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刚落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倏忽而逝。

    两个月里黎念容去了大护国寺数次,都没能如江见月所说,碰上施玲珑。反倒因着一次意外,撞见自己的兄长黎念川与丞相府家的沈小姐沈玉妗在寺中僻静处幽会。

    ......

    黎念容撞见的时候,差点儿惊掉下巴。

    要知道她大哥二十多年来熟读圣贤书,谨守礼节从不逾矩,居然也会暗搓搓的在大护国寺跟姑娘相见幽会——而且这幽会的对象还是丞相府的沈小姐!

    可从没听说过这两人曾有过什么交集!

    不过也幸好,这件事情是让黎念容,而不是旁的什么人撞见。

    要不然两个未曾论及婚嫁之人在大护国寺中悄悄见面,拉出去怎么也说不清楚。

    关于这件事情,黎念容私下里旁敲侧击的从黎念川那里询问了一下。结果她大哥竟神色十分羞赧的说沈小姐很好,他打算来年让父亲往丞相府去提亲。

    黎念容......黎念容叹了口气。

    她心中的情绪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那是丞相府的嫡女,沈家又是百年世家——配皇子也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如今陛下膝下没有合适的皇子给沈小姐做夫婿,但......也应当会选一个能有所助益的高门大户。

    恐怕看不上她们家两袖清风耿介固执还讨人厌。

    毕竟黎崇云在朝堂上性情耿介出了名的,常常与人意见相左,就是皇帝提出了不合适的政策他也要驳上两句,再加上他不结党,不站队,朝堂之上几乎没什么好人缘儿。

    要让沈丞相同意将爱女嫁到黎家......怕是有些难为丞相大人了。

    对此,黎念容只能满面同情的拍拍大哥手背,无言的祝他好运了。

    待到十二月出头,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黎念容终于收到陆百里的回信。

    陆百里的字迹飘逸,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先是问黎念容在京都这大半年住得可还安稳,又向她的父亲姑母兄长问了一大圈好,然后描述了一下自己前些时日人在南疆毒林里,所以一直没有收到信件,近些日子出了毒林,在江南水上游赏风景,才收到黎念容的信。

    这封回信正是他在游船上赏景饮酒时所写。

    ......

    后面是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黎念容没能耐着性子看到最后,快速翻倒尾页,细细读了几遍,才在某段段尾的角落处找到一段文字,承认无佚之毒确实是他年轻时所制。

    “只不过此毒我制出后,察觉其效用太过强劲,能通过呼吸让未中毒之人也染毒,极其有害,不宜留存......便将当年制毒的案卷药方一应毁了,记载也抹去。”

    “如今世间,应当不会再有无佚之毒才是。”

    黎念容一路细读,读到最后,见陆百里道:“我如今在江南,也没有什么事情,既然都城出现了无佚之毒,那我这个始作俑者,恐怕也该回去看看了。”

    陆百里要来都城......

    黎念容将手中的书信收好,轻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也不算出乎意料。只是中秋宫宴距今已经过去两个月,无佚之毒并没有如医案记载和施琳琅所描述的那样,出现扩展感染他人的情况。就连户部尚书李大人的中毒症状都已经好转,开始如常上朝......

    似乎那夜皇帝将百官留于宫中只是一个无疾而终的意外。

    只怕等陆百里一路从江南走水路过来,都城之中这点无佚之毒的味儿,可能都消散干净了。

    这两月来黎念容也想了许多种可能。若是真如陆百里所说,世间不会再有无佚之毒,那么中秋宫宴上出现的......莫非只是一些药效相似的仿制毒?

    “书信看完了?”

    启清明趴在桌对面百无聊赖的等候着,见黎念容放下信纸,打了个哈欠含混不清道:“可以动身了?”

    黎念容将信纸收回去,瞥了启清明一眼:“可以了。”

    “那走吧!”启清明从蒲团上弹起来,招呼一直守在身后的小厮道:“备马车!出发!”

    ·

    初雪刚落,只在地面铺了浅浅的一层,马车行在路上,留下两条车轨的痕迹。

    本朝皇帝行伍出身,在骑射技艺上颇有心得,登上皇位后数年来不曾荒废,甚至特地在京郊建了猎场。每年入冬时,皇帝都会集结百官,举行在猎场举行一场冬猎,约半个月的时间。

    黎念容对于冬猎不是很感兴趣。

    她没怎么学过骑射,那样的场合去了也只能在旁侧看着,不能亲身体验快意。再加上初下了雪,过几日天气定然寒冷——逢上这样的天气,恨不得缩在屋里暖炉旁边读药方子犯困,一步也不出去才好,哪有什么心情在去寒风中受冻看人打猎。

    所以她原本是想寻个由头,将这件事推了。

    但启清明却不同意,死缠烂打的要黎念容跟他一起去。

    甚至还用一百两来威胁命令。

    黎念容不太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看在这家伙信誓旦旦对天发誓保证一应供暖准备齐全,到时候去了猎场,她完全可以缩在暖和的帐篷里不出去——不必冒着寒风去看他们冬猎。

    看在启清明连路上马车里的小炉都准备了三个,烤得整个马车暖烘烘的份儿上,黎念容勉强是应了。

    去就去呗。

    一个冬猎,又不会掉皮掉脑袋。

    反正拿钱干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等到达冬猎猎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雪稍霁,一抹深邃暗蓝染上天际。

    在暖烘烘的马车里待了一下午,下车时黎念容脑袋还晕晕乎乎的,直到迎面的凉风将她吹得几分清醒。

    看着面前和不远处一个个单独立起来的帐篷包,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抬头,寻找启清明的身影。

    启清明正他那匹黑骊马拴在帐篷旁的马桩子上。

    这匹黑骊马是他十五岁前在都城学习骑射时所养的马,从一条小马驹一直跟着他到现在。用启清明的话说,虽然这马没能跟着他同甘共苦上战场,但但毕竟是吃着他的马草一口一口长大的,废物儿子也不能扔不是。

    黎念容走过去,启清明正在给黑骊马顺鬃毛,见黎念容过来,启清明吹了声哨,唤那黑骊马道:“宝珠,给你阿娘打声招呼——”

    黑骊马宝珠抬起一只马蹄,哼哧了两声,用鼻子去拱黎念容的衣服。

    黎念容连忙伸手摸了一下马头,把这只乌黑的骊马掰回去:“我至今不能理解你给这马起的鬼字。宝珠,你当着旁人的面唤他名字不会觉得丢人吗?”

    启清明手上继续梳理着宝珠的鬃毛:“那么能吃,不叫猪叫什么。再说了,它又不需要上战场,谁知道它名字。”

    黎念容无言以对。

    等到启清明给黑骊马宝珠梳理完鬃毛,转过头来,看向黎念容:“你怎么不进去?”

    黎念容才想起自己不是过来看马的。

    她扫了一眼帐篷:“今年冬猎持续多久?”

    “大概半个月吧。”启清明估算,“冬猎结束后去行宫待上几日,就回去了。”

    黎念容点点头:“太好了,那你记得一会儿跟随行的侍官多要两床被褥。”

    “多要两床?”启清明不解,“我让他们在帐篷里多放了两个炉子,还不够暖和吗?”

    “够了。”黎念容拍拍启清明的小臂,温和笑道,“但冬日里毕竟寒从地起,我是怕你晚上打地铺的时候太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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