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碧说完就跑走了,将医馆剩下的事情交给辰羽。
这话听着话耳熟,辰羽已经被上次沈慕生遇险的事情整怕了,生怕这次又出现什么意外,一把拉住玉碧,“我跟你们一起去。”
“那这医馆怎么办,今天还有病人来拿药呢。”
此时刚好吴萍挺着四个月大的肚子悠悠地走来。
“你们去吧,信得过我的话,我帮你们看着点,我识得几个字,可以帮忙。”
既如此,二人便将事情拜托给吴萍,跟在沈慕生身后走了。
那人家在巷子深处,是卖猪肉的屠户,一进门就能闻到很浓的血腥味,家里有个小院子,挂满了屠宰的猪肉,还有些鸡鸭等生禽,而那女儿住的屋子跟主屋是分开的,在院子西北角一个草屋。
几人回来,男人并没有去女儿的屋里,而是带着小儿子在院里玩耍,妇人指引着沈慕生进屋,玉碧背着药箱随她进去,辰羽在门口等着。
这大热天的,小女孩躺在床上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抖动频率极高,盖着好几床被子都不顶事。
妇人走到床前,握起她的手,轻轻唤醒她,“娟儿,大夫来看你了。”
女孩缓缓睁眼,看见床前一众陌生人并没觉得害怕,眼里尽是期盼,这就是妇人所感受到的求生意志,她只怕会被大家放弃。
沈慕生坐到床边,给她把了下脉,手上也是冷冰冰的,“娟儿,我是医师,是来帮你看病的,你只要认真回答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我就能找到帮你的办法。”
娟儿费劲地点点头。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冷,止不住的冷,好像全身都在被虫子爬一样,刺骨的冷。”
“持续多久了?”
女孩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望向一旁的妇人。
妇人便道,“三日,发抖的状况已经三日了。”
这脉搏跳动无力,似有似无,稍有不慎确实容易断下死脉。
“娟儿,你还有其他症状吗?例如是否有腰酸背痛,食欲不振?”沈慕生说着抚上娟儿的额头,实在烫得厉害,便让妇人准备了凉水试着降温。
“有,后背疼得厉害。”娟儿言语虚弱地答道。
可她正发着烧,身上又如此畏寒,沈慕生最先想到的是肾炎,便顺着问道,“娟儿,我再问你,你小便时可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此话一出,妇人在一旁瞬间感觉羞愧,小女孩被问这种问题似乎有点不妥。
妇人虽然担心女儿身体,但骨子里还是一个保守之人,“沈姑娘,您如此问,不太好吧?”
沈慕生蹙眉,玉碧在一旁见状说道,“大姐,这是沈医师正常的问诊,若不问得具体些如何知道娟儿到底生了何病,我们都希望娟儿能好好活下去。”
玉碧如今倒是能独当一面了,沈慕生抬眼甚是欣慰,接着低下头将耳朵凑在娟儿的嘴边,“娟儿,你可以悄悄跟我说。”
“会,会有刺痛感,而且……”
娟儿一下顿住,沈慕生知道她为何停住,因为接下来她想说的便是溲溺异常,这话让还未及笄的女子说出口确实有点不合适。
沈慕生便直接问道,“会呈深棕色或者红色?”
娟儿点点头。
如是看来,娟儿的情况确实是肾病,如不好好治疗导致衰竭那就真无力回天了。
沈慕生找妇人要来了之前大夫给开的药方,发现药材里面尽是镇痛的药材,只能说明大夫判断过于片面,加上娟儿年纪尚小,既不好意思将溲溺的异常讲给母亲听,更别说讲给异性大夫听,从而导致误诊。
给娟儿盖好被子后,沈慕生将妇人叫到院中私下讲话,把娟儿的病症情况如数相告。
妇人没理解沈慕生的意思,还以为娟儿小小年纪在外面做了男女之事,气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沈慕生连忙安抚,告知肾炎的病发并非因此感染,很大可能是日常进水量少,又过于劳累,导致出现这种情况。
沈慕生给娟儿把脉的时候就发现她手掌和手指尖都有常年使用斧头,握刀柄的痕迹,想来是帮家里干了不少活。
好在这位母亲心中还是记挂女儿,若不是这么一闹,沈慕生也不可能有机会来给娟儿看病,说不定这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世了。
“我的慕生堂就在今日的丧葬铺旁边,可以随我去拿药。”
妇人点点头,随后进屋不知拿了些什么,塞进袖口,就跟着沈慕生一行人回去了。
转身看见辰羽也在,“你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怕你又点儿背?”
沈慕生哼笑一声,“又打趣我。”
“那可不敢,怎敢打趣我们妙手回春的沈医师啊。”
几人回到慕生堂,看见吴萍正在柜台前帮着给病人拿药,慕生堂虽说不是很忙,但相较于之前还是有点人气的,特别是沈慕生别出心裁的治疗手段和医理,得到附近很多百姓们的信任。
“吴萍姐姐。”好久没见了,沈慕生见到她难掩欣喜,有带着几分意外,不知她为何出现在这帮忙抓药。
“你们回来了?”吴萍走上前道。
玉碧赶紧解释道,“刚刚辰羽公子说要跟着我们出去,刚好吴萍姐姐过来,说帮忙看着医馆,这才在这忙活着。”
沈慕生看着她的肚子,立马扶她坐下,“辛苦了,姐姐。”
“不辛苦,我羡慕还来不及呢,多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你这般厉害。”吴萍从第一次来到慕生堂,看到沈慕生得心应手地为大家诊治,就打心底里欣赏她。
毕竟在这辉城还有哪位女子有她这般气概,敢在市上抛头露面行医问世。
“这有何难,姐姐若是想学,可多来我这慕生堂,我教你便是。”沈慕生走到书案前写着给娟儿的药方,而后拿给玉碧抓药。
“此话当真?”听到这话,吴萍的身子都轻快了些,从椅子上起身,惊喜道。
沈慕生笑了笑,“当真。”
玉碧将药打包好后,递给娟儿的母亲,“服用方法写在里面了。”
妇人接过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物件,用普通麻布包裹着放在沈慕生手上。
沈慕生打开,见里面是一个玉镯,看样子这妇人是从丈夫那里讨不到钱,便将自己压箱底的首饰拿来交换药材。
“阿姐,这东西我不能收,若有难处,这药你先拿回去给娟儿服用便是。”沈慕生又将镯子原封包好,退给她。
沈慕生很是感慨,这是她对女儿的珍视,在这样的风气下,仍愿意背着丈夫救女儿的命,很难想象若是被丈夫发现了,她又会经历什么,难得更可贵。
妇人后退一步,目光灼灼,坚定道,“不,沈医师必须收下,娟儿是我女儿,也是我的半条命,她值得。”
说完,妇人拿着药便离去。
不见沈慕生叫住她,辰羽倒是觉得好奇,“沈医师,这可不像你的一贯作风啊。”
沈慕生无奈又心悦,看着妇人的背影,“这镯子啊,可是代表一位母亲对女儿的爱,我若不收,倒显得娟儿的命不值价了。”转头对着辰羽剜了一眼,调侃道,“什么都不懂!”
沈慕生将镯子交给玉碧让她好生存放着,坐在吴萍旁边,顺便给把了下脉,胎像稳定,“吴萍姐姐,你现在就稳定好情绪,安心养胎,等孩子出生就好,之前气血亏虚的问题已经没了,平日里好好吃饭,没事可以多走动走动,不用一直在床上躺着,这样有助于日后生产,当然,得是在安全的环境下。”
吴萍的视线一刻未从沈慕生身上移开,“谢谢你沈姑娘,那我日后能常来这里吗?”
“自然是可以的。”
此后,吴萍时常会来慕生堂帮忙,大着肚子,就跟在沈慕生后面学习分辨草药,药效,因识得字便帮着她写药方,而她丈夫落日之后摆完摊就来接她,看着很是顺心遂意。
一日,慕生堂突然来了几位叫嚣着的陌生男子,沈慕生见这几人来者不善,怕吴萍会受伤,就让玉碧带着她去后院,顺便叫辰羽叫到前厅。
“不知几位大哥到我慕生堂何事,是要寻医吗?”沈慕生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礼貌问道。
“你就是沈慕生?”一主事的人说道。
“对,我就是沈慕生。”沈慕生应和着,“敢问阁下几位是?”
辰羽此时拿着剑从后院出来站在沈慕生身后,唯恐这些人乱来。
几位男子面面相觑,相视一笑,嘴里念叨着,“居然连我们都不认识,哈哈哈。”
“我和兄长初来乍到,许是哪里做的不好,还望各位提点。”沈慕生看这些人的架势,说半天也报不上个名号,俨然一副地头蛇的做派,便以为是自己没有打点好。
想着息事宁人,也不想闹事,做生意有些规矩许是要遵循的,便从身上拿了点银两,又给辰羽使眼色让他拿点,装到一个钱袋后,沈慕生拿给一进屋就坐在一边主事的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可男人明显是来找事的,见沈慕生卑躬屈膝地讨好,一阵嗤笑将装着银两的钱丢到一边。
“你以为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主事人的男子闷声道。
“实在不知。”沈慕生摇摇头。
“听闻街上屠户家的女儿是你给治好的?”
听这话,看样子娟儿的病是真好了,本还想着抽空上门去回访一下,“娟儿的病好了?”
可这娟儿的病好了关这群人什么事,莫非是想让她去给谁瞧病?可他们这模样属实不像求人办事的样子。
“所以是你在背后捣鬼故意宣扬合川医馆误诊的事?”男人又说道。
沈慕生着实疑惑,不解道,“合川医馆?这跟我给娟儿治病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