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但亲耳从段婉嘴里听到,陈韬还是受不了。

    他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歇斯底里地发问,“他比我好在哪里?不就是个子高点,学习好点,他还有什么啊?”

    空旷的胡同没有其他人,陈韬的喊声之高,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听到他的不甘心与委屈。

    “又来了?”段婉心里面万马奔腾,“为什么偏喜欢和别人去比较?”

    “不嫌弃你,难道还希望我夸你不成?”段婉一拳杵在陈韬脑袋上的大包,“陈韬,你今年几岁了?有没有点脑子?跑去找人打架,还大肆张扬,怕谁不知道似的。”

    “惹了祸,就让父母低三下四地给人赔礼又赔钱。回到家,不反思错误,你还委屈上了,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邋遢颓废,像个落魄的老头子似的。”

    “父母欠你的,还是我欠你的?你自己不长进,还抱怨别人嫌弃你?”

    段婉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她最讨厌这种动不动就闹情绪的男生。

    男人嘛,有点志气,哪里跌到哪里站起来,病娇给谁看。

    “算了,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段婉见陈韬傻子似的,木讷讷地看着她,叹了口气,“快回家吧,家里人见不到你会着急的。”

    段婉离开了,陈韬还留在原地回味她的话。

    混沌多日的脑袋忽然开窍了,段婉说的没错啊!

    小的时候,段婉需要他的“武力”带给她安全感,现在“武力”渐渐派不上用场,他不在是她心中的“英雄”。

    想要重新换回段婉的芳心,他必须要重新变得“强悍”。

    即便现在做不到,也没关系,他还年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春去秋来,转眼高中三年的生涯要迎来尾声。

    段婉在奥青赛取得了全国前二十名的成绩,在高考前两个月,得到北京某知名大学医药学专业的保送资格。

    姜智明在省内选拔赛中被淘汰,还要备战今年的高考。

    赵玲玲和陈韬在他们高三那年先后退了学,都没有顺利毕业。

    陈韬退学后去了北京闯荡,没听从父母的安排进厂当工人。

    赵玲玲雨夜痛哭,大闹了一场后,更加心不在焉,神不守舍。

    成绩也一落千丈,由班级的中游落到最后一名,考试还交白卷,气得老师频繁找家长。

    段婉找赵玲玲谈过几次心,可赵玲玲也听不进去,照样我行我素。后来又和别的班的男生谈恋爱,闹得沸沸扬扬,还被人搞大了肚子。

    做完了流产手术,赵玲玲就退学了。李慧也搬了家,段婉也快一年没见过她们了。

    段婉这两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得到她心仪大学的入校资格。

    学校的事稳妥了,段婉又得操心费用问题,虽然学校免了学费、书本费,但去北京的路费,住宿费,生活费还要自己筹备。

    刘玉芬早就表明立场,想上大学不拦着,但家里没钱,一分没有。

    费用全部加起来没多少,但刘玉芬也舍不得出。段婉也不指望,趁着离开学还有几个月时间,去挣钱,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段婉向班主任说明了情况,减少去班级的次数,因为她是保送生,不需要参加高考,班主任也睁一只闭一只眼,频繁请假也懒得管了。

    段婉想过再去摆摊挣钱,可她手里没本钱了,努力准备竞赛,第一年来时挣得钱早就花光了。

    向家里人开口要本钱,比登月球还难。夫妻俩忙着给败家子段大富攒钱当老婆本,再加上从段婉身上没捞到一丁点油水,看她是眼中钉的不顺眼,都巴望着早点赶她走。

    不去妄想不可能的事,段婉想去打打散工,凑足前期的费用。

    先后去了问了民营的小工厂,可人家要街道给开的介绍信。

    裁缝铺制衣店,小吃街打杂的她也打听过了,老板们一听她打短工,都纷纷摇头。

    段婉连续找了三天工作,脚上的鞋都要走烂了,没一家愿意雇她。

    进入六月,天气已经很热了。晌午,日头高照,气温攀升,段婉走了一上午,又饿又累,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找了阴凉的地方,书包里拿出一个干馒头和军用水壶,馒头就水,简单充饥。

    段婉被晒得头晕晕的,轻微中暑,看着被咬得剩下一半的馒头,心里酸溜溜的。

    好不容易熬下来高中三年,上大学的事落定了。可想打份工赚学费,又开始四处受挫。人生啊,穿到谁身上都一样,没有容易二字。

    吃完手里干巴巴的馒头,肚子还是空空的,段婉准备再喝上壶水,在水的泡发作用下,肚里的馒头也能膨胀充饥。

    一仰头,水壶里的水也没有了,段婉爆了句粗话,真是越渴越加盐,羊毛都可一只羊上薅。

    一抬眼,段婉看见对面有一家露天卖面的小吃铺,起身拍了拍尘土,准备去要些凉水。

    正值饭点,外面摆放的几张桌子,客人都坐满了,但面上不来,客人都烦躁得一个劲喊老板娘。

    段婉发现只有一个服务员忙着传送,她忙得脚不沾地,像个快速旋转的陀螺,可仍然还是赶不上客人的需求。

    老板娘一边忙着结账收钱一边收拾桌子,可每次都是桌子没收拾完,就被另一桌准备结账的客人叫走。

    新来的客人对着脏桌子大声吆喝着,可服务员和老板娘只见忙碌,却还是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看这情形,段婉要出击一下,先干活去“表现”一下,段婉主动帮忙收拾脏桌子,工作的机会要靠自己争取。

    段婉手脚麻利,脏桌子很快被她收拾妥当。

    有人帮忙,老板娘和段婉快速形成默契,她腾出手来专门负责结账,渐渐恢复了吃饭的“秩序”。

    来这里吃饭的人都吃得很快,翻台率特别高,忙乎过中午饭点,像是变戏法似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没客人了,老板娘终于有时间亲自向段婉道谢。她是个五十多岁女人,个子很高,人却瘦瘦的,眉宇间藏着忧愁,目光和善,没有生意人的精明。

    “你是学生吧?今天学校不用上课吗?真是太谢谢你了。”老板娘赵淑梅拉着段婉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像是段婉给了她多大的恩情。

    段婉没新衣服,还穿着高中的校服,背着旧书包,丢不掉的学生气。

    “我是保送生,最近不怎么去校上课了。”

    “姑娘,那你是大学生啊,他爸,你看看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

    赵淑梅对着身后穿着厨师白衣服的男人说话,刚才男人一直在锅前忙着抻面煮面,小饭馆应该是夫妻店,还请一个服务员。

    “阿姨,我看您店里挺缺人手的,我能不能过来帮几个月的忙,给我最少的工钱就可以。”段婉醉翁之意不在酒,忙不能白帮。

    “这……”

    “阿姨,我就想挣点上学的路费,脏活累活我都能干。”

    赵淑梅面露难色,回头看向后面的丈夫白忠瑞,白忠瑞偷偷地摇了摇头。

    白忠瑞的微表情,段婉看得真切,这次她又是白忙乎了。

    赵淑梅回过头,还拉着段婉的手没放开,咬着下嘴唇,踌躇了一会,做了决定,“姑娘,你要不嫌弃我们这儿简陋,能请到大学生,是我们的荣幸。要是行,明天就来帮忙。”

    段婉都放弃希望了,没料到老板娘真的聘请了她,她给老板和老板娘鞠个躬,保证明天一定按时到岗。

    段婉刚离开,白忠瑞就和赵淑梅吵了起来。

    “老太婆,你脑子又不好了是不是?这小吃铺什么情况,你还请人?中午这么忙的时候,一月能有几次?”

    夫妻俩的小铺子开在工厂区附近,当初两人标新立异,没像其他做小吃的把铺子开在小吃街。

    他们在工厂附近临街处租了一间平房,房租约定了三年,小面铺就开起来了。

    这年头,做小吃的都赚钱,可他们夫妻俩却要把老本都要赔光了。

    工厂区的客流和小吃街的客流就没有可比性。

    地点人流虽大,但都是忙碌的工人,家里没来得及做饭,就近对付一口。

    不像专程来吃饭的客人,耐得住性子,也有时间可以等。

    这里来的人,好不好吃不说,第一就是要求快,填饱肚子,能够赶得及时间去上班。

    可白忠瑞退休前是国营饭店大厨师,讲究口味,不能败坏了手艺。

    好面当然是先擀面后下锅,吃新鲜的才劲道够味。

    久而久之,来过都知道他们的小铺子,好吃是好吃,但要等上很久才吃的上,慢慢就都不来了。

    白忠瑞说的不错,今天段婉看到的桌桌爆满的时候,也只是昙花一现,一两月出现不了一次,正常情况都是门庭冷落。

    现在的这个服务员是他们小儿子的对象,本是用不着的,但儿子坚持要给父母减轻“负担”,就过来让她打打杂。

    一个服务员都闲得没事,赵淑梅又发善心雇了一个学生。白忠瑞怎么都理解不了,赵淑梅年过半百的人了,这脑子怎么越来越糊涂。

    “那姑娘也就干几个月,我看她手脚挺麻利的,小姑娘勤工俭学也不容易。”

    “你看谁都不容易?小姑娘帮你忙,又开口求你,你不好意思拒绝。让她来几天看看情况也行,没客人你也好打发她走吧。”

    白忠瑞不愿意再吵,背着手去炉子前准备。

    赵淑梅并非做做样子,段婉的情况她最了解,是真心想帮她。

    几个月工钱也就几十块,小儿子的对象不怎么干活都照样给钱,小铺子经营再困难,这钱还出得起。

    这好事赵淑梅愿意去做,也算为自己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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