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雨继续下着，连绵不绝，榕树枝被打下一束，叶片歪歪斜斜倚着窗沿，晕开一抹新绿，捣碎了染在玻璃上。
那绿色匀净，但不如哈利的眼睛澄澈。伊伦收回目光。
三个人齐刷刷盯着她，尽管没有恶意，但也足够令她紧张。伊伦咽了咽口水，还在斟酌到底该用怎样的措辞才算合理。
她不爱说谎，也不习惯煽情，仔细想想，倒不如全盘托出来得干脆。
“这个问题，我昨天回答过厄尼，今天，我想亲口告诉你。哈利。”
她左脚搭在右脚，右脚又搭着左脚，不断重复，“从我懂事起，我就听说了你的大名，在和你说话前，我认识你，更多是靠传言。你对我来说，是偶像，是不可接近的风云人物，我不敢奢望会有机会和你有什么交集。”
“但很荣幸，开学前，我们正式说了话，从那天起，你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我生活里，帮了我很多，我无比期待和你的每一次见面，包括这次。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但是……”
她欲言又止，避开他恳切的眼神。
“伊伦，你尽管说，无论是什么都好，我想听你亲口说给我听。”
哈利略低下头，黑色碎发顺势垂在额前，显得他格外温柔。
他眼中的绿色海洋翻滚着，几乎要将伊伦尽数吞没。
于是她继续说。
“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但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愿意承认。你知道，我不像赫敏那么聪明，也不像罗恩那样活泼懂你，我，我只是个不起眼的赫奇帕奇，吃，睡，草药，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乐趣。”
伊伦越说也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不争不抢的性格，但凡她再优秀一点，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是不是腰杆也会挺得直一些呢？
她垂下头，轻叹口气：“说完了。”
没想到，哈利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把他两位好朋友请了出去，赫敏路过伊伦时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头。
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人，伊伦脸红地快要滴出血来，她感觉所有血液都聚集到了头顶，双手紧张地冰凉。
哈利碰了碰她的下巴，示意她抬起头，小姑娘眼圈泛红，鼻尖还透着粉，注视他的眼神，让哈利联想起清晨挂着露珠的花骨朵，湿漉漉，又无比稚嫩。
“我很开心，一方面是你说，你想和我成为朋友，还有就是，我知道你并没隐瞒半点。”他说，看出伊伦很惊讶，哈利慢慢解释，“我昨天不放心去了医疗翼，在门口听到了你和麦克米兰的对话，还觉得很伤心……但是今天我知道了你的真意，我……啊这些都不是我想说的，其实我只想告诉你，在小惠金区，遇到你那时起，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当最后一句从哈利口中说出，伊伦瞬间感觉世界都亮了，她觉得自己像被星星砸中，整颗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几乎要被喜悦弄晕了。
还是个孩子，表情藏不住心情，伊伦展颜，笑容灿烂，比盛放的太阳花还要具有感染力。
“我们是朋友了？我和传言中大难不死的男孩成为了朋友？”
她难以置信地重复，恨不得把这句话刻在脑门上。
哈利被她如此可爱的一面逗得笑弯了腰，他没想过伊伦表面上文静慢热，实际开心时，居然也会如此孩子气。
他学着她的语气说：“我们是朋友了，哈利和伊伦成为朋友了。”
哈利看着她的眼神，宠溺意味连自己都没发觉，这一幕倒被随后进来的罗恩和赫敏捕捉到了。
“我们不也是朋友吗，怎么没见哈利有这种反应，你瞧他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那小姑娘。”
罗恩探出脑袋看，语气忿忿地。
摇摇头，赫敏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你没看到这屋子里都是粉红气息吗，哈利那哪是看朋友的眼神啊，分明是……”她看到罗恩一脸疑惑，烦闷地摆摆手，“算了，你还是摆弄你那只肥老鼠好了，你这家伙不会懂的。”
“只要你的大肥猫不来追着我的斑斑，就万事大吉了！”说着，他在赫敏的拳头落下之前跑走。
想了想，赫敏也不忍心破坏教室里两人的氛围，追了上去。
**
赶到礼堂，听说被恶意剪辑的那个视频被邓布利多撤下了，哈利当着众人的面主动替伊伦澄清，两人和谐的画面落入马尔福眼中，气得他青筋暴起，但又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不愿再挑起是非，伊伦没有和哈利透露半分，这事和马尔福那群斯莱特林有关。
“就这样结束了？你不再追究到底是谁搞出了这个恶作剧？”
哈利不太情愿自己的朋友白白受委屈，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伊伦的摇头，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个小插曲就算过去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色亮起来，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缝隙爬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片光晕。
回到教室，他们终于开始今天的正辅导。
“咳咳，伊伦同学，你想从哪一课练起？是把蜗牛变纽扣，还是把乌龟变茶壶？”
哈利一本正经地站在讲台上，手边摆好了各式各样的器具。
“还是从前一个开始吧，我必须得从基本的开始学了。”伊伦打起精神。接过哈利递来的东西和课本，她认真看起来。偏淡的眸色，被头顶光线染上了明亮色泽，宛如撕破雾霭的晨曦。
发觉哈利一直没说话，她疑惑地抬起头，男孩立刻不自然地眼光一转，偏向另一个方向，只留个发红的侧脸给她。
“咳，好，那你先试着把这只蜗牛变成纽扣，”他深呼吸一下，像做了很大决心似的转回身体，然而，只是看了伊伦一眼，那张脸霎时间又烧红了。
“哈利，你是不是累了？还是发烧了？”
说着，伊伦竟就要起身，把自己白净的小手放在哈利额头，试温度。
他吓得赶紧躲开，总是噙着笑意的黑眸倏忽一缩，生怕皮肤挨到那双手，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都，都没有，开始吧。”
还是那句话，他早晚得被这姑娘折磨疯。哈利暗自腹诽。
“那我开始咯。”伊伦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魔杖，上一挥，右一挥，轻轻抖抖手腕，一边集中精神想着纽扣，一边对准那只还在蠕动的肉粉色蜗牛，“Animagi！”
她看到那可怜小家伙在她的指挥下飞速旋转，正幻化成另一样东西，紧张地闭上眼睛，再一睁眼，身旁波特老师已经开始欢呼，她知道自己成功了，探身去看那颗纽扣，然而，看清它的模样，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蜗牛变纽扣，她变成了。只是……这枚纽扣不是赫奇帕奇制服上的，也不是其他任何学院制服上的，反而是麻瓜衬衫的式样，准确的说……
“哦？你变出了我那件蓝格子衬衫上的纽扣？真厉害。”哈利先她一步指出来，语气透着藏不住的惊喜。
“嗯？嗯……”
伊伦答应着，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成功过。
谁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我明明想着的只是纽扣，绝对不是哈利的纽扣，这个限定词究竟是从脑子里的哪一个地方钻出来的！
像是看出她的疑问，哈利笑说道。
“嗯，通常而言，变形术的结果能够反映出施法者的潜意识，所以，我很开心，你的subscious里有我，的衬衫，伊伦。”
顽皮地挑眉，眼梢一抬，哈利坐在她身边：“这么说来，我们还要做个深度练习，就是在有人干扰的情况下，你试试看能不能正常使用这个咒语，要是成功，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项训练了。”
“哦。那么，是你来干扰我吗？”
哈利点点头，给可怜的蜗牛解咒。
慢慢转回眸子，盯她两秒，“可以开始了，一会儿我会干扰你的。注意躲避。”
他离她那么近，好像阻隔了身边所有空气，身上的皂香不讲道理地侵袭她整个周围。
头脑发昏，伊伦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伸出魔杖对准那蜗牛，刚想开口，身旁哈利忽然对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她身体明显一颤，握着魔杖的手随之一抖，松懈力气，木棒眼看着就要砸到那只无辜蜗牛，哈利立刻覆上她的手，替她稳住魔杖。
这片温热从手心一路延伸至头顶，他的鼻息近在咫尺，伊伦紧张到甚至不敢呼吸，她感觉头皮发麻，被他握着的地方延伸出一阵颤栗，连绵不断。
不是说简单的干扰吗，这分明是作弊！这样亲密的接触，叫她怎么能够做到毫不动心呢？
她甚至不敢侧头去看哈利的表情，只紧盯着眼前蜗牛，连余光都不敢瞟他，生怕只要一眼就会出卖心情。
只是，圈着她的哈利似乎也没好到哪里，他的心跳格外有力，隔着衣服，和几英寸距离，伊伦甚至能听清节奏。
咚咚，咚咚，渐渐和她的心跳重合，演绎一出配合得当的协奏曲。
谁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将目光偏离一寸，僵持了好一会儿，伊伦觉得半个身体已经要坐麻了，这才缓缓开口。
“哈利？能换个姿势吗？”
这孩子还小，显然不懂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哈利默不作声地撤回身体。脸颊两边的红云就没有褪下去过。
“我，我先走了，你完成地很好，很好，我们下次课再见。”
撂下一句，他像躲怪物一样飞快溜走了。
桌上毫无变化的蜗牛无辜地眨眼睛，伊伦抱歉地摸摸它，说了声对不起。
**
回去后，坐在温暖舒适的休息室里，伊伦咀嚼着刚从厨房拿来，充满甜香的柠檬派，把今天发生的一切讲给劳拉听。
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救世主主动承认伊伦是他的朋友，劳拉脑子里瞬间炸开噼里啪啦的烟花。
“梅林的袜子！伊伦，恭喜你，你的小透明生活彻底结束了！也许你就要和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那样，参与各种各样的冒险，学期中闯祸，学期末再把学院分全都加回来！”
劳拉仿佛已经看到了伊伦被众多赫奇帕奇拥簇的画面，激动地手舞足蹈，头也不困，眼也不花了。
一直静静听着，厄尼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打断妹妹的热情发言。
“喂喂，劳拉停止你那些幻想。”眼光一转，对伊伦说，“就算你和大难不死的哈利成了好朋友，”他刻意把“好”咬得很重，“但也不要盲目跟着去冒险，我们是赫奇帕奇，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
他说着，发现伊伦嘴角挂着一些柠檬派碎屑，自然地伸手，想替她掸去，然而伊伦出乎意料的一躲让他愣在原地。
“厄尼，我和哈利是朋友，他如果遇到麻烦事，我不可能不插手，只过好自己的生活。”
说着，她用手怕擦去自己嘴角的残渣，“我真的很感谢你的照顾，你在我心中就像哥哥一样。但是，这不是你管着我的理由。”
目送她气鼓鼓地离开，厄尼问劳拉，“你没发现伊伦变了吗？她最近好像一提到那个波特就要和我吵架。”
“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劳拉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厄尼，我不认为这是不好的变化。顺便，提醒你，如果你不想以后和伊伦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那么最好少干扰她的生活，你没发现她说起波特的时候很明显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吗？”
“鲜活？我只看到她一直在受伤！”
厄尼越说越来气，“你是没看到，上次她为了维护波特，被那群斯莱特林欺负地有多可怜。”
“这就是成长啊，你总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吧。之前的伊伦总是安全地缩在角落，可她的闪光点也就只有我们才能发现，而自从她认识了波特，随之收获了更多新鲜的体验，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我，只要我想，我就能保护她一辈子！”
两人正说得起劲，苏珊.伯恩斯忽然推门进来，气喘吁吁地对他们说。
“别吵了，伊伦，伊伦……在门口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