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搭腔。

    范明山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可是刚当着众人的面对着钟晓慧说了一通甜言蜜语！

    他转头看向李学安：“你报的警？”

    李学安摇头，她从头到尾被这对白眼狼夫妻纠缠，哪儿来的工夫叫警察？。

    范明山更慌了，对钟晓慧对视一眼。

    钟晓慧有些紧张地攥住男人的衣角，她心里清楚，这人远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清白，万一——

    想到这里，她颤声问：“怎么办，要不然你先回家？”

    “回家？”李学安离他们最近，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插话，“怎么，这是诬陷人不成，想逃跑了？”

    “胡说，”范明山梗着脖子，“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这就过去，让警察同志好好调查出真相。”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不但没往那边走，还往后缩了一小步。

    李学安嗤笑：“你可想清楚，警察一插手，你干了什么，钱花在什么地方，可都能查得明明白白，不说别的，单位旁边那个房子是你花钱租的吧？”

    范明山一下子卡壳了。

    “学安，”钟晓慧挡在丈夫身前，“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

    “学安？”逐渐走过来的人群中传来一个男声，前面几个警察侧过身，露出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大领导。

    大领导还不够一米六五，头皮和脑门好像长反了——聪明绝顶，此时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

    他不记得李学安的模样了，印象中挺高，挺白，把金国昌迷得神魂颠倒，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跟宋禄抢人。不过，一眼望过去，哪个最漂亮他还是分辨得出的。

    站在李学安面前，他指着人扭头对旁边身着警服的约摸三四十的男人道：“刘主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李学安，《长安女仵作》的作者。”

    刘成呵呵笑了两声，伸出手，李学安赶忙回握住。

    这人左手在下，右手拍了拍李学安的手背，感叹：“小姑娘真是年轻有为啊！”

    大领导笑得像个弥勒佛，对着不明所以的众人说：“这次刘主任专程过来，是专门过来表示感谢的。警察通过小李书里描写过的作案手法，成功破获了一起大案，这次她可是立了大功了。”

    刘成笑眯眯地夸：“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小脑袋里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偏偏群众还很喜欢，我听你们领导说，你这套书足足买了上万本。”

    其实不止，按照出版社那边给出的数据来看，光是京市那边就发行了七八千本，更别提煤城，这里可是她的书粉大本营。

    但是一万这个数量就足以震慑住别人了，在这个年代，连出版都不够资格的穷酸文人比比皆是，能卖出四位数已经可以挺直了腰板，被称为畅销书作家了。

    更别提，这本书是从京市那边出版的，那可是首都，最贴近中心的地方！不说别的，《长安女仵作》的含金量够吊打别的书二十个来回！

    金国昌看过，他家的长辈们看过没有？这本书可能会出现在谁的书桌上？

    ——这是个不敢细想的问题。

    金国昌不在乎，宋禄糊涂，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

    刘成和大领导一左一右站在李学安旁边，众人又簇拥几个小领导站过去，拍了几张珍贵的照片，可以想象，其中一张会出现在未来几天的报纸上。

    夏悌站在角落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顿觉无趣，刚想转身离开，旁边沈利彬突然开口道：“这人啊，还是要看命。”

    夏悌停住脚步，皱着眉问：“你在跟我说话？”

    沈利彬微抬下巴：“人家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上次被宋主任排挤，转头就来了一个大靠山，这次针尖那么大的事儿，大领导巴巴过来救场。”

    夏悌淡淡道：“我以为你跟她是朋友。”

    沈利彬耸耸肩：“我什么货色，能跟天之娇女做朋友。”

    -

    宋禄轻轻敲敲门，等待三秒后走进去：“领导，我已经把刘主任他们都送回去了。”

    大领导沉着脸，俨然是生气了，敲敲桌子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宋禄避重就轻把事情说了一下，又道：“主要还是范明山那个媳妇儿，太泼辣了，这没影儿的事儿，故意来闹上一通。”

    “无风不起浪，”大领导冷哼一声，“既然这人跟李学安不对付，就赶紧轰走。”

    宋禄连连应下。

    大领导缓和脸色，又安抚说：“小宋，其实手底下这群人，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但看你这些日子做的事儿——”

    “是我看错人了。”宋禄低头。

    “李学安有点儿真东西，文人的笔杆子，那可是堪比飞机大炮，”大领导点了根烟，嘱咐道，“你别把关系弄拧了。”

    “就一个小丫头，还真能翻天不成？”宋禄有些不解。

    “就这么个小丫头，能把书卖到京市去，你能吗？”大领导磕了磕烟灰，“自从她调到金国昌身边，报纸的销量低到什么份儿上了，需要我多说？”

    宋禄哑口无言。

    大领导挥挥手：“想不明白就回去好好想想。”

    -

    李家。

    李学安回去的时候，天还大亮着，李学仁正蹲在院子里，拿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大布包往地上摔，见妹妹推着车子进门，露出一抹笑：“今天回来得还挺早。”

    石头和剪子平时就在村口玩，每回都能接上下班的李学安，再把人送到家门口，今天正撞上媛媛带着李家兴、李家勇，五个孩子前后左右凑在李学安身边，像银河系里行星围着太阳绕圈。

    李学仁见状又说：“还是小妹有魔力，五个小孩在你身边，全都安安静静的。”

    王翠芬眯起眼睛一看，哪儿是有什么魔力，一个孩子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张不开嘴。

    李学安笑了笑：“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李学仁又拿起布包摔了一下：“老二看河面上有几个冰窟窿，说怕不是有鱼，今天就过去看了看，弄了几条回来，妈不敢杀。”

    全家只有李长征敢杀生，人还在村委会没回来。

    王翠芬打开布包，看了看里面几条大鱼，又伸手戳了戳：“好像是死了。”

    她把鱼掏出来，开始收拾。

    石头和剪子帮李学安停好车，过来跟几个人打招呼，刚想走，王翠芬扭头道：“叫你叔今晚别做饭了，来家里吃鱼。”

    两个孩子应下了，蹦蹦跳跳出门。

    李学安在王翠芬旁边蹲下，看她妈干脆利索地剪开鱼肚子，翻出内脏冲洗，看了一会儿才说：“妈，范明山那事儿，你跟钟晓慧怎么说的？”

    王翠芬手里动作不停：“也没说啥，就说不能只顾着孩子，还得多跟男人亲近。”

    “只说了这么多？”李学安怀疑，“你俩单独说的？”

    “没有，当时张丹也在，”王翠芬扭头看闺女，“出什么事儿了？”

    听到有这个搅屎棍，李学安深吸一口气：“你在张丹面前说生孩子，这不是刺|激她吗？”

    本来张丹这人性格就偏执，恨人有笑人无，自己孩子没了，身边一个李学安刚领春风得意证，一个钟晓慧刚生完孩子红光满面，对比得自己像个没人要的小白菜，她不挑事才奇怪呢！

    王翠芬撇嘴：“俩人好得跟什么似的，分不开。”

    现在范明山在宋禄手底下上班，两姐妹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钟晓慧在张丹面前活像个老妈子，张丹喘气声粗了点，她都得问问人家哪儿难受。

    李学安叹气。

    王翠芬追问：“到底怎么回事，钟晓慧去找你了？”

    “没事，”李学安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她去单位宣誓主权了，我看范明山跟外面那个要黄。”

    “黄了才好，”王翠芬很满意，“咱们也不求他们日子过好了能沾光，只要别出事就行。”

    怕什么来什么。

    晚上，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饭，王翠兰领着女儿女婿不请自来。

    李长征看着三人怒气冲冲的神情，怔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怎么突然过来了？”

    范明山冲上来，想抓李学安衣领子，被许志国眼疾手快拦住了。

    他大叫：“李学安，你跟宋禄说了什么？”

    李学安放下手里的筷子，平静地回：“我什么也没说。”

    钟晓慧尖利的声音响起来：“我不信，那姐夫为什么让明山回家？”

    李学安不明所以：“回家？”

    范明山咬牙切齿：“我被开了，你满意了吧？”

    李长征和王翠芬对视一眼，劝阻道：“这里面应该有误会，咱们坐下好好说。”

    “有什么误会，”范明山指着李学安鼻子道，“这个小婊|子前脚刚哄好了大领导，后脚宋禄就让我走。”

    用“走”这个字甚至有些含蓄，宋禄的原话是“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范明山气得眼睛充血。

    下午的时候，夏悌劝他回归家庭，还从他租的那套房子里搬了出来，一副恩断义绝的架势，他跟房东大妈扯皮了俩小时，房租一分钱都不给退。

    回到单位，屁|股还没坐上椅子，宋禄一声令下，他直接走人。

    人财两失的痛苦让他气血上涌，看着面前这帮人虚伪的嘴脸，他抓起板凳，狠狠冲李学安砸过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