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我把他的书包洒了墨水。”

    房间里，这话一出，气氛就变得微妙。

    小助理没忍住笑出来：“你昨天管我要这个就是干这个啊。”

    林屿：“……”

    许晏辞：“是啊。”

    她脖子上还有些红色印痕，于是叫了跑腿，送来了一些衣服，和跌打损伤的药，她对着镜子涂药，林屿坐在远处的凳子上看她。

    她穿着一条单薄的长裙，仰起脖颈，像是天鹅。

    许晏辞抹完了药，开始给林屿挑衣服。

    小助理看着他们两个，轻轻抿了抿唇。

    ……

    ——这种配方价格昂贵，有人通过破坏分子结构，来造就廉价的植物奶。

    这种东西已经流传开了，那几个大头大老板肯定完。

    谢安已经熬了两天没睡，许晏辞的负面评价公关压不下去，背后总有种力量在操控舆论，谢安查不到那个人。

    这种情形何其相似，只是这次他成了被动的那个人。他有些恼怒。

    ——植物奶是忽然传播开的，几乎一夜之间，大大小小的奶茶店都开始进这种货物，甚至连一些酒水里也加入了这种成分。

    谢安一直在看舆论数据的分析对比。

    他想找到那条关键的线。

    ——植物奶的研制工厂应该在偏僻的地方，配料是通过一家叫“昆鹏”的企业的分销路线流出的，目前警方正在寻找那座工厂的位置。

    谢安全神贯注，线路的源头很快水落石出。

    他比对了许晏辞的对家和她曾经的资方，发现和她有利益冲突的人很少。

    他又开始思考，如果许晏辞出事，最得力的是……

    就在谢安要确定那个人后。

    当事人白慕坤来找他了。

    他很少这样单独来见他。

    他从办公室里出来，去平层的瞭望台见他。

    白慕坤穿着长马褂，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入口的地方。

    谢安默默停在了他身后。

    上一次这么严肃的见面，还是在谢安公司资金出现问题那次。

    白慕坤支付了一大笔钱，让他度过难关，并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让他得以抓住市场一飞冲天。

    可以说，许晏辞和谢安的今天，都是白慕坤策划的。

    他还记得，当时他正坐在桌子后翻看文件，前头一扇拉开的百叶窗，有一个小姑娘站在窗前，目光一直在好奇地往里看。

    他只轻轻抬了眼。前方，日光温暖，桌子前光影斑驳。

    白慕坤道：“顾苗已经给你了。那个姓许的小丫头，弃了吧。”

    谢安迟迟没开口。

    “怎么？不同意？”老头略微回过身，“她太有个性，不好控制，已经不合格了。”

    许晏辞只是白慕坤借谢安的手打造的初代摇钱树。

    白慕坤让他挑一个人捧。告诉他造星的路线——励志、热血。力挽狂澜，拯救公司于危难，是这个人偶上最大的特点。

    当时许晏辞从百叶窗前离开，负责人把她的资料放在了他桌上，谢安随手一拿，说：“拿就这个吧。”

    就这样，许晏辞成了人偶的脸。

    谢安：“培养她耗费了很多，真要放弃吗？”

    白慕坤：“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么？”

    谢安：“……”

    他抬头看眼前的人。

    慕色没有带走这老人身上的一丝生气，他像是一株森林中的古树，睿智又沉稳的观察着一切。

    “好。”他最后道。

    ……

    许晏辞的命运被白慕坤再次拨动。

    宋老板还是没有音讯，他手底下的人找她讨要工资，许晏辞从积蓄里拿出一部分钱，给了那些员工。之后还单独划出一笔，想给宋老板，可宋老板像是被晒化的水蒸气一样，根本找不到。

    “宋老板不会要坐牢吧？”一个小服务生了领了钱后，问许晏辞。

    许晏辞也不知道。

    外面植物奶事件还在持续发酵。

    当天晚上，许晏辞突然引爆热搜，前年代言的一款早餐奶饮品被扒出来，说那里面的成分涉及到植物奶，随后她去年代言过的一款直饮奶茶饮料也被爆出，里头也有这种成分，而今年——也不能幸免。

    太多巧合了，许晏辞本来就因为小店主暗广，被各种怀疑，现在几乎是将她直接捶死。

    短短几个小时，就有品牌和她解约。

    最重磅的是，十二点时谢安宣布和她的合约到期。

    失去了保护伞，高额赔偿金就在此日下午砸过来。

    许晏辞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她当时坐在飘窗边看书，书页里刚好写着——人，总是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曾经她以为她是幸运儿，现在来看，不过是一颗被恰好捡起来放到机器上的螺丝钉。

    螺丝钉之于庞大的命运，实在不堪一击。

    新剧组担心她的风险，立刻和她划清界限，隔天，顾苗进组。

    许晏辞书也看不下去了，那页被单独撕下来，放进包里。

    ……

    许晏辞从公司消失后，小助理来见谢安，问他要不要见许晏辞。

    谢安沉默地坐在桌后，盯着那扇百叶窗不言不语。

    一夜之间，她从当红大明星，变成了过街老鼠。

    谢安不知道怎么面对。

    小助理说：“那我现在是跟着顾苗姐吗？”

    谢安抬眼看她。

    她前阵子剪了短发，现在又重新蓄起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小的辫子。

    他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不爱说话，但做事麻利。现在虽然比之前稍微柔和一点，但目光里那种漠然还在。

    “嗯。”谢安道。

    小助理笑笑，从桌面上拿了文件就走了：“那我下午去找顾苗姐报道。”

    她是谢安招进来的，刚开始以为许晏辞和谢安不和，所以不敢和许晏辞太亲近，后来又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不是这样，才敢对许晏辞放下戒备。

    现在，许晏辞已经不行了，她肯定是要找更好的岗位。

    打工人哪需要这么多感情，毕竟她是来当牛做马挣钱的，不是来重情重义的。

    她走得没负担，谢安却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当初选中许晏辞是无心之举。

    谢暖喜欢许晏辞也是始料未及。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他忽然有些惆怅。

    他打开电脑，邮件箱已经堆满了邮件，他从中筛选重要的那些，忽然发现他之前查得那件事又有了进展。

    他赶紧点开。

    在他调查植物奶事件始末时，发现最开始，最早揭露植物奶有问题的是一篇发在校报上的论文。

    而那篇论文中的一位署名者，现在在某个叫“蓝星”的实验室内工作。

    蓝星，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但是只要认真查找这个名字的过往，就会发现它的到来悄无声息，却又充满巧合。

    他是在极光解散后才建立的，吸收的成员，大部分都是极光旧部。

    这座实验室组建的速度很快，甚至刚开始，几乎没有任何报道。就像是雨季后的蘑菇，缓慢又温和的从地下钻了出来。

    谢安找这些信息，耗费了一些精力。

    他看着文件上附录的图片。

    圆形的蓝色光圈，当中还有极光一样的颜色流动着。

    如果这里才是最早注意植物奶的地方，那这座实验室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总觉得，这和那做名为极光的实验室有很相似的地方。

    谢安浏览完了文件后，伸手捏了捏眉心，手腕上的佛珠在光下闪烁光芒。

    许晏辞这么多年的流水很多，但存入她账户的钱却很少。这样庞大的赔偿金，尤其是在白慕坤的施压下，这笔变得更为庞大的赔偿金，许晏辞根本承担不起。

    她丢失了工作，也失去了赚钱能力。

    谢安开始清点自己的财产存款。

    他划定了部分存款，打算替许晏辞偿还一些。

    可联系到了品牌方才知道，许晏辞已经交清了所有的赔偿金。

    那一瞬间，谢安似乎被扼住了喉咙，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心中异常沉闷。

    他打电话给自己朋友：“能帮我一个忙吗？帮我查一下一笔资金的来源。”

    一个星期后，朋友给了答复。

    汇款的资金来自一家名为“蓝星”的科研公司。

    谢安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一些事。

    他立即去查找这家科研公司的资料，在现代制度下，企业的录入信息十分完整。谢安很快就发现名字不是巧合，这家公司果然是蓝星实验室的后盾，而里面的股东之一，是一个叫做”林屿”的名字。

    往昔回溯而来，他想起对家曾筹划的那部科幻剧本。

    当时主演定在了许晏辞身上，趁着她拿奖的晚会，剧方放出消息造势。

    除了许晏辞，当时还有一件事，就是剧本顾问里有林屿。

    林屿名声很好，当时在极光服役，十分遵守规则，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如果不是因为极光项目停滞，他失去了收入来源，才不会出现在剧本围读会上。

    但现在——

    谢安忽然像是醍醐灌顶一般，伸手敲了敲桌面。

    林屿或许是自愿来的，他有别的目的。

    当时剧本围读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没被改过的初代剧本里，到底有林屿要的什么东西？

    他打开邮箱，开始寻找能帮助他解惑的朋友，甚至联系到了许晏辞曾经东家的一位负责人，想看到那个剧本的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