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剩下的时光就在补作业和玩上消耗了，许景秋望着还有八张卷子堆成的山就头疼，在房间里抱头大喊希望祖国母亲可以再过一次生日。

    作为小学生的苏烟云自然还没体会过社会的毒打，站在二楼看见书桌前奋笔疾书的两人也不忘对许景秋嘲笑一番。院子去年栽下的桂花树开花满院飘香，金桂十月也让福利院的孩子玩了个尽兴。

    “余殊去开个门去。”顾雨坐在工作室听到外面的大门有人在敲门。

    余殊马不停蹄地跑过去，为客人打开大门。来人是一对夫妇，衣冠整洁，言谈举止也十分有礼，这场面显然就不是顾雨所担忧来收供暖费的人员了。来领养孩子的估计也是趁着放假才有空来看看，余殊把人请到会客厅倒好水再准备找顾雨。

    “小朋友，你是这里的孩子吗？”女人问道。

    余殊摇了摇头，开口回答：“二位先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叫这里的院长来。”

    像这样来领养孩子的这几天已经是余殊见到的第二个了，余殊走出会客厅就被苏烟云一伙拦住了去路，“老实交代，刚才来的是不是来领养的。”

    余殊不疑有他，向他们简单陈述了事实。苏烟云满脸喜悦：“那我可要掌握住机会，他们看着很有钱的样子，要是能被选到就太幸运了，以后肯定衣食无忧。”周围的孩子们应和道，余殊把自己从他们当中挣脱出来，“那你们去玩吧，在这里堵住我也没什么结果。”孩子们一哄而散。

    “看来我们当中又有人会离开我们了。”楼梯口一名女孩坐在那里，拿着自己的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喃喃自语。余殊听许景秋提过她，女孩叫叶莱，但大家都叫她莱子。附近的居民都说她有点神神叨叨的，每天捣鼓她的塔罗牌，但许景秋很肯定地对余殊说：“莱子其实很聪明的，她的心算能力三位数乘三位数十秒钟内就能笔画出答案，她比较像学校讲的自闭症儿童。”

    莱子没有注意余殊到来，继续自言自语：“今天会有一个男孩离开这里。”余殊联想到刚才那女人问自己的话，估计那对夫妇想要的是一个男孩吧。

    果不其然，事实就像莱子说的那样，晚饭过后那对夫妇牵着一位男孩离开了。许景秋站在二楼的阳台向他挥手告别。她听了余殊转述今天莱子说的话，余殊觉得她根本不是什么自闭症儿童，而是个预言家。许景秋笑道：“哪来那么多神奇的事情，可能只是莱子随便猜的呢。”晚风微凉，两人靠在栏杆上。“你看今天他们就把孩子领走了意味着他们做好准备带齐手续来的，他们可能已经来过一次了，对那个小孩说下次就来接你走，莱子也看到了，今天只是说了个一定会发生的事实而已。”

    余殊觉得这不妨也是个很合理的猜测，“其实我今天看到苏烟云费尽心思讨好来领养的父母就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你也这样过吗？”

    许景秋走回到了房间，示意余殊坐下来为他上药，“这很正常，你想在外界社会上，还有他们自己的同学所说的，’家‘是个很美好的概念，因为不难想有能力来领养的父母生活条件都不差。一旦被选中带走，就以为能离更美好的生活近了太多步了，至少不会愁于衣食了。你见到的都是生活好了不少后的样子，以前包括我也是饿过肚子的，所以为了美梦般的生活他们做出的那点努力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其实没做过那样的事，我不期待被人领走。我有意识开始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和顾同志十六年也没想过要离开。”

    许景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小孩也不会很快明白’家‘这个概念可不只有美好的部分，我作为旁观者在青少年时期见到太多不负责任的家长生而不养就丢在福利院门口，这太残忍了，不是吗。但梦毕竟是梦，先让他们做着梦也没什么坏处。”

    房间一时陷入寂静中，“家”不过是一个小的组织单位，把人和人联系在一起，但在这里的孩子们眼里，这是个美好的奖励，是梦寐以求的。余殊和这个单位断绝联系的一个月，顺利地过去了，和余淮锐的关系日渐淡薄，到现在一个月也没有一个电话往来。有的人一辈子得不到深陷于寂寞孤独中，有的人一辈子想逃离却用越无法抹去其带来的阴影。

    “你的腿要什么时候去找张叔检查？”

    “校运动会你参加吗？”

    两人同时开口挑起话题，诡异的沉默后在许景秋的笑声宣告打破。“还要等一周，你呢？”

    “我肯定是参加的啊，我是那么有运动细胞的人。”自从上次在考试上被某人压了一头后，她学习更有动力是没错但也在能自夸的地方绝不认输。

    “你报啥项目呢，运动天才？”

    “我一般都是班级里哪个缺人我就去哪个，毕竟我全能。那你呢，算命的？”

    余殊一听这话就炸毛了，想到许景秋在打趣他讲的小时候那件事，毫不留情地回答：“我可不参加，我就拉个摊子在主席台下给全校算命，等着赚一大笔横财呢。”

    “我要参加2000米长跑的，你到时候给我来加油怎么样？”

    “你如果以后再叫我算命的我就你比赛的时候心里给你倒油，就等着你抱个最后一名回来。”余殊故意气她，许景秋才不吃他这一套，“行啊，到时候得第一怎么办？”

    “你要是拿第一你提一个要求，让我想干啥干啥，毕竟跑步可不是靠嘴跑的。”

    许景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躺在床上，说：“说话算话吗？”

    “那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余殊看她这样自以为是她为难了，就更觉得许景秋只有嘴上功夫了，而此时的许景秋根本没在想如何取胜，许景秋心里刚埋藏没多久的姐姐之魂在熊熊燃烧。

    当那人穿越急着给她递水的人群带着一身荣光向他奔来时，余殊只突然发觉在暖阳下自信、肆意、张狂的许景秋是多么吸引人。

    “怎么样，倒油失败了吧。”

    “在心里给你加油的，恭喜冠军。”余殊找来一瓶没拆封的水替许景秋拧开瓶盖递给她。“你不赶快回去？我看那些等着给你送水的男生们要失望了。”

    许景秋接过水瓶仰头喝下，额前的碎发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毫不在意地说：“关我什么事，你现在还不如提前想想我会对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你叫我声姐姐怎么样？”

    ……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这个半残人士替你提一个月的书包。”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答应也可以啊，不过我可不会让书包压弯你的脊背的，当然了，包括书包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就对了。所以，叫不叫？”

    周围人都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他，还有些人对许景秋不知好歹的反应小声骂了一句。许景秋让余殊正对自己，“管旁人说什么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

    “关于我的那部分我可以自动省略，但是关于你的进我耳朵我就很气愤。”

    “那我告诉你了我也省略了，快满足我吧。”

    余殊鼓足勇气抬眸看向她，“姐姐。”

    “小秋姐姐。”

    许景秋又像之前那样，把手放在他的头上，“真乖。”

    脸红的不是许景秋反而变成余殊了，他垂下头，自觉躲在许景秋的影子中，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像在逗小狗玩一样。”

    “欺负一下然后给口吃的，还要说声好孩子的那种。”余殊一头扎在许景秋肩膀那，默默控诉着许景秋对他和对狗的相似点。反正余殊见到放学路上路边的小狗许景秋也是这样做的。

    “像就像呗，反正今天听冠军的。”许景秋把人拉开，脸别过去有些不自然道：“今天会早放学的，在校门口等我一起回去。我要去领奖了。”

    “好。”

    生活没有因为短暂的快乐而变样，余殊的生活节奏也没有打乱，除了大考将至就是苏烟云拉着他聊理想型了。本来在书房的两人都是互不相干的看书，余殊肯定是因为青春疼痛文学的洗脑让苏烟云开始对懵懂的喜欢有了了解，就开始和余殊接触聊了起来。

    “你觉得喜欢别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喜欢这个词是一种复杂的感觉，它包含欣赏、仰慕、钦佩、爱慕、崇拜，你指的是哪种感觉？”

    “就是表白的那种喜欢。”

    “表白是所有刚提到的喜欢积累到一定程度可能产生的行为。”

    苏烟云觉得自己被他带进去了，前不久她还在用同一个词把余殊带进了圈套，“果然喜欢是个很复杂的事情，你刚才提到的那些感觉都不是短时间能达到的吧，所以那些一见钟情都是假的。”

    “那也不能这么说，第一眼见面最直接的就是对方的外貌、言谈举止，这些成为吸引你的点也可能一见钟情啊。”“那你觉得喜欢到底是什么？”

    余殊停下放书的手，“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把问题最后转化为近似哲学的问题，这是这里的特色吗？”苏烟云躺在书堆上把刚整理好的书又弄乱了，仍笑脸盈盈地等待答案：“你就用通俗的话解释一下呗，举个例子？”

    “一开始你们只是朋友，但在时间的流淌下，你开始不只想和他做朋友权限的事，你想去正式地牵他的手、你想得到一个没有特殊时间也可以获得的拥抱、你想肆意去宣泄自己的喜怒因为你知道有人永远会做忠实的倾听者而不是和我来探讨、你沉迷于他的香味并期待下次的见面会不会有一个意外的奖励，这就是喜欢。”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余殊开始收拾苏烟云一手造成的烂摊子。

    苏烟云自知理亏离开了书堆，“我觉得喜欢就是偏爱，比如说国庆那天。”“小秋姐姐只给你买冰淇淋没给其他人买。别人找她问作业都是一万个不情愿写在脸上，你去问她就满脸高兴了，一点儿不情愿都没有。”余殊开始反驳：“冰淇淋最后你也吃了，她不教你们写作业是因为她把这活都推到了我这，所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偏爱。”

    “你看，你都用‘你们’了，你心里已经默认把你自己和许景秋站在一队的了。”余殊还想说点什么被苏烟云阻止了，“好了好了，我知道小秋姐姐不喜欢你的。毕竟我觉得能配得上她的男人一定要比她高，而且是能压得住她的，可以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那种，绝对不会是像你这样只会埋在书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呢。”

    余殊想，许景秋那样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有苏烟云说的那种时候出现。只是不知道为何心底突然平添了一份苦涩。

    暗夜为变成明天，在无人知晓的时辰里孤独地赶着路，但也有苦读的学子选择同它一起等初日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