐，对她不好，那么作为弟弟的他必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顾洄故意侧头瞥了眼宋言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又笑着回头看向他：“好，我的好弟弟。”

    被眼神威胁，又占了口头上的便宜。按照以往，宋言理必定秒认怂，毕竟他的处事原则是，和气生财。但这一刻，在他的心理姐姐的幸福大于一切，怎么说他也不能示弱。便只能心一横，又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顾洄的肩膀，语气淡淡道：“知道就好。”

    他说完，脚上一蹬，几乎是在手掌离开顾洄肩膀的瞬间，人也已经滑到了自己原本的书桌前。

    顾洄笑而不语，摇了摇头。刚要继续复习，宋言理又倾身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咱就是说，我好歹比你大，在学校能别叫我弟吗？”

    顾洄闻言，笑着挑了下眉，还没开口，宋言理便已经识趣地退了回去。

    “懂了懂了，明白了，谁让我姐看上你了呢！”

    顾洄：？他可连一个字没说呢。

    ——

    距离谭杰事件大约3天后的中午，宋晚意刚在公司附近自提完咖啡，连咖啡店的门还没出，便接到了潘云帆打来的电话。

    和她一道来的周稚柠手里提着袋子，见宋晚意迟迟没跟上，拉着半敞的玻璃门回身看她：“晚意姐，怎么了？”

    宋晚意从手机屏幕里抬起视线，笑着朝门口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