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3. 绝望的风声
礼堂的窗外夜幕渐渐降临了，餐桌上的点心和面包早已经被后厨的小精灵收走了，安塔尔丝托着下巴坐在长凳上，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看几点钟了。
因为忙着赶去和詹姆汇合，西里斯路过礼堂想寻找一些吃的，却发现了一个人待在这的安塔尔丝。
他意识到安塔尔丝在等人，他知道她等的不是他，但还是鬼使神差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来。
“已经很晚了。”西里斯展现出难得的耐心，不自然道。
“是啊，”对比之下，安塔尔丝要随意的多，“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巴蒂，真是奇怪。”
西里斯迟疑了一会，还是提起了八卦小报的事情，“报纸的事情，不该由你来承受。”
安塔尔丝知道西里斯在注视她，看她有没有软弱的迹象，她不想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我不觉得有什么，”安塔尔丝连忙找了另一个话题，“但我想婚约很快就会取消了。”
纯血家族是最看中名声的，沃尔布加不会允许这种让布莱克家族丧失颜面的事情发生，退婚是迟早的事情。
她歪了歪头，朝他眨眨眼，故作轻松，“也许这个暑假，也许明天，嗯——西里斯，你应该感到高兴。”
他应该感到高兴，他想要的事情很快就会发生了，可是为什么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讨厌纯血家族腐朽肮脏的一切。”
“这无关对象，不管是谁，我都会拒绝的。”他解释道。
“我知道。”原本一直在静静听他说话的安塔尔丝开口了，“我不想成为你追求自由道路上的阻碍，我们谁都没有错。”
只是安塔尔丝不明白，这对西里斯是好事，为什么他要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他拒绝她之后，偏偏在她现在不喜欢他的时候。
她感到心烦意乱，又一次强调，“西里斯，你应该感到高兴。”
西里斯看着她，终于露出一个苦笑，“你到底看上克劳奇什么了？”
“你这是嫉妒了？”安塔尔丝抬眼发问，那双蓝色眸子带着锐利。
“斯莱特林…”西里斯苍白的说，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安塔尔丝会是什么反应。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安塔尔丝冷漠极了。
她三言两语将他打入谷底。
“西里斯，我能隐隐约约猜到你曾经拒绝我的理由，除了你所谓的逃离家族，你觉得你自私、冷漠、会伤害到我。”
“是，我不得不承认，你高傲自大、以自我为中心，不在乎家人，总是单方面认为无法沟通就不去做，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
“但是你知道吗，我喜欢一个人，无论他有多卑劣，我完全不在乎，哪怕你们所有人都告诉我，巴蒂·克劳奇是个不折不扣的斯莱特林，我也不在乎。”
安塔尔丝停顿了一下，“就像当时喜欢你的我也不在乎一样。”
“你可以说不要，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要说什么还没准备好还要考虑一下，西里斯，我不会把生命浪费在无聊的猜谜游戏，去猜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也不会在原地踏步等你回头。”
她终于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第三次重复道，“西里斯，你应该感到高兴。”
她一个字一个字强调，“我们都应该感到高兴。”
西里斯的心隐隐作痛，是他自作主张推开了她。
“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开心吗？”西里斯不无担忧，从开学以来，安塔尔丝的状态就很糟糕。
安塔尔丝想了一会，“开心吧，你知道我脾气不好，他很包容我。”
一抹绿色闪了进来，西里斯的视线转了个弯，看向礼堂入口。
安塔尔丝顺着西里斯的目光看去，小巴蒂走得很急，袍角翻滚，他在进门看到安塔尔丝时松了一口气。
“安尔，我来晚了。”小巴蒂气喘吁吁站定，把手背在身后。
安塔尔丝朝前跨了一步，伸出胳膊想挽住小巴蒂的手，却被他避开了。
他抚过面前女孩柔软的金发，顺势揽住她的肩膀，把发红的手背隐藏在宽大袍袖下。
像是在宣示主权，安塔尔丝浑身不自在。
她掩住诧异，侧过脸试图在小巴蒂脸上探出异常。
西里斯的视线直直看向她，然后又移到小巴蒂身上，“我想我该走了。”他耸了耸肩。
“布莱克，我们谈谈。”小巴蒂很礼貌，快速补充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谈话。”
安塔尔丝在礼堂外百般聊赖地等待，恋爱果然使人烦恼，小巴蒂竟然避开了她挽手的动作，这太不正常了。
她正烦躁着，看见拐角处投射出重叠的人影。
安塔尔丝蹑手蹑脚摸了过去，看清楚是谁后，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西弗勒斯，你在这干什么？”安塔尔丝怀疑地盯着他，“你在跟踪西里斯？”
斯内普扯了扯嘴角，“你可以这样理解。”
“这不是什么好的报复方法。”安塔尔丝评价道，“如果西里斯意识到你在跟踪他，以他的性格，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肯罢休。”
“你们都已经五年级了，为什么就不能歇歇呢？”
“如果换做是你被人不停挑衅和攻击了整整五年，你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斯内普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以前那些日子很快就能结束了。”
结束？安塔尔丝眼里满是疑惑。
看见安塔尔丝还想继续问些什么，斯内普重重揉了揉眉心，打算放弃今天的跟踪。
他不能让安塔尔丝知道他的猜测和计划，看来只能下次再找合适的时机了。
另一边，小巴蒂卸下他的伪装，毫不掩饰自己对西里斯的敌意。
“布莱克，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提醒你，”小巴蒂抚摸着袍袖下刻字的伤口，“是你在你和安塔尔丝的订婚宴会上逃走的。”
看到西里斯突然泄了气的样子，小巴蒂翘起了嘴角，被拉巴斯坦刁难的糟糕心情得到了平复。
离开前，他再次将目光瞟向沮丧不已的西里斯，唇边勾起淡淡的嘲讽笑意。
“我要感谢你给我的机会。”
·
安塔尔丝觉得小巴蒂最近怪怪的。
一向认真听讲的他开始上课打瞌睡，下课了就朝图书馆跑。
虽然不大可能，她还是会忍不住把一切朝最糟糕的方向设想，难道小巴蒂后悔了，所以一直在躲着她？
安塔尔丝不是扭捏的小姑娘，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对此小巴蒂表示他只是作业太多，他保证会抽空多陪陪她。
“也许你们需要一些空间。”安塔尔丝觉得妮可的分析很有道理，她开始每天花很多时间去练习高阶魔咒。
三月份的初春，毛榉树开始冒出点点绿芽，复活节假期过后将迎来决赛，魁地奇训练如火如荼地进行。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安塔尔丝拿着扫帚穿过打闹的学生，她和正要去训练的雷古勒斯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在狭小的楼梯相遇，雷古勒斯往左，安塔尔丝也朝同一方向移动，他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清秀的少年脸上挂着黑眼圈，看起来很疲倦。
“你看起来要猝死了。”安塔尔丝开玩笑道，两人在陈旧的楼梯挨着坐下。
雷古勒斯故作矜持点头，“我还好，巴蒂就不一定了。”
“他怎么了？”安塔尔丝撩了撩头发，开始回想这几天小巴蒂干了什么。
他总是抱着很多书跑来跑去…选修了所有选修课，很忙…
“我真的有点担心他吃不消，”雷古勒斯有些无奈，“巴蒂在宿舍学习学到很晚，甚至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他可能觉得打扰到我们休息了，有时候会在图书馆待着，我猜和克劳奇先生寄来的信有关。”
“我会去问问他。”安塔尔丝抱怨道，“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半晌的沉默…
“你怪我吗？”说实话，安塔尔丝很忐忑，双手向后撑着高一点的台阶，天花板挂着的油画像繁星点点。
雷古勒斯疑惑地嗯了一声，安塔尔丝还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怪你。”雷古勒斯摇了摇头，他知道安塔尔丝指的是什么。
只是谈个恋爱而已。
西里斯那么叛逆，对婚约表现的如此抗拒，雷古勒斯没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安塔尔丝。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沃尔布加放弃了西里斯，不再对西里斯抱有希望，是不是当时和安塔尔丝有婚约的就会是自己。
雷古勒斯需要很努力，才能追赶上西里斯随随便便就能取得的成绩，这也是沃尔布加一直不放弃这个叛逆的长子，试图把西里斯“引回正道”的原因。
但是在对待安塔尔丝这方面，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做的比西里斯更好。
如果自己更优秀一点就好了。
雷古勒斯心中叹了叹，借着训练的名义，几乎是逃跑一样离开了。
距离宵禁还有一个小时，安塔尔丝抖了抖伞，水珠顺着伞面滚落到地砖上。
偌大的图书馆空空荡荡，安塔尔丝一眼就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她放慢了脚步，小巴蒂坐在桌旁，睡得正熟，他的脑袋伏在一本打开的算术占卜课本上。
安塔尔丝弯腰把掉落的外套捡起来，刚披到小巴蒂身上，他就惊醒了。
“闭馆了吗？”小巴蒂揉了揉眼睛，慌张地到处张望，“我竟然睡着了。”
“还有一会。”安塔尔丝看见小巴蒂面前有很多揉成一团的草稿纸，写错一个字母他就要重新誊写。
小巴蒂对自己要求很高，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强迫症……”安塔尔丝幽怨地鼓起腮帮子，“只是错了一点而已。”
“为什么你有这么多的作业要写？”她开始翻看他的笔记，发现有很多内容都超出了他们学的部分。
一张卷起的纸吸引了安塔尔丝的注意力，她伸手想看，被小巴蒂抢先一步拿了过去。
“好，你不让我看。”安塔尔丝假装生气，扭过头不去看他。
“大小姐，怕了你了。”小巴蒂虽然在调侃，还是乖乖把那张纸递到自家女友面前。
那是老巴蒂寄来的信，信里把小巴蒂骂了个狗血淋头。
安塔尔丝跳过那些责怪的字眼朝下看去，老巴蒂列出了很多要求，“年级第一”、“所有课拿到O”、“标准咒语默写”……
“我不明白，你已经选修了所有选修课，他还给你布置这么多课外作业，”安塔尔丝的心情开始变得糟糕，“你都没有时间休息了。”
小巴蒂早就习以为常了，一句话也没说，拿起笔开始写老巴蒂布置的作业。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能反抗什么，”他的睫毛投下阴影，“我只能加快速度，尽可能做到完美。”
他像自虐一样奋笔疾书，有一丁点错误就要撕掉重写。
安塔尔丝看不下去了，“别写了，你需要休息！”
小巴蒂皱起眉头，用胳膊死死压住课本不让安塔尔丝抢走。
“看在梅林的份上，”安塔尔丝喘了口气重重坐下，她拿起那份任务清单，“我和你一起写，我看看，用如尼文翻译算术占卜的文献…”
她有些火大，不明白老巴蒂怎么会如此严格。
在怒气的加持下，她写的很快，字迹可以称得上狂奔的飞马。
“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爱别人呢？”她边写边说。
“我没什么值得被爱的地方。”小巴蒂头也不抬。
“你一直都戴着面具吗？”安塔尔丝停下笔。
“即使在我面前也这样？”
“不，”小巴蒂摇摇头，“这是我不曾料到的，也许我觉得我们很像，我在你面前会很放松。”
“我在很认真和你说话。”安塔尔丝并不满意。
“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烦恼、你的担忧，你在害怕什么？”
他有事瞒着她。
“你后悔了吗？”安塔尔丝毫不退让。
小巴蒂呼吸滞了下，他在恐惧安塔尔丝发现真相的那天。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即使手背上的伤口已经好了，现在却好像还在灼烧。
小巴蒂知道安塔尔丝不喜欢神秘人，可笑的是，起初他带有利用的心思，因为崇拜神秘人才接近了安塔尔丝。
那个时候的她是被捧在掌心的莱斯特兰奇大小姐，万众瞩目，连神秘人都会出席她的订婚宴。
而安塔尔丝笃定小巴蒂会像老巴蒂那样反对神秘人，她需要一个把她从纯血家族漩涡拉出来的人。
他们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错了。
他们是阴差阳错在一起的。
小巴蒂习惯戴上面具伪装自己，装久了，连自己都忘记了以前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不是真实的你，那么我们的感情也不是真的。”安塔尔丝向椅背靠去，展现了她强势的一面。
“我愿意为一段真爱哭泣，甚至为一个真诚的人歇斯底里，但我不允许自己留恋一个戴着面具的灵魂。”
小巴蒂逃避她的观察和紧盯，“有时候当我处在某种情绪中，我审视自己却发现我没有任何感觉，我只是演得看上去有感觉。”他避重就轻地说。
安塔尔丝覆上小巴蒂的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只是怜惜地看着他，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你该多笑笑。”
小巴蒂触电一样抖了抖，安塔尔丝落入他的怀抱，他抱得很紧。
“我会试着改变，变得更坦诚些…”小巴蒂在她耳边说，他抓起安塔尔丝散落的金发，迅速吻了吻她的发梢。
细密的伤口愈合得太快却留下斑斑点点叠成的无望，留下他在夜里对着莫名的隐痛发呆。
靠欺骗维持的感情能维持多久，余生的每一秒都将折磨他，在阴暗的角落度日如年，窥不见天日。
一个人一旦动了感情，就有了弱点。
所以一向擅长克制的小巴蒂，决不允许自己深陷其中。
但她是他的太阳，一个人不能没有明亮温暖的太阳。
谎言迟早有拆穿的那一天。
那么就在让他那一天到来前，沉溺于此吧。
夜晚的宁静放大了无力，小巴蒂试图寻找一个出口。
他把头靠在安塔尔丝的颈窝，贪婪地感受她的体温，最后在压抑中睡去。
他呼吸着，她听见绝望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