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还是再一次选择护着他,谢霁凛放下手,声音里刺着寒冰,“淮王这么晚来我姐姐房间,怕是不合规矩吧!”
“的确不合规矩,本王这就离开,姑娘好好休息。”楚景渊余光看了眼苏箩嫣,径直的走出房门。
待楚景渊离开,谢霁凛没说一句话,气氛降到冰点,他说不出什么,更没资格说什么,毕竟楚景渊身上的蛊毒是他自己下的,如今也是他变卦要替楚景渊解毒,是他反复无常,是他亲手创造了楚景渊接近苏箩嫣的机会。
“姐姐休息吧,我也走了。”谢霁凛替苏箩嫣关上房门回到自己房间。
苏箩嫣无力的躺在榻上,满脑子都是自己冲上前替楚景渊挡拳的瞬间,她摸着小腹,想着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如今小腹已经明显隆起,只是平日里她都穿着宽大的衣物遮盖,旁人看不出什么。
五日转眼便过去了。
“王爷身体里的蛊毒已经全清了。”谢霁凛起身收回金羽虫。
“本王会遵守诺言,只要苗疆不侵犯我大楚疆域,大楚军队绝不踏入苗疆半步。”
“那便多谢王爷。”知道楚景渊不可能道谢,能有这个承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终了,谢霁凛与苏箩嫣正要离开,门外守卫忽然间围上来,谢霁凛转身看着楚景渊,“淮王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
“自然不是,你们替本王解蛊毒有功,本王想留你们下来多住几日表示感谢。”楚景渊脸上情绪未明,目光落定在苏箩嫣身上。
“ 表示感谢?这还没出大凉关,王爷便打算翻脸不认人了……”谢霁凛咬牙切齿,他将苏箩嫣拉在身后,他绝不能将苏箩嫣置于险地,他要带她回京都,一起开医馆治病救人。
“多谢王爷美意,那我兄妹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苏箩嫣按下谢霁凛,答应了楚景渊,斗笠之下,她亦脸色惨白,强撑着说出这句话,她了解楚景渊,他素来就是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若是今日触碰到他的逆鳞,她势必再无逃走的可能。
安抚住楚景渊,苏箩嫣拉过谢霁凛的手,“霁凛,我们的行李在客栈,你去取来,可好?”
谢霁凛察觉到苏箩嫣手上力度不对,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行李?
“都听姐姐的。”谢霁凛顺着苏箩嫣的话接道。
……
“姑娘这边请?”谢霁凛离府后,楚景渊领着苏箩嫣前往住处。
“谢谢。”难听的嗓音猝然响起在僻静幽深的别院,停歇在枝上的鸟儿振翅而飞。
“……”有这么难听吗?苏箩嫣抬头看着被惊吓的鸟,心里有些受伤,也难为楚景渊居然能认出她。
“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楚景渊步子跨的很慢,似乎在等身后的苏箩嫣,他一袭黑丝锦袍于身,却少了往常的狠厉的劲,墨发半散在肩头,侧身便能看清那清疏的脸,皎若天上明月,灿灿夺目。
苏箩嫣大脑飞速的转动,脱口而出,“沈松月。”
“哦……”楚景渊这声哦尾音拉的极长,意味深远的点着头,“沈姑娘,幸会!”
“幸会。”苏箩嫣心虚的回应,看来她不在的这几个月里楚景渊真的是性情大变。
“到了。”楚景渊目光移到不远处的小院,小院虽无人气,但还算规整干净,布局倒是与淮王府的东跨院十分相似,苏箩嫣心里很是满意。
“王爷留步吧!男女有别。”苏箩嫣拦住楚景渊的前路,不愿他再靠近。
楚景渊侧身绕过,继续往前,全然不顾苏箩嫣的阻拦。
见拦不住人,苏箩嫣怏怏的跟了进去。
屋内挂着白绫,案上摆着苏箩嫣的灵位,楚景渊上前点了三支香。
苏箩嫣感觉一阵阴森森的气荡过全身,但注意到楚景渊的目光转向自己,为了不暴露,她提步前去祭拜,自己拜自己的灵位,这感觉有些玄乎。
“还请沈姑娘见谅,发妻亡故,还在守灵。”他明着说,暗地里却细细打量着苏箩嫣的一举一动。
“王爷对王妃当真是情深,倒不似坊间传闻那般。”苏箩嫣话说出口,心里便有些发虚,情深?
楚景渊垂眸,“坊间传闻如何说?”
“坊间传闻,王爷不过是挑了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对王妃无丝毫真情。”苏箩嫣隔着纱幔,说出的字却透着彻骨的寒。
“以往是我错了,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必定不负。”楚景渊声音颤着哀求,似对眼前人所说。
苏箩嫣不语,他继续道,“若沈姑娘是她,会愿意再给我一下机会吗?”
“王妃已去,还望王爷节哀。”苏箩嫣避开他的问题,望着案上灵位发呆,以前的她已经死了,她不该再对楚景渊有恻隐之心。
谢霁凛赶回客栈仔细翻找行李,果不其然找到了苏箩嫣留给他的字条——偷梁换柱。
“我不会让你留着他身边的。”见苏箩嫣真心要离开楚景渊,谢霁凛唇角勾笑,将字条挑夹在两指间。
暮暮之色卷染半天残云,日已近终,谢霁凛带着一个小丫头进了府,苏箩嫣见他人来,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谢霁凛身后的小丫头身量与苏箩嫣极像,若是带上斗笠掩面,必是一时难辨。
苏箩嫣出门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人,这才关上房门。
“霁凛,你这可有幻化蛊。”苏箩嫣记得她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幻化蛊,此蛊可让人产生幻觉,并且持续时久。
“嗯。”谢霁凛猜出她是这个心思,早早就备好了东西,他摊开掌心,一直绿色幻化蛊爬着一动不动。
谢霁凛将蛊虫递给小丫头,不冷不淡的道,“吃了。”
小丫头脸色显出一丝慌乱,但拿了谢霁凛的钱财,已是没有退路,于是心一横,捏过蛊虫塞在嘴里咽了下去,她张开嘴给谢霁凛查看,神情仿佛在说,看见了吗?我真的吃了。
苏箩嫣觉得有些好笑,安慰着小丫头,“他没害你,这蛊虫无毒。”
“我信你。”小丫头偏头瞧了一眼苏箩嫣,这才收起她脸上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我们便开始吧!”谢霁凛嘴里念着一串苗语,蛊虫便开始在小丫头身体里游窜。
苏箩嫣再次看向小丫头时,她的脸变得无比丑陋,狰狞的刀疤一条条横在脸上,最长者从额间直至下颌,而正是这一道道伤疤让眼前的小丫头显不出年龄。
见苏箩嫣一直盯着自己看,小丫头好奇的拿起铜镜,瞧见自己的脸,她失手将镜子打碎,“怎么变成这样。”
“等出了府,我便替你解蛊,但若是你办砸了事情,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吧!”谢霁凛并不想和她多费口舌,比起温声的给她解释,他更相信恐吓能带来预期的效果。
人人皆有贪欲和畏惧,这两者也是拿捏一个人最好的着手点,谢霁凛始终这么认为。
苏箩嫣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打断,“姐姐,你也吃下。”谢霁凛突然温声,小丫头一脸不可置信,刚刚那个厉声威胁她的人仿佛根本不存在,一切好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苏箩嫣接过蛊虫吃下,谢霁凛依旧念着一段苗语,只是一会儿时间,苏箩嫣的脸便变成了刚刚小丫头的模样。
苏箩嫣与小丫头互换了衣服,这才将房门打开。
“从此刻起,你便是我的姐姐,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谢霁凛压着声,却难掩语中的威胁。”
小丫头白了他一眼,“你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钱,自会给你好好办事。”
苏箩嫣暗地里扯了扯谢霁凛的衣袖,这时谢霁凛才注意到楚景渊正迎面走来。
“这位是?”楚景渊目光看向苏箩的,微微蹙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划过心上,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感觉某种东西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是我和姐姐在来大凉关路上捡的一个小丫头,今日在汴京寻到了爹娘,带来和姐姐道个别,她便要离开了。”谢霁凛第一次和楚景渊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字,心里一个劲犯别扭。
此时正顶着苏箩嫣身份的小丫头灵机一动,张嘴便道,“方才已经与她道别,府里院多路杂,还麻烦王爷替我将人送出府。”还好在来的路上,谢霁凛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大致的说与她。
“好。”楚景渊挥了挥手,示意卫凌将人带出府,苏箩嫣与楚景渊擦身之时,还是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印在心底,仿佛便是结束。
楚景渊也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离去人的背影,看着人越来越远,心一下子六神无主,他强压下那抹慌乱,手却微微颤抖。
“王爷,如今事情已毕,不知王爷想留我们到何时。”,见两人含情脉脉,谢霁凛冷着声唤回楚景渊的思绪。
“这要看你的姐姐何时愿意摘下面纱,如今汴京危机四伏,我没见过她的真容,如何断定她不是敌国细作。”楚景渊神情恢复如初,将关注点落在了带着面纱的假苏箩嫣身上。
“那便今夜,到时可别吓着王爷。”谢霁凛拉着小丫头的手,装作怒气冲冲的离开。
等离开楚景渊视线,小丫头狠狠甩开谢霁凛的手,“你拉疼我了。”
谢霁凛眸色冰冷,想起刚刚苏箩嫣恋恋不舍的模样,他便发疯的气,这才不由的将气撒在了小丫头身上。
只见小丫头手腕泛红,明显是真疼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