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雍州王室的日子不好过。
先是雍州各地诸多商铺关门，再是祭祀之时，神像坍塌。
雍州百姓信仰神灵，王室也以神裔自居。
如今这般，倒叫不少人心里直泛嘀咕。
原也罢了，王室想个法子安抚，再过些时日兴许也淡了。
可偏偏在这个风口上，青、冀二州向雍州宣战了。
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雍州人心惶惶。
青州实力强盛，还有冀州……
十二年前，雍州就是在冀州手里战败的。
那一战，输得惨烈，甚至到了不得不送王子为质求和的地步。
坊间人心浮动，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不利于雍州王室的言论甚嚣尘上。
有不少人说，那日神像坍塌是神灵的示警。
王室私德败坏，不堪表率。
……
荆州边境，魏家军军营主帐。
“冀州这是什么意思？”
荆州正与青州交战呢，那边冀州就和青州一伙打雍州了。
虽然冀州并未对荆州宣战，但荆州与雍州毕竟结盟的关系，眼下又有共同的敌人，与冀州的关系就值得重新考量了。
“你管人家什么意思作甚，国都那边不给驰援，咱们自个儿尚且自顾不暇，青州的风驰军可不是吃素的，冀州又没对咱们宣战，管那么多做什么。”开口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一位年轻的小将军反驳，“雍州与我们素来相亲……”
“那是王室的事情。”魏冕嗤笑，“我们保家卫国，护的是黎民百姓，与王室那群臭虫可没半毛钱关系。”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魏冕看向主位上强健的男人。
“大哥，趁着风驰军如今疲敝，明日由我去叫阵，再好好搓搓他们的锐气。”
“不必。”魏潜淡声道，“再缓缓。”
魏冕虽然不解，但他素来信任自家大哥，便不再多问。
……
姜云茉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安排好了征战的物资与人员的调配。
此次出征军队的主力为神策军，由窦铭启统帅。
大军出发之后，每隔上五日，窦铭启都会写一份军报，由沿线驿站送回王都。
大约过了月余，冀州与雍州正式兵戎相见。
至于青州，则是两线作战，同时分遣军队与荆、雍二州在两个不同的方位开战。
第一战过后，青州与冀州的联军大获全胜，打得雍州节节败退。
捷报一封封地往王宫里送，让人望之雀跃。
但好景不长，战争开始的第三个月，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被送到了冀州王宫，勤政殿的案桌上。
姜煜看完之后，倏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面色凝重。
“去宣宁宫。”
这边姜云茉正吃着石榴呢，就瞧见自家弟弟从外边进来，衣带生风，脸上表情紧崩。
她当下就知道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姜煜开口就是——“阿姊，窦铭启失踪了。”
姜云茉愣了一下，而后快速反应过来。
“现在王都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
“军报是直接送到勤政殿的，其他人不会知晓。即便是有其他线报，也会再迟上一两日。”
姜云茉看完那封密信，心不禁沉了下去。
明明打了胜仗，可作为主帅的窦铭启却失踪了……
“先暂时封锁消息，让斥候在两州边境暗中找人，再通知布置在雍州的暗桩，让他们私下里留意。”姜云茉吩咐道。
姜煜眼眶有些微微泛红，面上染上阴鸷。
姜云茉看着他，叹了口气，“阿煜，我明日一早就出发赶往前线，王都这边就全靠你了。”
姜煜抬头，隐有不赞同之色，“阿姊……”
“阿煜，你莫忘了，我当年是凭何受封的王姬。”
除却尊贵的身份，是战功啊……
……
第二天天一亮，一辆马车就驶出了宫门。
为了方便赶路，姜云茉这回连兰弗都没带，仅带上了自己的半数暗卫并十几个亲军。
一路上，除了偶尔停下来补充物资，中途几乎不作滞留。
渴了就喝袋囊里的水，饿了就啃干粮。
不过十日就赶到了边境。
一行人直奔军营，来接应的人把他们带到了监军姚鸿那儿。
姜云茉一进营帐，就见一书生模样的人朝她拱手作揖。
“见过王姬。”
“说吧，怎么回事？”
姚鸿便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所以，窦铭启是在战后才突然不见的。”
“是。”
姜云茉陷入了沉思，姚鸿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可信之人，如今也是窦铭启的心腹，按理来说，他的话不会有假。
那这事就奇怪了。
窦铭启今年二十六，他自幼习武，十三岁随父出征，十四岁领兵作战，武艺高强，功勋卓越。
谁能在后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他？
“殿下来得正好，自将军失踪后，军心浮动。臣近日来虽稳住了局面，可实在难以服众。”
姜云茉便是为此而来，她吩咐道：“传令下去，大军暂时由我统管，其余一切照旧。若有言行无忌，动摇军心者，斩立决。”
……
另一边，幽州与冀州的边境。
“珈玥王姬来边境了。”小奶音提示道。
“哦？”
万俟晏抬起手，毛笔在宣纸上滑动，画了一个圈。
“那么近的距离，你倒是别坐着呀！”小奶音真是急炸了。
“奖励呢？”
小奶音咬牙切齿，“叮！请宿主完成与珈玥王姬的初次邂逅，作为奖励，系统将在任务完成的两个时辰内提供流渊宝库地图所在地信息，并在宿主拿到地图的情况下，为宿主提供宝库秘钥。”
万俟晏沉默了一会儿，“这世上早没了什么秘钥。”
“的确，但正是世上曾出现又被毁坏的死物，才能被系统空间作为奖励直接发放。”
万俟晏放下笔。
原来如此……
……
姜云茉火速整顿了部分军务，渐渐理清了形式。
没几天，她又去了隔壁青州的营地。
她和几位将领商量好接下来的对策，又去城中四处逛了逛。
襄垣城位于边境，远不如王都繁华，但由于开通了互市，倒是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乱世之中，虽说生存不易，但的的确确助长了女性的地位，因为连年的战乱，丧失了许多青壮劳动力，有不少人家出来做工的都是女子。
姜云茉来到一座桥上，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那是一条鱼。
边城河里的鱼，自然不是什么锦鲤，灰扑扑的，但很自在。
万俟晏看着姜云茉看鱼，很是不能明白一条草鱼有什么好看的。
草鱼肉糙又刺多，连上王宫饭桌的资格都没有。
他暗暗观察着这位系统所说的他的‘真命天女’，属实觉得内心没什么波澜。
其实平心而论，姜云茉身份贵重又聪慧灵透。
过分的美貌反而是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但万俟晏却觉得兴意阑珊。
他想着要不现在就去跟人打个照面，留个印象就走。
“阁下还不出来吗？”姜云茉随手折下几片绿叶子，挥了过去，神色微冷。
万俟晏很轻松就躲了过去，但也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姜云茉的视野中。
“小姐美貌，在下一时看迷了眼。”万俟晏被发现了也不慌，话术随口就来。
“你在跟踪我？”姜云茉说这话的态度并不好。
万俟晏也不生气，他愉悦地听着系统的提示音自动响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邂逅，奖励即将发放。”
小奶音（叼帕子）：我那冤种宿主。
这跟它想的不一样！
心情颇好的万俟晏随意地笑了下，“偶然罢了。”
姜云茉不信。
她的嗅觉天然就较一般人来得灵敏，万俟晏藏的再好，还是让她闻到了一股子清冽的松香。
但她并没有轻举妄动。
“久闻这襄垣城的杏仁酥是一绝，不知公子可有尝过。”
万俟晏不甚在意道：“小姐不必试探我，在下的确不是冀州人，但也知道襄垣城的特产是榛子酥。”
他这般直接，倒让姜云茉不好接话。
她在脑海中过了两遍，也没猜出眼前人的身份，只得作罢。
一个别有目的，一个心怀忌惮。
自然只能点到即止，见好就收。
万俟晏乖乖地翻了墙回去。
姜云茉也回了自家驻地，清点好城楼上的防守人数才回了自个儿的帐子。
她唤来暗卫，让人去查探近日那些重点人物的行迹，看看可有人来了边境。
暗卫领命而去。
这几日雍州有意暂避锋芒，神策军丢了指挥使，姜云茉临时接管，也要略做调整，打的仗也都是些小打小闹。
姜云茉对神策军的情况很清楚，上手也快，基本部署好了一切。
她心中稍安。
一夜好眠。
……
雍州王都。
启明殿内，沐元霆已有四月有余没与姜云茉通信了。
当然，这四个月他也没闲着。
四个月的时间，他把密道挖到了宫外。
只是，他再没找到那家千味阁。
它成了那诸多搬出雍州的商铺之一。
沐元霆初时失魂落魄，后来醒转，他到底也不是傻子，也逐渐从各种不寻常中窥探到了真相。
也因此，更是痛苦万分。
天下早已大乱，雍州与冀州之间隔着那场惨烈的战争，难言对错。
他生于雍州，却于冀州长成。
他在王室需要的时候被送走，又在王室需要的时候被接回。
从来都不由己身……
他的母后死了，兄长也死了……
至于父王，看他的眼神只有失望。
到最后，连青梅竹马的心悦之人也要离他而去。
他不知道去怪谁……
他又能怪谁！
无力的愤懑再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于乱世的洪流中被推来晃去，被架上高位，与所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