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宋老板酒吧。
许晏辞刚落座，眼前的台面上就被放了两杯酒。
奶色打底，中间类似咖啡，最上头点缀了一片柠檬。
她瞥了一眼，继续摆动手机。
她打开的微博界面，点击了“+”号，发送了一张自己的自拍。
照片里，她手捧一杯奶茶，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她的手指挡住了一部分杯子上的标志，但那个显眼的logo还是从指缝里漏出来。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她才熄灭手机屏幕。
正要拿起吧台上的饮品，宋老板笑着走来。
今天他客串了一把酒吧的主唱，特意做了头发，喷了发胶，身上穿了件挺时髦的花衬衫，见谁都眯起那双桃花眼，深情款款。
他倚靠在吧台边，捡起另外一杯，同时还不忘朝着吧台后看过来的服务生抬抬下巴：“好好干活。”
转头，许晏辞问他：“忙完了？”
宋老板“嗯”了声/
随后放下杯子，掏出手机看：“呦，又给那小姑娘宣传呢。”
他隐约了解一点，许晏辞有个开奶茶店的邻居妹妹，那店铺偏，客流量不多，她一直偷着打暗广，“你这自拍太明显了，没上次高级。”
许晏辞翻白眼，拿起自己的饮料。
刚喝了一口，就“啪嗒”放下：“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随后蹙眉，问：“有水吗？”这饮料口感有酒水的绵密，却又有一股小孩儿喝的甜牛奶味，喝完就在嘴里挥之不去。
宋老板有点不高兴：“说你土吧。这是最近最火的。植物奶，好东西。”
她喝了服务生新送过来的纯净水，表情才好一点：“说正事。”
“绑架也算正事？”宋老板笑道。
许晏辞盯着他看。
宋老板缴械投降：“好好好，不说了，走。”
许晏辞想拍一些白柳的丑照，醉酒的、失态的，以此威胁他。但这种做法在宋老板眼里就是幼稚，像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
他兴致不高，但许老板发话，他只能照做，于是一歪头指着出口：“今晚他不来我这儿，我带你去找他。”
这方圆百里都是宋老板的朋友，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那帮狐朋狗友都会通知他。
白柳一个小时前去了前街的那个酒吧玩儿。
许晏辞跟着他出了门，走出巷子，上车。宋老板忽然偏头看玻璃外的天空。
“今晚天晴，月亮都没挡上……哎，你看一眼啊。”
许晏辞默默抬头，的确——漆黑的幕布中，流云飘荡，月光澄澈。
宋老板道：“是个好天气。”
车子启动，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其实到那里的距离很近，但这些巷子七扭八绕，耗费的时间久。在快到的时候，宋老板忽然道：“阿辞。”
许晏辞扭脸看她。
他顿了顿，道：“没事，先下车吧。”
车子停在了酒吧后门。
一进去，就有人来接，那人看起来和宋老板关系很好，宋老板把一盒烟不动声色放进他前胸的兜里。
随后许晏辞跟着他们走。
越走声音越大，音乐震耳欲聋，狂欢的人们忘乎所以。整个酒吧弥漫着一种欢愉，像是水中堆起的泡沫。
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许晏辞的目光忽然一顿。
前方，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穿着黑色西装，和这里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
这人站了整条沙发，周围没人坐，他周身仿佛生出某种屏障，屏退了所有的喧闹。
谢安。
他什么都没做，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空洞的眼里没有任何波澜，这里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看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等人。
身后有人撞了许晏辞一下。
她踉跄了一下，声音很快淹没在杂乱的音乐中，等再抬起头，谢安的目光已经看过来。
……
酒吧后巷。
许晏辞贴着墙根站着，谢安抱臂站在对面。宋老板则躲在虚掩的后门后大气不敢出。
谢安说：“我收到消息，你今晚要过来找白柳的麻烦。”
语气里有失望：“没想到你真来了。”
许晏辞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那枚胸针。很优雅的款式，银色的底色，上面镶嵌的宝石切面反射着路灯的光。
他很少佩戴这种东西。
谢安继续说：“不要和姓白的起冲突，差不多就可以了。你和他们都在一个剧组里，别做的太过分。”
许晏辞心不在焉：“好，知道了。”
谢安没有动，见她这样，叹了口气问：“我送你回去。” 同时看了一眼宋老板躲着的门。
收到眼神提醒的宋老板立即后退一步，让整个身形都躲在门后。
他帮许晏辞解约，已经得罪了谢安，现在正主到了跟前，他瑟瑟发抖。
许晏辞说：“不用了，我喝两杯，一会儿回。”
谢安不说话，许晏辞问：“你也想喝？”
“不了。你注意身体，别太晚，明天按时回组。”随后就独自离开了。
等身影消失，宋老板才从门后出来。
许晏辞说：“我就知道。他和姓白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自言自语道：“这电影还真就是为了捧白柳的。”
宋老板古怪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故意找白柳麻烦。”许晏辞说，“剧方看重口碑，不会让组里人不和的消息传出去，但白慕坤他们肯定知道。”
“知道就会生气，今天谁来警告我，谁就是白慕坤的幕僚。”
”你想太多了。电影是谢安筹备的，他肯定要管……”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宋老板摸着下巴：“你怎么猜到谢安和他们是一伙的？”
许晏辞道：“人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不能也拿外面那些传闻骗自己。”
外面说谢安当年非她不签，但其实，那只是个时机而已，换了谁来都一样。
许晏辞说：“走吧，回去吧。”
白慕坤的财力深厚，这些年已经息影。
谢安是请不动他的，除非是白慕坤自己组局，把谢安推到前面。
他想捧红白柳，让他接自己年轻时的衣钵也未可知。但许晏辞总觉得他还有别的目的。
“算了，不想了。”
……
再晚一些，许晏辞接到了孙然的电话。
孙然问他回不回丽水南岸的老房子住，委婉地说她朋友可能来了。
许晏辞立即往回赶。
她在圈里的朋友屈指可数，知道她老房子事的人只有那一位。
许晏辞心跳很快。
自从叶子枫出事后，她就没见过他。
路上，宋老板又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偏头往窗外看去：“明天要下去了。”
慕色深沉，月光被遮住大半，厚重的云层几乎要坠落。
许晏辞敷衍着应和了两声。
到了小区门口，宋老板和她道别，就调转车子离开。
许晏辞独自跑上楼。
拧开锁扣，刚拔出钥匙，对面的门突然打开。
孙然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地问：“要进来吗？你朋友在我这儿。”
许晏辞跟着他进去。
林屿不在家。
孙然说他最近很忙，又说：“忙就算了，天天不着家也算了，这不今晚突然一通电话砸过来，让我接待他一位客人。”
许晏辞的目光顺着客厅看过去。
叶子枫低头坐在餐桌前，背影比之前缩窄了一圈。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等许晏辞走到他对面的桌后，他才抬起眼，目光里有些胆怯。
看起来这几个月，他过得不太好。
许晏辞抿了抿唇，慢慢坐下/
孙然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放到许晏辞面前，然后进屋躲起来。
好久没说话，许晏辞斟酌着开场白，谁知道叶子枫直接开口：“我姐误会你了。不是谢安。”
“啊？”
叶子枫不是谢安为了争夺许晏辞的牺牲品。
这只是个借口，为的是模糊掉背后真正的那个人人。
“是我们行业的一位老前辈……”
许晏辞问：“白慕坤吗？”
叶子枫有点惊讶地点点头：“你都知道了？”
许晏辞：“嗯。”
叶子枫说：“我的那些料都是白慕坤放出去的，我姐姐根本没办法和他对着干，甚至一开始，都查不到他身上。但他最近太高调了……”
最近网上白柳的曝光，一直都是捆绑的叶子枫。
他的团队似乎要唤醒大众的某种记忆，将这种记忆投射在白柳身上。
而现在他又营销了许多他和许晏辞合作的片段。这种走红的路线，几乎和当年的叶子枫一模一样。
叶子枫说：“我挡了他的路，所以白慕坤要让我走人。”
但白柳明显是一块烂泥巴，也不是白慕坤亲生的孩子，为什么他那么在乎他？许晏辞陷入沉思，随后道：“我也要完了。”
叶子枫：“？”
许晏辞想起谢安胸前的胸针。
造星时代，只要时机成熟，谁都可以被替代。
大家爱的只是那副皮囊，和皮囊后整个团队精心打造的人设。至于皮囊里的人，谁来都可以。
“谢安也要签新人了。”许晏辞一仰脸，“两年前，我和谢安解约，就是害怕这一天，没想到还是来了。”
叶子枫叹了口气：“我们不该惹他们。”
“你吃饭了吗？”许晏辞觉得沉重，于是转开了话题，“你姐姐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