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文艺比赛只剩下一个礼拜，大家都很紧张，虽然对小品的台词和流程很熟了，但为了不出差错，他们依旧每天坚持在雪松树底下排练。

    甚至除了中午午休时间，她们还会找一些音乐美术这些约等于自习的课出去排练，只是必须要经过任课老师的同意。

    星期一下午的科学课上，大家都想要出去排练，但大家又都有点害怕老师，不敢做举手的第一人。

    眼神瞟来瞟去，最后这个重任还是到了北栀身上。

    北栀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举了手，高高瘦瘦的科学老师走了过来，低头问她什么事。

    北栀轻声问：“老师，可不可以去外面排练小品，下个礼拜二就要表演了，我们的小品还没有排好。”

    科学老师善解人意地点了头，但又有些不放心，“你们是真的出去排练吧，除了你外还有哪些人？”

    “嗯，我们就在教师宿舍楼前的树底下排练，除了我还有华湘、施兰、周子玲……”北栀站起来依次指了他们。

    陈悦葵突然从后面扯了扯她的衣服，用无声的口型祈求道：“带上我和王慧。”

    北栀顿了顿，又急着补充道：“还有陈悦葵、王慧……嗯梁惜君。”

    反正已经多带两个人了，索性再加一个。

    科学老师看了她们一眼，片刻诧异后恍然道：“你们演的是七仙女吗？”

    北栀心虚地低下头，面红耳赤。

    后排的林辉突然举报说她们有些人不是去演小品的，是想出去玩！

    北栀心里一跳，陈悦葵立刻回头反击道：“班主任让我和副班长指导一下她们，帮忙提一些意见，你不信可以去问老师。”

    林辉被这话一堵一时哑口，科学老师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排练。

    看着百无聊赖坐在教室里羡慕她们可以出去玩的同学，北栀的心里莫名有点优越感。

    可在下一秒，她又觉得自责，拼命把优越感给踩了下去。

    大家一到雪松树底下后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排练，陈悦葵和王慧确实为他们的表演提供了不少宝贝的意见，还热心地把改进后的动作和表情示范给他们看。

    就这样，在修改和精进中，她们正式排练了两遍遍。

    下课铃打响了，他们刚好也累了，又怕有人过来看，就在树底下坐了下来。

    清凉的微风吹了过来，拂动着她们的发丝，也将刚才排练时的欢跃气氛吹散了一些，只剩下疲累过后的平静。

    “我记得以前这棵树下堆了很多垃圾，很臭很臭，最后还是我们搞干净的。”陈悦葵把头歪靠在王慧的肩膀上回忆说。

    王慧轻声附和道：“是啊，不记得是五年级还是六年级了，班主任让我们从家里带了劳动工具来搞这个垃圾堆，搞了好久，我都累死了。”

    北栀心里很想说那天王慧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张锐星他们打闹，只有在苏老师过来盯梢的时候才假装卖力。

    但她背靠着大树，双手抱膝，什么也没说。

    “确实挺臭的，而且垃圾堆里什么垃圾都有，有些纸尿裤里还有屎呢！”

    “别说了华湘，太恶心了，想起来就想吐。”周子玲捂着喉咙，夸张地干呕了两声。

    施兰愤愤不平，“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学的时候，我们班不是被拉去清理垃圾堆就是去扫厕所，都是些又赃又臭的地方！隔壁88班比我们好多了。”

    “还不是我们有个好班主任，苏喜文想要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班做。”陈悦葵翻了个白眼，“好处就是她的，坏的全是我们的。”

    王慧撇了撇嘴，“我听说把垃圾堆打扫干净有两百块钱，还能给班级加分得到流动红旗，所以那时候她才让我们去搞，她这个人本来就自私，是个歪屁股。”

    北栀看向王慧，不解又不忿。

    虽然说苏老师歪屁股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但她歪的是你那一边，你是她最喜欢的学生啊，你怎么可以背刺她？

    惜君叹了口气，“算了，小学都毕业了，再埋怨苏老师也没有用了，至少这里打扫干净后你们可以在这排练，我们也可以过来这边玩。”

    “这倒是。”陈悦葵点了点头，转头问施兰，“下个礼拜二你们就要登台了吧？”

    施兰点头，有些忧心，“是啊，马上就快六一了，想起来还有点紧张。”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你们排练过这么多次，肯定没问题的，要相信自己！”陈悦葵笑着鼓励她们。

    “说实话我还有点羡慕你们，我们那个舞蹈根本就没组织起来，要是当时我也加入你们就好了。”陈悦葵遗憾地说。

    北栀有点纳闷，“我之前不是问过你要不要演老公那个角色吗，你当时说你不演。”

    “什么时候啊？”

    “就我们刚开始分配角色的时候，本来我是要演施兰‘老公’的，但我不想反串，我就问你想不想参演，你说你不想演啊。”

    “没有啊，你记错了吧，你没问过我啊，你要是问了我我一定会演的，这么好的剧本！”

    陈悦葵一脸认真笃定，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北栀都有点迷惑了。

    “她问过你的。”施兰说。

    华湘也点了点头。

    “那好吧，那可能是我当时没有听清楚……”陈悦葵尴尬地笑了笑，“不过现在也挺好的，我们也算加入了你们啦！换句话就说，我们是你们的导演，也是你们的第一批观众。”

    就在大家聊天聊得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

    只见林辉从宿舍楼和科技楼的过道里探出个头来，夸张地指着她们对身后的小弟怂恿说：“看到了吗，王慧在那里，还有很多美女！你看她们的胸，好大好软，你快去摸。”

    大家都从地上站了起来，厌恶又戒备地看着他们。

    北栀心里一跳，林辉的小弟竟然是上次在路上抢她钱的那个瘦猴儿！

    自从上次被抢了钱后，她就再也不敢穿那天穿过的衣服，钱也不敢放在口袋，而是塞进袜子里，等到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她就是害怕，怕那个瘦猴儿会在学校里认出她来，会再欺负她。

    瘦猴儿嬉嬉笑笑，想跑过来又不敢过来，但禁不住林辉的推搡和怂恿，他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往这边走。

    顾不得那么多了，北栀害怕被瘦猴儿认出来，立刻转身从宿舍楼的左边跑走了。

    跑走的时候，她还听到林辉在身后调笑道：“你看看，有个女生都害羞地跑走了，你还不去摸，到时候她们都跑了！”

    穿过宿舍楼和食堂的夹角，北栀本来打算一路往前跑，穿过林荫道绕开操场跑回班级，但跑到宿舍楼的侧面，她就停了下来，她想到华湘她们还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等她们。

    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北栀停在原地长吁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北栀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施兰华湘和惜君，她松了口气。

    “你们没事吧，林辉他们走了吧？”

    “我们没事，那个人就是来找王慧麻烦的，王慧和陈悦葵跑到宿舍楼里去了，威胁林辉他们说要去告老师，他们就吓得跑了。”施兰看着北栀，有些心疼，“那个瘦猴儿是不是之前抢你钱还打了你啊？”

    北栀惊讶地问她怎么知道。

    施兰指了指华湘，“她和我们说的，我们刚才还觉得奇怪，怎么你一见到那个人就跑了。没事的，他已经走了，没有认出你，你放心吧。”

    北栀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终于平复，“那就好，我们回班上吧，等下要上课了。”

    这一场风波过后她们又排练了一天，周三下午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来班上把她们叫出教室。

    “下个礼拜二就要表演了，你们的小品排练得怎么样了，台词动作还有流程都记熟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紧张和不确定，台词这些她们是记住了，就是怕表演的时候失误。

    “差不多了，我们排练了很多次。”施兰说。

    “我还没有完整地看过一遍，这样吧，你们到我宿舍排一次看看。”李老师说完后就转身朝宿舍走去，她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点紧张。

    但班主任发话了，她们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老师去宿舍。

    学校里大部分老师都是住在教师宿舍楼，但因为宿舍楼满员了，最近几年来的年轻老师只好住在综合楼二楼。

    班主任的宿舍就在和教学楼相连的综合楼二楼的最右边，和隔壁135班的教室就隔着一个一米宽的小巷。

    综合楼的二楼和教学楼的走廊是相通的，只隔着几节阶梯和一道上了锁的铁门，李老师懒得带他们下楼再绕到综合楼门口上楼了，直接拿钥匙开了门。

    大家在心里默记着自己的台词和动作，小鸭子排队一样地跟着班主任进了宿舍。

    这是北栀第一次来李老师的宿舍，她的宿舍不大，光线也不怎么好，但收拾得很整洁干净。

    班主任轻轻关上门，在不大的空间里收拾出一块空地，放上两张凳子，然后在餐桌边坐了下来，看着她们温和地说：“好了，就在这演一遍给我看吧。”

    要表演给老师看，大家的心里都有些紧张局促，班主任似乎看出来这一点，安慰她们说：“你们四个人放轻松一点，不要有压力，老师不会骂你们的，老师就是想看看你们排练得怎么样了，适当地给点意见。”

    大家一时都有点尴尬，互看了一眼后，施兰率先说：“那我们就开始吧。”

    于是华湘先出场了，蹲在地上摆出修锅的动作，接着施兰打着长长的哈欠，摆出一副刚睡醒十分疲倦的表情，懒懒散散地走过去说：“一大早就听到你在厨房里乒乒乓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北栀不得不承认，邝兰表演得很好，在开始表演的这一瞬间，她好像真的变成了这个人物，虽然因为年龄还很小，多少有一些稚气，但也并不妨碍她表演时的自在和大方。

    北栀觉得自己虽然已经尽力不让自己紧张，但当着班主任还是有一点忐忑，总觉得在台上没有没办法把自己尽情舒展开。

    时间流逝，施兰和华湘的台词一句句在耳边飘过，越接近她出场，她的心情也就越紧张。

    但就算再忐忑，到她出场的情节点时，她也还是鼓着勇气逼自己上了。

    站在门口，抬手，按门铃，嘴里发出门铃叮咚叮咚的声音，施兰跑过来做出开门的动作，北栀微笑着开口说出了她的第一句台词。

    这一瞬间，内心那点害怕和紧张，像是被扎破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

    按照排练过无数次的流程一路走下来，台词、表情、动作……

    她渐渐忘了去紧张，整个小品顺利地在老师面前演完了。

    她做到了，没有出错，心里像是刮过一阵大风，有一颗成就的种子飘飘而落，在她的心里扎了根。

    班主任看完后，给她们鼓了掌，接着很温和地点评说：“你们一路演下来挺流畅的，台词也没有念错，这一点值得表扬，但整体看下来的话，我觉得施兰演得还是要更好一点，她的表情动作都很到位，整个人很自然，放得开一些，你们三个人的话，有点拘束，表情和动作还要继续练一下，总之就是大胆一些，反正都上台了嘛，紧张也要演，不紧张也要演，不如就豁出去演好一点。好啦，回去再多练几遍，明天下午在班上演一下，下周一就正式彩排了。”

    大家点了点头，想到明天就要在班上彩排了，她们回去后又排练了几遍。

    每排练一次，北栀都逼着自己比上一次更舒展一些，她希望自己能够配得上老师的重视。

    第二天，在经历了一个中午的排练后，她们四个人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登上了讲台，然后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表演完后，班主任的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笑着问底下的学生他们演的怎么样。

    大家都说好，林辉笑得拍桌子说：“要是北栀被施兰从凳子上推下来摔倒的时候，能摔得更真一点就好了。”

    北栀刚上台那会的紧张和胆怯又回来了，她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这次表演比上次好，大家都舒展了不少，值得表扬！”

    老师率先鼓起了掌，接着掌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像大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