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这次的非遗展会,为期三天。开展前两天,已经有工作人员来林栖家把展品运送至展厅,进行提前保管。

    展会当天,宋知倦很早就在街边买了早饭。到林栖家后,两人一起吃了饭,简单收拾一下就准备出发,前往展厅。

    林栖只拿了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趁着她穿外套,宋知倦帮忙拿过本子和笔。随手翻开本子,里头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关于龙凤花烛的介绍。

    林栖规整而圆幼的字体,一笔一划,一如女孩的性格。看起来乖顺到没有脾气,其实也有她执着的东西。

    宋知倦瞬间脑补出一个画面。

    初中生林栖因为来不及做笔记,急得不行,又固执的依旧撇是撇、捺是捺,将每个笔划都好好归置在它该待的位置上。

    想到这儿,让他似乎有了一种窥探到小姑娘的过去,虽然没能陪在她的身边,却跨过几载岁月,遇见了时光深处老旧又鲜活的她。

    置身于这种错觉里,宋知倦没忍住,眼里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林栖穿好衣服,回过身时,正好撞见了他含笑的模样。视线下移,是摊开在他手心的笔记本。

    她脸一红,有些羞恼。像小松鼠偷藏的榛果,陡然掉落在人前就算了,还被路过的人给一把捡走。

    “你......在看,看什么?”

    不是真得在问他看什么,而是提醒他不要再看。

    宋知倦及时收住笑,把笔记本合上还给她。注视着林栖的眼睛,他认认真真地说:“你的笔记做得很仔细,很棒!”

    林栖:“!”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像被老师夸奖的小学生!

    ......

    到达展厅时,有工作人员给他们发了工牌,然后带着他们进入场馆,简单介绍了场馆的分布。

    因为还有别的参展人也陆陆续续到了现场,工作人员也不拖拉,直接带着林栖他们去了对应的展台。

    场馆里一共有四个小厅和一个大厅,林栖的龙凤花烛摆在二号小厅的正中间位置。

    这段时间,宋知倦一直有通过林栖发的照片,看到过花烛的半成品。等他回南渡,才得知花烛已经被工作人员给拉走了,直到今天才终于看见成品。

    烛身通体是正红色,上面层层堆叠着各色好寓意的蜡制物件儿。颜料晕染自然均匀,每一片莲花瓣儿都薄可透光,轻如蝉翼。龙与凤更是精致到从头至尾,无半点瑕疵,是绝对下了大功夫的。

    宋知倦毫不客气地赞叹道:“这对花烛都可以当镇宅之宝了,如果要卖,应该能有个好价格。”

    过了一会儿,不见林栖说话。

    宋知倦低头去看,见她连把唇都咬白了,也不自知。

    “栖栖?你怎么了,是哪儿疼吗?”

    林栖自进入展厅,就紧紧捏着手上的笔记本。她摇摇头,声音轻微还发着颤:“我,我紧,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活动,对她来说,场面有些过大了。而且花烛摆放的位置在最中间,这是一个她从不会主动选择的位置。

    一想到等会儿开展后,她即将面临的无数双眼睛,要在众人面前跟他们介绍自己的展品,她就想不顾一切逃离这个地方。

    林栖脑袋发懵,开始后悔,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会答应来参展。

    下一秒。

    她手上一空,是宋知倦突然抽走了她的笔记本。

    宋知倦轻轻去牵林栖的手,没说什么安抚的话,只说:“要不要去看看别人的展品?”

    林栖眼神空空,呆呆地望向他,没有任何想法。而后,握紧了宋知倦的手。

    掌心与掌心紧紧贴在一起,是炙热与冰凉的相逢。

    这抹滚烫的温度让她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传导至身体各处,让她没法儿不安定下来。

    林栖对上宋知倦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头深深浅浅,只装了她一个人的缩影。好像在说,不管怎么样,一切都有我呢。

    所以,亲爱的姑娘,你别怕呀。

    任何时候,你都还有我。

    -

    宋知倦陪着林栖,去了其他展厅。

    这次的展品多到有点出乎意料,除了本城的制扇、夏布织造、漆器髹饰,还几乎囊括了全国各地的非遗品。

    包括但不限于苏绣、剪纸、皮影戏、景泰蓝......难怪搭了五个展厅。

    大概是爱屋及乌,见到这么多平常没见过的非遗,林栖爱不释手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可即使全国各地的展品都来了不少,却不是每位非遗传承人都会赶来这边。不能够深入了解,她对此也觉得遗憾,只好将边儿上立的介绍牌看了一遍又一遍。

    沉浸在这种好奇与欢喜中,林栖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才惊异地发现,有些非遗居然还能凑成一套。

    比如那件苏绣喜服,就能和花丝镶嵌的点翠凤冠组在一起。

    若再要热闹些,还能算上她的龙凤花烛。

    如果将这些放在同一个展厅,看展的人会不会以为自己误入了洞房现场?

    林栖把这个有趣的小小发现说给宋知倦听。

    宋知倦听后,突入其然的地问:“所以比起西式婚礼来说,栖栖更喜欢中式的?”

    林栖微微一愣:“怎,怎么问,起这个?”

    宋知倦看着她笑:“就是想问问。”

    “哦。”不知怎的,林栖被看得耳朵发烫。她摸了摸耳垂,用凉凉的手让温度降下来一点,“中,中式的吧。”

    宋知倦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没再说话。

    林栖很快把展厅看了一圈,因为这些,她心里欢喜,状态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十点钟准时开馆。

    林栖把还在宋知倦手上的笔记本拿回来,放进寄存箱里。

    回到展品位置,她默思了一遍笔记内容,又做了几下深呼吸。想让自己尽量以一种坦然的姿态,静静等待看展的人来。

    宋知倦则站在离她几步之外的距离,像安静矗立的灯塔。在礁石之上,坚定而执着地守护着,纵然摇摇晃晃,也要向他驶来的小船儿。

    起先来的几波人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人数不是太多,林栖仍然控制不住在结巴,但还是鼓足了勇气给他们介绍自己的展品。

    哪怕她的眼睛不是在看花烛,就是在看地面......

    林栖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太礼貌,可她实在顾不了太多。

    好在,这些来看展的人,都是很善良的人。就算隐晦地察觉到她的“小问题”,还是报以微笑,听着她磕磕绊绊的给他们讲解。

    等到中午,林栖才松下一口气,有心思去看宋知倦。

    注视着彼此,宋知倦又是老师夸小学生的语气。

    他眼角弯弯,说:“很棒!”

    林栖默了默,手抬起来遮住下半张脸,藏住嘴角疯狂翘起的弧度。

    她不知道,她的眼睛会说话。

    -

    趁着人不太多,林栖和宋知倦去展厅楼下领了工作餐,匆匆忙忙吃完了饭。

    也许是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再次回到展厅时,几乎没人。林栖放下心,和宋知倦去边上找了个可以坐的地方,简单休息了一会儿。

    午后一过,人又多了起来。

    即使林栖已经有所准备,还是被成波来的人群给吓住了。

    整个二号展厅里,哪哪都是人,把她的展台围成了一个压抑又逼仄小圈。

    电光火石见,林栖不可控制地想起曾经并不太好的回忆。充斥着脏与乱的环境、围满她的陌生学生、一通通倾倒而下的凉水。

    再介绍时,她的结巴反应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嘴边的话又停留在某个字,再也讲不下去,只觉得他们探究的眼神都化为了无形的刺,根根刺向她。

    林栖的眼圈在顷刻间红了起来,却只能死死低下头,忍着泪,不让自己出更大的糗。

    她不明白,明明上午还好好的,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

    明明情况没有什么不同啊,只是多了更多的人而已......她想安慰自己,不断去告诉自己这个展会的重要性。她不想明天大家记得的不是她的花烛有多美,而是展会上有个说话结巴的女人,在没出息的掉眼泪。

    宋知倦在林栖说不出话的第一时间就上前迈了一步,挡在她面前。他接过话头,凭着笔记里的内容和曾经看过的制作流程,继续为他们做着介绍。

    听着宋知倦温和而有力的声音,林栖再也忍不住,泪珠子彻底断了线,直直滴落在地面。

    “嘀嗒......嘀嗒......”晕成了一滩小水渍。

    有好心的阿姨走近两步,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林栖。阿姨虚虚搂着她的肩,说话很轻很温柔,只有林栖和不远处的宋知倦才能听见。

    “小姑娘快别哭啦,阿姨我可最见不得你这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哭哭啼啼了,不说阿姨,你男朋友肯定要心疼坏了。”

    林栖本来就觉得丢脸,听到阿姨的话,更是强行止住了泪。

    阿姨光跟她说,还觉得不够,也不顾宋知倦还在讲解,这次问得声音重了点儿:“小伙子,你说是不是啊?”

    林栖被这个直白的问题弄得心里一惊,隔着朦胧的泪眼,下意识去找他的位置。

    宋知倦的讲解被迫顿了一下。

    他声音也不轻,说:“嗯,心疼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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