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欢回想起，前些日子去找师尊。
一束白光，打在师尊端坐的高台之上，她仿佛看到九天之上的神邸。
那么遥远，令人望而生畏。
师尊神情淡漠，垂眼问她：“想好了吗？”
薰欢不确定师尊说的是“想好找个合适的人相处”，还是“跟他好好修炼，追求大道。”
她不敢抬头直视师尊，不像那日跟师尊分享仙鹤、练剑，那般轻松自在。
有些疏离感在薰欢心中形成，她一时不敢多问。
薰欢犹豫了下，模棱两可地说：“想好了吧。”
好半响，她才克服那种莫名的紧张，语气变得坚定：“想跟师尊一心修炼，不想谈其他。”
师尊向她招手，纯白的衣袖如缥缈白云，挥起又落下。
“过来。”
薰欢在原地顿了顿，整个人像在犹豫，没有嘴上说的果断坚决。
她一步一步走近师尊。
宴长宁眉眼间的冷然，愈加浓郁：“若是你没想好。”
停顿了下，他说：“世间青年才俊，资质出众者不少。为师替你出面，定能为你选个好师兄千万倍的。”
薰欢：“……”
·
薰欢如今听见师尊以小雀为媒介，说想带她出去走走。
简直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兄她不喜欢。
像师尊这样长年累月地苦修，她也不喜欢。
最多，就像这些天，坚持一把，做做样子，给师尊看看，她真的一心向道，没有杂念。
薰欢不方便在师尊面前，说不喜欢师兄了，不想跟师兄和小师妹相处的话。
更怕自己一不留神，语气古怪，充满怨恨，使师尊察觉，从而在三个徒弟之间左右为难。
可是，师尊仿佛一点也不需要斟酌权衡，他主动提了：“此次出行，顺便带顾怀白露去归元宗。”
薰欢感到诧异：“归元宗？那可是修真界第一仙门。”
听说渡劫期的老祖都有两三位，出窍期和化神期更不知凡数。
但她好像从未听师尊提起过。
师尊：“不错。它还是为师的师门，但不是你们的。”
“？”
“归元宗与各大门派皆有联姻，门派中人，如果到了必要时候还未有道侣，便会被强行分配。”
“……”哇哦。
薰欢来不及感叹第一门派强硬而诡异的作风，就被师尊接下来的话给惊讶到了。
“你师兄不愿意修炼无情道。”宴长宁语气平和，不带半点情绪地做了安排，“想来他很适合归元宗。”
“……”
听师尊停顿一下，薰欢谨慎地问：“所以，师尊想？”
“把他送回归元宗，门派的资源与任务，有机会令他见识万千世界，或许比待在为师身边，得证大道的机率更大。”
薰欢听到此处，出了个神。
也不知到那时，天赋极高的师兄，会和白露结为道侣吗？
薰欢收回思绪，想了想，安慰一下师尊：“不知道师兄怎么想，但薰欢觉得，在师尊身边最好。”
闻言，像是师尊化身的小雀，眼皮一动，小雀冰冷气场散去，变得生动鲜活起来，似乎还在微笑。
“嗯。”他轻轻地应了声。
薰欢极快地眨了眨眼，原来师尊也喜欢有人夸他，或者是也喜欢有人陪着？
薰欢又觉得师尊亲切起来，心想，那就由我陪着师尊吧。
·
顾怀大着胆子，向师尊请示出门一事，他只提了他与师妹，其实也是在暗示，他选了薰欢，如此委婉表达，想必师尊一定会懂他的意思，更会成全他。
毕竟，那夜在亭子里，师尊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这次两人一起外出，离小师妹远远地，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到那时，他再和师妹回缥缈山。
这就是他的回答。
顾怀见师尊沉默了许久，许久，只得小声唤了声：“师尊？”
不会是不肯答应吧？师尊那张永远冷漠异常的脸，让顾怀有些不敢确定了。
师尊朝他微微颔首，挥手让他离开。
顾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下稳了。
师妹一向不太敢见气场强大而冷硬的师尊，所以他很放心。
待他和师妹外出归来之时，便和师妹结了道侣印，安师妹的心。
回去的路上，顾怀和白露碰面了。
顾怀看了眼白露来的方向，那是通往薰欢屋子的路。
顾怀拧起眉毛，语气不善：“你去找你师姐做什么？”
白露莫名委屈：“师兄，你都说了是我师姐，我怎么见都不能见了。”
顾怀抬手揉了下眉心：“以后无事，别去打扰你师姐。”
白露乖巧一笑：“来找师兄吗？”
顾怀一梗，说不出也不要找他的话。
不然，难道去找师尊吗？这更不可能，师尊从来没耐心教徒弟，当年他就是随手扔了本书给他学。
但他与小师妹接触多了，薰欢会不高兴。
还是怪师尊，师徒三人好好地守着缥缈山，一切如旧，不好吗。
偏偏多了个小师妹。
顾怀在苦闷为难之际，也曾胆大包天，怀疑师尊的用心。
不过想想就过了，以师尊的高洁品行，目下无尘的作风，顾怀自己都觉得，这种怀疑，无疑是在侮辱师尊。
反倒更显得他像个无耻小人，不仅没担当，还在试图推卸责任。
顾怀摇摇头，扫清烦恼思绪。
幸好，马上要和师妹出门，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但现在，眼前的问题还需要解决。
顾怀看了白露一眼，眼底少了些温情，递给她一本修仙者最基础的书。
“当初，师尊也是给了师兄这本书，就是靠着它，师兄才踏上仙途，相信小师妹也可以。”
顾怀抬手，止住了白露想说的话。
“修仙，本就是一个人的事，孤独才是常态。”
“这段时间，也给小师妹讲了许多。”顾怀说，“若还是不行，小师妹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不适合这里。”
白露眼圈一红：“师兄，你要甩开我吗？”
顾怀有些生气，从未开始过，何来甩开。
那日早晨，不过是鬼迷心窍，尚未完全清醒，既然上天安排那一幕被师妹发现，那就是个错误。
“师妹，适可而止。”顾怀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冷意。
白露泪流满面，一脸委屈，却不敢再说。
当师徒四人，一起在缥缈山下聚合时，顾怀的脸色，比白露那日还委屈。
“师尊，不是只有我和师妹两人吗？”
宴长宁淡淡道：“嗯，又添了两位。”
顾怀一呛，当着师尊和小师妹的面，他这还怎么死皮赖脸、没脸没皮地追回师妹呢？
师尊，你玩我呢。顾怀一脸悲愤地看向宴长宁。
宴长宁看都没看他。
只说：“出发。”
薰欢一早就跟在师尊身后，此刻见师尊拿出剑，她飞快地跳上师尊的剑，一把抓住师尊的腰封。
被扯住腰封的宴长宁，背脊一僵，忍了又忍，见身后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得强撑住脸说：“换个位置。”
“什么？”
“抓错了。”
抓错？
薰欢非常茫然地低头一看，见到手里抓的东西，烫手似地迅速松开，而后，蹭地一下，脸全红了。
救命！！！
啊啊啊！！！
跟慢半拍似的，薰欢撇开脸，内心开始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