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最后在那个长亭之上,恩仇一同了结,关于十八年前的那场血战往后不会再有杀戮。”

    越昭讲得口干舌燥,但屋子里没有茶水,只好将被自己搬去角落的酒坛子又动手搬了回来,最后还是她一杯一杯地将酒坛喝得见了底。

    程舟承虽是醉了,但听得很认真。

    越昭讲江湖,讲剑招,讲刀法,越讲身子越飘渺。

    大概是自己也喝多了酒水吧,越昭想,我刚刚喝的是“醉生梦死”吗?醒来是不是盖着棉被吹着空调?家里潮湿,即使天气不热了也总是要开开除湿,除湿比制冷还冷,定是还要盖上棉被才舒服…

    “我要用剑!”

    越昭突然惊醒,看向突然出声的少年。

    原以为程舟承早就借着酒趴下了,没想到还醒着,还在续着讲故事前的对话。

    略有些失望地环顾了四周,越昭讲不上来为何心底有些失落,有些勉强地回话:“为何是剑?”

    “剑才是最洒脱的。”程舟承肯定道。

    “可是‘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才是江湖里最厉害的。”越昭不服辩道。

    虽然脑子有些发晕,但她对第一次见到程舟承时的模样记忆深刻,那个穿着白衣永远挂着不深不浅微笑的少年,简直就是叶开翻版,鬼也不知道他上一秒在想什么。

    “用刀好,你看起来像是用刀的。”越昭斩钉截铁地说。叶开用的就是刀。

    “不,剑好。”程舟承犟道。

    越昭有些上头地正要再辩,突然不知哪里一阵风吹来,一激灵,看向靠近自己这里的窗,原是被风吹开了口子。

    好险,差点就变成醉鬼吵架现场了。

    目光落在对面的程舟承身上,看起来还是那副就要用剑的酒鬼样。

    越昭起身到窗边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转过身子眯着眼、翘着嘴角:“二公子为何不喜刀?”

    程舟承摇头:“你虽话里总说那些使飞刀的才是心最开阔的,可我觉得故事里那个使剑的路小佳才是真侠客。”

    还真把故事听进去了?

    “为何?”越昭好奇问。

    只听酒鬼悠悠然道:“若是叶开真不在意十八年前的事,又何必一路跟着傅红雪,又要‘多管闲事’,又说着不在意恩仇。”

    “真正洒脱的人不管闲事。”

    乍一听到后面一句话,越昭愣神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复又辩驳:“那是因为叶开觉得傅红雪被迫灌输的复仇人生本该是他的,觉着傅红雪无辜,对他心怀愧疚才一路护着的。”

    “既如此叶开为何不早就把真相都说出来?偏要等死了那么多人才说出来,偏偏还要等傅红雪刀下死了许多与事件本并不相干的人,而傅红雪最开始要复仇的马群空到结尾还活着。”

    “若是早说了,以傅红雪从小被灌输的复仇之心,那等偏执之人定是不信的,你看他开始时还总说自己没朋友不需要朋友。”

    “我才不信。”酒鬼程舟承信誓旦旦,“以叶开那等城府,若是真想阻止一切发生,多的是办法,因为他才是从头到尾最清楚真相的人。一件事里唯一最了解事情的人也是最容易造局的人,但凡他愿意造局,我不信事情没有更好的结局。”

    越昭听他这么一理论一时间哑口无言,甚至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

    “不和酒鬼理论。”越昭碎碎念了几遍。

    “就是因为这个觉得刀不好?”

    “不是。”程舟承摇头,“因为剑招好看。”

    行吧。酒鬼。

    越昭站在窗口也醒了一会儿脑,径直几步推开门,环顾了下,对着门口不知在想什么的掌柜道:“二公子喝醉了,你带他下去休息休息醒醒酒吧。”

    掌柜诺诺称是,匆忙迈着碎步,招了几人几门搀扶程舟承。

    越昭就那样站在门前,看着来来回回几人,又看向远处楼道来来往往嘈杂的人,等到掌柜向她请示二公子已安顿好,屋内的酒罐等已收拾完毕,也备好了新的茶水喝醒酒汤,她是否还要回屋歇息。

    越昭回神才想起自己方才也喝了不少酒,难怪今日频频走神。

    她摆起温和的笑脸告诉掌柜不用了,然后带着一众人离开了酒楼。

    坐在回程的马车里,越昭揉着太阳穴半昏半醒,直到自己的寝宫才迫不及待地直奔床榻躺下。

    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之事一样,一个鲤鱼打挺,直奔桌前,低声囔囔道:“他说得对,真正洒脱的人不管闲事。”

    握着毛笔在纸上写画了几笔,而后装进信封,唤了桃夭进来:“将这封信送给萧府萧令仪。”

    做完这些,越昭才像真正放松下来一般,卸掉了一身的紧张喝疲惫,躺倒在床上。

    总归是马上要去西北的,我又何苦自找麻烦多管闲事,如今她也与刚来时大不相同,至少在宫里不再会有人拿她做文章了,只要不全然被动着行事,其他的事何苦操心。想着这些,越昭缓缓入了梦乡。

    *

    万筠松被簇拥着进了酒楼包厢,她一路拱手,一路乐呵呵地笑,好似与一众江州土老板们相识了数年一般。

    赵老板赵吉作为商会负责人,也作为江州地界首屈一指的富商代表,站在万筠松的身侧为她一一引荐。

    一阵寒暄后,众人才断断续续落座。随着几声掌声响起,歌姬舞姬陆续现身,水袖轻纱伴随着悠扬的音调升起又洒落。

    万筠松疑问:“赵老板,今日不是商会集会详谈之日吗?怎么…”

    赵吉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万大人,这谈事情最好的地方不都是美酒佳人畔吗?”

    万筠松了然,哈哈大笑几声,举起了酒杯与赵吉一碰,一口闷下。

    赵吉见此晃着起身,对着四散而坐的众人举杯道:“诸位,万大人不远千里自京城而来,我们江州商会自当尽地主之谊款待万大人,大家说是不是!”

    堂下一片应和。

    万筠松笑笑,也起了身:“万某初来乍到,江州的各事还得靠诸位老板提携了。”

    “万大人谦虚,大人可是先皇钦点的探花郎,我们大家将来才得仰仗万大人。”下面有人高声说着,接着又是一片附和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

    又是一阵调笑后,才开始了各项事务的会谈。

    赵吉身后的小厮将记录了此次会谈的要务的清单递给赵吉,赵吉没有接,皱着眉训斥:“万大人在此,还不先给万大人过目。”

    万筠松笑呵呵地从小厮手里接过清单,嘴上也不停:“赵大人客气了。”

    目光扫过,从商会去年完成的事项,到今年各方商户递上来的所遇需要商会帮忙的困难,再到商会资金共筹,都是正常的商会内容。

    “江州商会如今这副欣欣向荣之景都是在座各位老板的功劳啊。”万筠松将清单递给赵吉,对着众人感叹。

    “小打小闹,让大人见笑了。”赵吉听得直乐呵,接话道。

    接下去便是个人的汇报与讨论,万筠松一副软骨头的模样,在位子上坐得东倒西歪,听着他们的讨论心想着,这倒比平日里上朝平和多了,全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听得昏昏欲睡。

    想着又轻轻打了个哈欠。

    此时赵吉突然转身看向万筠松:“大人累了吧?”说完对众人宣布,“大家都辛苦了,先休息休息赏赏美酒品品美人。”

    又对万筠松挤着笑道:“大人不若与我去外头透透气?”

    万筠松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便一口应下。

    赵吉连忙要伸手搀扶万筠松,却被她笑着推拒开:“在下还走得动,若是这几杯酒就要被扶着走,说出去就要给人笑话了。”

    赵吉微愣后大笑:“是是是,大人性情人。”

    行至无人的中庭,赵吉状似无意道:“大人瞧这江州如今如何?”

    “很好,江州富庶,环境也美。”万筠松说。

    赵吉展颜:“大人好眼光,您瞧,如今这模样已是最好,若是要动上一动,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说罢面露忧愁:“这也不知要如何折腾成什么模样。”

    万筠松不动声色:“此事圣上自有论断。”

    赵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大人上回说要在江州买处田庄,我思前想后,帮您挑了块风水宝地,此地找了庙中的大师都看过,依山傍水,暗山明堂皆备,大师说了此屋能佑屋主仕途通达,财运亨通。在下一听如此宝地,连忙拿来给大人备着了,只是在下恭贺大人一路颠簸来江州的一点小心意。”

    万筠松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那张房契不说话。

    赵吉再接再厉:“其他的事大人莫要担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是大人在江州购置的一处房产罢了。再者,大人收下这份礼物,也算全了在下与商会的一片心意,往后大家伙可都得依仗大人呢。”

    万筠松伸出手,捻住房契的一角,赵吉的笑容咧得更明显了。

    “还要感谢找老板替我寻的宝地,近日我也是四处周转要寻个安置宅院的地方,找老板可谓是递上了个好枕头。”万筠松挂着温和的笑意。

    “哪里哪里。”赵吉放下心来,话说得也更加放松,“一点点小心意想来大人也看不上眼。在下也给庄园中配备了一系仆从和土地,大人若是觉得仆从不顺眼大可都打发走。”

    “竟还有地?”万筠松惊讶。

    “这江州如今最贵的不就是寸土寸金的地吗,在下自然要给大人配上最好的东西。”赵吉谄媚道。

    万筠松露出微笑:“赵老板懂我。”

    “大人若想找人耕种花卉植被都可与我说,我手下佃农不说上万,也至少上千,随时恭候大人调拨。”

    万筠松垂下眼睫,拱手:“那可多谢赵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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