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名和音忍村的彼此支持下，田之国重新回到了大国眼前。不管有多少人看着如今的田之国暗暗恼恨木叶居然没一口气把这个弹丸之地击落深渊，事实却是，田之国大名靠着和水之国贵族的联姻一举动摇了火、雷、土三国之间的信任关系，将水之国拉上了赌桌。
所以，“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小角色，他们就像那蝼蚁，看似极其弱小，却能藏匿于地下，无孔不入。”
“您说笑了，再怎么说，那些蜉蝣小卒终究无法撼动五大国这样的庞然大物。”招招手命侍女为忧心忡忡的中年贵族奉上一杯茶，约莫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身着光鲜华贵的丝绸官服，脸上是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我已经雇佣了□□上有名的赏金忍者去解决那几个小子了——”
中年官员一听，杯中茶水荡起了涟漪，“你我不过是那位大人手下的卒子，何必揽祸上身。”
年轻男子不以为然道：“这也是为大人排忧解难的机会。”
中年官员无言饮尽茶水，然后就站起来打算离开了，“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保重。”
走出府邸，他恍惚间仿佛听到了极轻的笛音悠悠传来。
仿佛在吟唱今日如血一般浓重的残阳。
追逐着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晴鹤从未发现，在有了一个憧憬的对象之后，她会过得如此地……快乐。
鼬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而变强，她说：为了守护现有的一切。现在想来，这只不过是没有答案的、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回答。
啊，她怎么会想做一个圣人呢？
明明心脏只有单手就能捧起的大小，怎么可能分给那么多人？
晴鹤弯起眸子，眼底承载着细碎的微光，这让她看起来愈发温柔。因为她看见常用的实验室的门上虽然写着“使用中”的字样，却闪了一条缝没有锁，好像里面的人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一样。
“我回来了~那边的事情已经摆平了，我的小家伙们有没有乖乖的？”她推开了实验室的门，笑吟吟地说：“大蛇丸老师——”
偌大的室内立着三个浮动着阴影的巨大玻璃培养槽，此刻正发出莹莹的绿光，一个纤瘦的男人——也就是大蛇丸，正坐在轮椅上在实验台面前翻看着什么书。听了她的话，大蛇丸头也没回地说：“记录表就在旁边，自己过来看如何？”
晴鹤满意地扬起唇角，迈开了轻快的步子走去，用俏皮上扬的语气道了声：“谢谢~”
翻看书页的大蛇丸那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晴鹤走过去拿起了记录表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值，早就有了猜测的她倒是没有太失望，“果然，没有实体的咒印主体还是不行。”
“有了实体，你的实验目标就可以变成通灵兽契约改良了。”大蛇丸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笑。
“或者使通灵兽咒印化，同时利用契约限制它的活动……寄生？”
“话是这么说，但归根结底，没有思想的工具用起来不是更顺手一点？”
“我倒是觉得发挥主观力量也会有惊喜呢，这样理想状态下不就能实现双重潜能激发？”
“那就继续吧。”
大蛇丸就是这样，他很少会说“这是不必要的”、“没有意义”，只要是她提出来的想法和建议，大多数时候都能得到他的点头授意。
无论是实验还是一些玩弄权柄的事，甚至是转生体弃用佐助的事。
远远超出意料地，她，得到了这个男人能给予的最大的放纵。
亦迷失其中，无法自拔。
“累了吗？要不要回去休息？”
“嗯。”大蛇丸闭了闭眼，捏了捏鼻梁，“走吧。”
临近转生，大蛇丸这具身体已经濒临极限了，晴鹤则是在他露出疲色之后就走过去，习惯性地推动轮椅准备送他回房。
“最近村子的事辛苦你了，见过佐助了吗？”
“小事而已。”她想起已经死在她和四人众手下的赏金叛忍和那个官员，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佐助的话已经见过了，最近没什么事，我会去找他切磋的。”她扬眉一笑，“您放心，多亏了兜和多由也这两个可靠的帮手，我的斩首大刀还没锈呢。”
大蛇丸掩唇咳了几声，下一秒肩上就被披上了一件厚实保暖的外衣，他捻了捻柔软细密的衣料，面色如常，“你倒是心细，还知道人尽其力，物尽其用。”
一听大蛇丸的话，晴鹤当即就笑了出来，“还是瞒不过老师，那个小子吃穿用度讲究得很，我看这件衣服还不错，就顺手带回来了。”
通往大蛇丸卧室的路不长，廊道两旁烛火如豆，石质地板纹理繁复，她默默地倒数着一对又一对的烛光，脚下摩蹭着地板的凹陷，视线缠绕在大蛇丸披着外衣的背上，两眼无声地弯起，眸光柔亮满盈。
啊，又来了。
晴鹤无奈地笑了。
这个视角总会让她觉得喜悦又煎熬。
他好瘦啊，穿上这件衣服让他看起来更单薄了，晴鹤的手背时而被那头顺而长的黑发轻轻扫过，她甚至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淡淡的温度，像是微微的暖，又好似令人忍不住想要捂热的凉。
鼻尖轻轻一嗅，是熟悉的淡淡的木香。
是她选的香。
“晴鹤？”
“是？”
背对着她的男人语气里似乎染上了些许疑惑：“你在想什么？”
食指敲了敲扶手，晴鹤说：“想多由也什么时候才能接过我的工作。”
“是么？”他浅笑一声，“还以为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怎么会？”晴鹤压抑着上扬的嘴唇，在他的背后笑得灿烂。
啊，差点被发现了，不愧是老师。
【想就这样从背后扑上去抱一抱他，姑且算是坏主意吧。】
晴鹤接下了大蛇丸的期望，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分散自己的精力，所以正如她说的那样，她正在一步步将战斗之外的事务交接给多由也和兜，自己也逐渐减少了在田之国大名和长间雄一面前出现的次数——海老名和服事件之后公主虽然因此在大久保家站稳了脚跟，但大名却对晴鹤有所忌讳，晴鹤退居幕后也算是顺了他的意。
“这绝对和我所期待的不一样。”兜这么说过，但是看着有些东西随着他们的操纵而发生了改变，却终究没有停下这些。
“不是挺好吗？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感觉你比我和老师都更擅长这些，你所追求的东西或许就存在于这些东西里面。”顿了顿，她补了一句：“以你不太喜欢的方式。”
兜笔下一停，“没想到大蛇丸大人连这些都告诉了你。”
晴鹤无奈地一摊手，“好奇而已，你也知道我比较擅长……嗯，观察别人？”
居然是他自己露出了破绽？
兜难以相信，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说起来，当年我说过的被你‘忽略’了的事，你还没找到答案？”
晴鹤皱了皱眉，显然很惊讶于听到这句话，“看样子你是打算亲口告诉我了？”
“我也只是有个猜测。”
晴鹤脸上的笑意慢慢地褪去。
因为她发现，话虽这么说，兜的表情看起来却又不像是他所说的那样不确定。
仿佛是，在刻意引诱着她去想什么。
“为什么三代火影一死，你就接到了那个任务？”
“你提起这个——”
晴鹤的眉目立刻冷了下来，她本能地想说什么，却在临出口时突然闭嘴，眸光略微闪动。
不对，兜不至于在这件事上抱有什么恶意。
“你想说什么？”
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满意的反应，兜才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宇智波真的重要到其他人都无法替代的程度，那确保你的忠诚合该是整个高层的共识，怎么会让团藏给轻易搅了局？所以三代火影对你优待的原因，真的是你看来那么简单吗？”
最后，他又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语：“曾经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除了你父亲早年离开了木叶躲过一劫，那一夜针对宇智波的屠戮堪称赶尽杀绝……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活下来了呢？”
“旗木卡卡西把你送到医院的时候，三代火影也在，你当初的伤太重，基本没救，但因为三代特别要求竭尽全力，结果你也知道了，居然出现了奇迹呢。”
难道你们两个是早就被选中的——
兜没有说完话，却似乎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了这样的意思。
晴鹤极轻，也极缓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所以你的意思是……愧疚？”
兜的话十分晦涩，但她好像明白了。
所以她才会活下来，所以健助才在三代火影死亡之后被团藏盯上……
对了，健助曾经提到过的，一个在木叶的熟人，可以让她完好无损地回去的那个人。
大约，就是三代火影吧。
晴鹤突然觉得这一切好荒谬。
那么，她的记忆里，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假的？
“晴鹤，我们两个接手村子的事务、和大名，各大国的联系都越来越多了，见识过了那些肮脏的政客们各种让人恶心的手段，难道你还没察觉到什么吗？
晴鹤在思绪混乱之中勉强聚焦，发现兜的眼神和她自己一样闪烁不定，像一片突然被搅乱的湖水般动摇。
“我认可你的话，接触这些确实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晴鹤，我认为身处这样的漩涡里，难的不是找到自我，而是守住本心，因为你我踏入了这片领域，就终究要变成如他们一般肮脏的模样。我甚至越来越能理解团藏这种人的所作所为……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晴鹤明白，因为她，他们，已经这样去做了。
不遵从的，打压。
为敌手的，杀死。
有价值的，拉拢。
有隐患的，抹杀。
“为什么我会觉得不对劲？因为君麻吕。”兜眯起的眼睛里浮动着冰冷的温度，“多巧啊，你们有着类似的遭遇，都出自强大的血继限界一族，宇智波尚且不知缘由，但辉夜——那样掀起叛·乱·的一族，也的的确确是要被消灭的呢。”
叛乱……
还未清晰回忆起什么，她的瞳孔却先一步本能地收缩！
对啊，她该知道的。
那个时候的她感觉到的，充斥着整个宇智波一族的紧张气氛，总能看见警备队和其他村子里的忍者割裂成两极的待遇，她曾以为那是宇智波强大的力量招致了太多的畏惧，她曾以为那都不算什么，因为木叶一定无法割舍这样强大的一族。
但如果，宇智波曾经是打算和木叶决裂的话——
“族长富岳，你的母亲美知子，你的老师青，止水，鼬，还有当年的你。多好啊，你们共同撑起了那一代宇智波的骄傲，那到底为什么才会输的那么惨？”
兜尚且还在保守地猜测，晴鹤却蓦地捂着脸大笑起来。
他猜对了的，兜一定是猜对了的！
因为晴鹤发现她无法反驳这一切的推论，因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她的话——
“鼬身上有他身为族长的父亲的期待和信任。”她充血的眼睛对上了兜，“那个时候，母亲和止水相继死去，青保护着我，所以能阻碍他行动的人几乎没有。如果木叶插手，宇智波逃不过。”
这一切简直荒诞至极，但又那么合理，她伸手扯着兜的衣领，睁大了眼睛，笑了。
“兜……兜……”她的眼睛急切、无措地转动着，看着他的眼睛，“怎么办？你是对的，一定是对的！木叶，团藏他们做得出来！哈哈哈，傻瓜一样，我那么多年就像傻瓜一样……”
呼吸急促，脸色发白，手指冰冷。
兜作为医疗忍者的本能让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不妙，她的精神又要出问题了。
多年以来，这样的晴鹤兜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但他没想到这一次，仅仅只是听到当年的事，她就表现得如此失控。
手边没有镇定剂，兜顾不上收拾文书纸笔，一把抓住晴鹤捂着额角的手——她精神压力大的时候一向会偏头痛。“不管你怎么想，我们都需要求证！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发疯的吗！”
她眨了眨通红湿润的两眼，愣愣地抬起头来。她有些缺氧，持续的深呼吸只是饮鸩止渴，她甚至在不停地流冷汗，很快，连四肢都麻木了。
她慢了半拍地重复：“……求证？”
“是，在此之前一切都没有意义！”没有药，兜就只能用语言疏导她的情绪来缓解过呼吸：“有了确定的猎物，射出的箭才有意义不是吗？”
颤抖的呼吸声持续了好一阵，晴鹤无言地垂下头跌坐在地上，兜注意到她开始主动调节自己的呼吸了。
数分钟后，她说：“我要去木叶。”
“去那里你又能做什么？”兜平静地反问。
“和你无关。”
说罢，她踉跄着站了起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大蛇丸大人的转生时间马上快到了。”
兜突然叫住了她：“晴鹤，这种时候你还要去木叶吗？”
冷笑一声，按在门把手上的五指攥得发白，“那又需要我做什么？不如说，在你告诉我这些事之后，你还觉得我能老老实实待在村子里？”
兜无言沉默，在这短短几秒内，晴鹤已然消失在门口。
复杂的目光落在了面前还未写上姓名的委派书上，兜自嘲地扯开了嘴角。
他居然犹豫了。
不是很好吗？明明这就是他说出这些的目的所在！
转生之前的这段时间大蛇丸已经极度虚弱，基本靠药物维持现在这具身体的生理运行，本来按照计划明天就能进行转生，但兜刚刚收到了一个坏消息：转生体在路上遇见了意外，要延迟两天才能到，这意味着没能得到及时的转生的大蛇丸会处于相当危险的境地。
可笑的是最理想的两个、此刻就在音隐的转生体却因为大蛇丸一个异常固执的承诺而弃用了！
兜无法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只要对某个新鲜的事物存有一定的兴致，大蛇丸就会相当纵容。
因为猎手偶尔会出现的恶趣味。
一定是这样的。
距离转生体送到还有一段时间，那么在转生仪式结束之前……宇智波兄妹，一个都不能留在基地里！
这是兜做出的最理智的判断。
不是没有看见晴鹤跟大蛇丸相处时依赖温柔的样子。
不是不知道晴鹤的性格。
他……只是还记得这个女孩的可怕之处，觉得赌不起。
“接下来是佐助……”
事已至此，唯有按照计划做下去。
黑豹矫健迅猛的身影穿梭在树林间，经过半日的赶路，晴鹤已经靠近了火之国的边界。
她没有立刻进入火之国。黑豹脚下一跃，她再一次踏进了那个久违了的庭院——健助的甜品店。
木叶居然没有烧掉这里。晴鹤冷冰冰地讽刺一笑。
木质的房屋在日复一日的风吹雨打中布满了沧桑的痕迹，灰尘和青苔爬上了台阶，池塘边的石凳上空荡荡的——没有了主人，这座房屋也跟着死去了。
她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一个人，穿着一尘不染的浅色和服，有着毫无攻击性的眉眼和半长的黑发，对着另一个石凳上坐着的小姑娘温柔地、宠溺地笑着，而那个小姑娘，正一无所知地品尝着碗里的葛根年糕。
还有夏季嘲哳的鸟虫，明媚的阳光，时而发出悦耳轻响的竹铃。
“嗒、嗒……”
坐在石凳上的男人似有所感地看了过来，对上了她的眼睛。“……晴鹤？”
她的神情骤然一软，“是，父亲。”
男人愣了一下，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便消失了。
眼睛突兀地发出了滚烫的痛感，湿热的触感划过了脸庞。
阳光，竹铃声，还有那个人都不见了。
怎么能忘了呢？
她明明直到最后，都没能好好地叫过健助一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