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了正题上，宋晚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擦干净嘴上沾染的汤汁，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许沭阳。倒也不是觉得就她一个人在吃，他一个人在讲，对许沭阳不礼貌。而是第六感告诉她，接下去要讲的事情，可能并不会很轻松。
“顾洄回去学校上课，是在她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因为身体的原因，他落下了很多的课程，学校建议他重读高二，但顾洄却不同意。家里人拗不过他，给他请了家教，平日里他也会找班里的同学一起温习功课。那个女孩，就是当时的班级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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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欢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到顾洄的怒吼从楼梯口传来。
“赵欢！”
她下意识应声抬头去看，黑着一张脸的顾洄便已冲到了她跟前：“你去找宋晚意又想干什么？”
赵欢被吓了一愣，但也只是一会儿，便微笑着弯腰去换鞋：“怎么了？”她语气风轻云淡，“我就是找你舅妈逛个街，至于这么大反应？”
她换好鞋就要朝楼梯口走，顾洄转身跟上，两三步便追上拦住她的去路。
“赵欢，你已经如愿嫁给我爸了，还想要干嘛？”
赵欢轻笑看他：“阿洄，我和弟媳妇又没什么矛盾，我能对她做什么？”
“那苏沫又怎么得罪你了？要得到那么样的下场？”
笑容瞬间僵硬，赵欢将视线从顾洄脸上转开，强装镇定：“她是被外校人霸凌，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真得和你没关系吗？”顾洄冷笑了声。因为还在许宅的缘故，他不敢大声质问，只能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怒火，刻意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跑去学校，她会被传谣，会被校外的人霸凌？”
“……”
“如果不是你，苏沫现在就该在享受大学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躲在一个二三十平的小房间里不敢出门。赵欢，你说你没做什么，你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但就是因为你的一席话，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你今天去找宋晚意，是又想要毁掉她吗？赵欢，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身边的人？”
顾洄越说越激动，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客厅传遍许宅。
二楼的书房被打开，许森恩和顾恒一前一后从门后走出来。
许森恩看着立在楼梯口的两人，语气不算太好：“吵什么呢？”
顾恒倒是没出声，盯着对峙的两人片刻，缓缓走下二楼。他走到赵欢身边，瞧见她煞白的脸，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随后才看向顾洄：“顾洄，这是和你妈妈说话的态度吗？”
“她是我妈吗？”顾洄觉得好笑，“我妈早就死了。”
“顾洄！”不知是见不得赵欢受委屈，还是容不得儿子对他有半点的忤逆，顾恒突然沉下脸，厉声呵道，“赵欢和我结了婚，领了证，怎么就不是你妈了，快和你妈道歉。”
赵欢扯了扯顾恒手臂：“阿恒，算了，顾洄也是小孩子脾气，不懂事。”
“都二十好几的人，还当他是小孩？”顾恒盯着顾洄，语气冷漠，“你平时就是太顺着他，把他宠坏了，他今天才敢在这和你大小声。”
“阿恒……”
赵欢怕两父子闹起来，赶忙出声制止，却别顾洄直接打断：“赵欢，我平日里给足你面子，我们两井水不犯河水，可你要是敢动宋晚意，就别怪我翻脸。”
这事为何会扯上宋晚意？
顾恒听了，甚是不解地看向顾洄，却见他已经转身朝大门口走去。他知道许森恩还在二楼看着，便也没追上去质问，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赵欢。
宋晚意这事，赵欢虽是瞒着顾恒自作主张。但在她看来，于情于理她都不是理亏的那个人，便也没想着找借口搪塞过去。
顾恒见她有话说，拉了她手小声道：“有事我们回去说。”
赵欢会意，任由他拉着走上二楼。两人向伫立在二楼的许森恩道了别，便回了房间。众人散场，许森恩便也退回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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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个被霸凌的女生，现在怎么样了？”宋晚意担忧地询问。
许沭阳却是淡淡看她眼，有些无奈：“那个女孩因为惊吓过度，得了自闭症，整日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之后不久他们全家就搬家了，便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宋晚意听完，心里抑制不住得生起气来：“都没人去找过他们嘛？赵欢呢？顾洄呢？都没有去试着找过吗？”质问声引起了周边几桌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朝两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宋晚意还在气头上，压根没想理会他们，许沭阳只能笑着向周边几桌人道歉。
他一边安抚完顾客，一边给宋晚意半满的水杯续上水，推到她的跟前：“赵欢我不清楚，但我倒是陪着顾洄问过学校和女孩的亲戚们，但很可惜，他们似乎都很有默契地想要隐瞒这件事。”
接过许沭阳递过来的水，宋晚意心情终于平静下来许多。等脑袋终于不再感情用事之后，她也明白了学校以及女孩家人们的用意。
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没有熟人的时刻提醒和触景生情，对于女孩的病情和心理，或许都是一种积极的治疗。只是对于赵欢，从这一刻开始，宋晚意已经无法再原谅了。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顾洄会让她在许家面前隐瞒和他的关系。
不管是顾洄，还是许沭阳，都不想让她成为第二个苏沫。
明明不过是6月末的天气，宋晚意一出商场大门，便觉得身上突然一阵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许沭阳看她抱着胳膊，关心道：“你冷吗？要不你先进去，我去给你买杯热饮。”
宋晚意摇摇头，想说不用了。一抬头，便瞧见不远处正向他们跑来的人。
“顾洄？”她有些诧异，“你怎么来这了？”
“舅舅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顾洄在她面前站定，还没顺完气就急急忙忙回复。宋晚意立马侧头去瞪一旁的许沭阳，下一秒揶揄的话还未出口，便被顾洄伸手搂进怀里。
冰冷的身体一下子暖和了起来，宋晚意莫名舒了口气。
一旁的“罪魁祸首”许沭阳却是神色从容，完全没把宋晚意的警告放在心上，甚至轻笑着，语气轻佻地调侃道：“看来没我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两人看着许沭阳挥手，走进商场大厅。半晌后，宋晚意见始终等不到旁边人开口，只能没好气地主动质问：“顾洄，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顾洄将她又抱紧了些，随后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舅舅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
“……”
宋晚意知道他是在说和赵欢见面的事情。说实话，即便他们舅侄两反复告诫她要远离赵欢，但在今晚之前，她从未觉得赵欢是个危险的角色，顶多也就是嘴巴厉害了些。
“我只是想搞清楚你和赵欢之间的纠葛。”一旦弄清楚了，她自然会选择和顾洄摊牌，只是没想到有人大嘴巴子，先一步告了密。想到许沭阳，宋晚意脑袋里不自觉又想起了苏沫的事情。
“顾洄，苏……”她本想试探性地询问苏沫的去向，但下一秒又怕勾起顾洄的伤心往事，赶紧噤声。顾洄却早已心知肚明：“苏沫的事情，舅舅应该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吧。”
宋晚意“嗯”了声点点头，顾洄无奈地笑：“我当时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因此讨厌我。”
“怎么会？”宋晚意很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顾洄的口中说出来的，“这不是你的错啊，你也没办法预料到赵欢会去学校找苏沫。”
“可是，如果不是我执意拒绝重读，如果不是我去找苏沫补习，也许所有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
赵欢不会知道有一个叫苏沫的女生。
她也不会以为他早恋，而去学校找苏沫对峙。
更不会因为赵欢的无端猜想和言语羞辱，引发一场校园霸凌。
……
突如其来的自我怀疑，让顾洄陷入了情绪的崩溃当中。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孩，就如同秋天的黄叶一般，在宋晚意的怀抱里瑟瑟发抖，仿佛她一个不小心，略微松开手指，他就能直接从枝头被风吹落在地。
这是宋晚意第三次瞧见顾洄的脆弱，然而这一次，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安慰。
因为对于苏沫来说，所有的伤害都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她身上的。或许，时间和爱可以抚平她的伤口，现在仰或未来，她可以走出那二三十平方的小房间，重新回到阳光里。但，记忆和阴影却永远无法被磨灭。
一时间，宋晚意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只能深深叹了口气让心情舒坦些。然后，她伸手抱紧怀里的男孩，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感受到来自她心里的支持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