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陆锦知美其名曰商讨案情,实际上却一半时间都在谈情说爱,明明是她手上案子,结果李陵看起来在乎多了。

    听闻大理寺少卿一惯公正严谨,怕是办案效率换的吧。

    ——沈辞默默吐槽。

    正闲聊间,一位随行而来的侍卫抱拳道:

    “陆大人,门外来了个生人。”

    “找我的?”陆锦知娥眉微蹙。

    因天色太晚,加上距离府上太远,于是他们决定在附近寻个驿站稍作休息,事发突然,怎会有人特意前来寻她?

    “并非。他说是让沈先生给个交代。”

    她侧目,沈辞正低着头,神色不明。

    厌烦地“啧”了一声,她已明了起因,于是宽慰道:“无妨,清者自清。”

    主动牵上他的手,她对侍卫说:“带他来见我。”

    侍卫神色为难:“他说大人与沈先生私交匪浅,唯恐判案失之偏颇,请大人下楼,好让过客评评理。”

    她还什么都没干即得了个“不公允”的污名,这人可真聪明。

    陆锦知气极反笑:“他既不信我,便另请高明。”

    “昭歌莫要感情用事,若不去怕更会落人口实。”

    她揉了揉眉心,极为烦躁:“这算不算威胁?”

    沈辞轻揉她颅顶乌发,近似哄劝:“你生气就着了他的道。”

    她眉眼弯弯,恍惚间重回初识模样:“羡之先前也是这般哄我的。”

    “分明只是五年前的事,于我而言仿若隔世。”她说,“那时初开女子科举,你是一众举子里唯一坚信我定能高中的人。”

    “你的才华不该埋没在闺阁之内。”他笑道,“在我看来,你比他们更聪明、更执着、更有文采,也更该站上庙堂,伸张正义。”

    她叹息一声:“可他们都认为我做不到。”

    “你用现实证明了自己。也正因为你,才有后来那么多女子敢于追求目标,入仕为官。”

    话题一转,她仍殷殷求解:“可是,你为何突然失踪?我找了那么多地方,迟迟不见你的音讯。”

    “……那人该等急了,快走吧。”

    客栈一楼灯火通明,与门外漆黑夜色截然相反。

    众多旅客聚在一起,颇为热闹,见他们下来,顿时数道目光落在身上,窃窃私语。

    “早前听闻大理寺少卿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没曾想竟是真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女子科举初开时,陆大人在一众举子之中脱颖而出,直中探花呢!”

    “那些男子可真没用,竟连一个女子都赢不过!”

    “之前的事先不提,现在那人好像是说……陆大人徇私枉法?”

    陆锦知充耳不闻,冷静观察中间煽动过客的人。

    那人看来已逾不惑,乌发细眼,金衣朱带,他眉间紧蹙,怒意横生,仔细一看,眼底却全是戏谑,半点不见急切之色。

    ——他若真是死者之父,未免无情了点。

    至少陆锦知是不信的。

    于是她勾起唇角,双眼微眯:“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大人容禀。”青年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伸手直指她身旁的沈辞,“草民要告这个庸医!犬子深受疾病所困,遍寻名医不得,偶遇庸医义诊,心怀希望前去问诊,结果、结果……”

    他掩面痛哭,控诉道:“结果那日见过他后便失踪,前日竟发现横尸雪地!”

    她捂唇,夸张道:“竟有此事?!”

    “这庸医是最后见到犬子的人,犬子之死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请大人做主,严惩杀人凶犯!”

    民众受他所激,此时义愤填膺,目光始终停留在被指控为“凶手”的沈辞身上。

    陆锦知将人挡在身后,直视青年问:“不知令公子尸身现下何处?”

    “在京城义庄之中,前日报案的两具无头尸,其中一具便是犬子。”

    “莫非是先生报的案?”

    “是当天的更夫……”青年惊觉失言,骤然停话。

    她好像未曾发觉,转而说:“今日本是出差查案,调查死者身份,无奈归来时天色已晚,不得已停留此处,哪知天公作美,赶巧撞上了先生,当下迷题顿时豁然开朗。先生可否随我上楼,再说说令公子当日行程?”

    青年放下心来:“犬子与草民离心已久,凡事俱不愿言说草民。怕是帮不了大人。”

    “哦?”她故作惊讶,“犬子不过一个八岁小童,先生竟放心让他独自出门?”

    青年脸色微变:“自有随行护卫。”

    “既有随行护卫,难道护卫不会告诉先生令公子行程?”她说,“先生这是治下不严,才会给人不忠其职的机会啊。”

    青年讪笑几声:“大人教训的是。”

    “还有一事不明。”她疑惑道,“本官酉时末抵达客栈,来时不曾告知旁人,此时不过亥初,先生怎知本官在此?”

    “恰巧撞见……”

    “可本官一直在房中,先生何以得见?况且,若是先生认出本官,当时怎么不来,反而深夜造访?莫非……”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对方,“先生为何跟踪本官?”

    这罪名他可担不起,青年脸色煞白,急忙辩解:“不、不是!大人误会了!”

    “哦?怎么个误会法?”她咄咄逼人,打算彻底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退一步讲,先生说更夫前日报案雪地上发现的两具无头尸体,可是案情并未公开,死者身份亦不曾确认,先生为何笃定其中一具便是令公子?”

    “这、那是……”

    “失踪之人不尽其数,仅凭一具八岁的无头尸,先生甚至未曾见过尸体,不知死者衣着样貌,便能认定是令公子?”她不给青年分毫喘息机会,紧接着问道,“若先生证词属实,既不知令公子行程,怎敢确定他最后见到的人一定是沈先生?正如先生所说,报案人是当日的更夫,更夫为何将凶杀案讲与先生听?若更夫不曾告知先生,先生何处得知当日出了凶案?”

    “若先生坚称一切皆是巧合,是否需要随本官回府,召来那更夫对质?问问那更夫……”她目光一凛,“识得先生否?”

    他抬袖拭去额上冷汗,强行挤出一个笑来:“是草民关心则乱,误会了沈先生,就此告辞!就此告辞……”

    主人离开,这场戏失去趣味,行人四散而开,犹自窃窃私语。

    世人千千万,无论夸她还是骂她,她早听过诸多,若是次次认真,难免生障,何苦来哉。

    况且,只要她珍视之人信任她,其他人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昭歌越发聪慧了。”一直插不上话的沈辞开口,“我险些也要被你震慑了。”

    她捏着裙角,脸颊泛红:“羡之见笑了。”

    “不过经此一遭,刚好证明昭歌先前猜测正确。”

    “我早便觉得不对劲。”她正经起来,蹙眉道,“正如方才问他那些话,处处透露着不合理。或许,暗处有人掌控一切,我们都入了局。”

    “以昭歌的能力,定能逢凶化吉,处理好一切。”

    她叹息一声,苦笑道:“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凶杀案,现在看来,原来只是导火索罢了。”

    “放宽心态,无论结果如何,在此过程中你已尽力而为。”

    她目光灼灼,映入他的瞳孔:“一个忍心对八岁孩童出手的人,可想而知有多么冷血,我定要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羡之,我需要你,和以前一样,帮帮我,好不好?”

    他一怔,迎上她充满期许的眼睛,到底不忍将拒绝说出口,轻抚她额前细碎黑发,仿若叹息:“好。”

    她的瞳孔向来清澈,漆黑之中仿佛盛满星河,他最喜欢她的眼睛,永远明朗、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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