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辆马车顺着山中小道悄无声息的回到京师皇宫内。

    当今皇帝表面上负责传谕旨、圣旨、诏书等,实际是中官掌权,就是皇帝遇事也要问问他的意见。要问痛恨吗?少辰安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以他一人根本动不了朝中盘根交错的势力,只得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分内的事情;他任命中郎将不到一年,与朝中臣子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见一次,也是寒暄几句,不谈政事。

    他见时间到了,便动身前往官署,去大将军那里拿每日安排巡逻人员的名单。中官怕人员有异心,因此每次都是自己安排守城巡逻,然后交给大将军,大将军再给他。这样做确实不错,谁也不认是谁,闲话都说不上,更别提异心二字了。

    大将军仝司坐在案几后面,他一张脸不怒自威,看见少辰安进来道:“今日来得慢了一点。”

    “路上走慢了些。”

    仝司拿起茶壶倒茶,壶嘴从茶水流出,热气也刚刚好,而后他往前一推,动作得心应手:“这是今天刚从江南来的茶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不喝恐辜负大将军的一番心意,于是少辰安将袍子撩起跪坐在地上,拿起玉瓷茶杯品尝了一口,赞道:“之前去江南办案有幸喝过此茶,名叫长萝春茶,入口时清甜带着茶香,回味无穷,实乃好茶!”

    仝司笑了一下:“茶给懂者,才不叫浪费。”

    少辰安看着浮在水上的茶叶,直觉告诉他,大将军此举肯定还另有事吩咐。正想着,就听见对方说:“那日的爆炸声,我记得你带人前去,可发现了什么?”

    少辰安抬头,心里翻了八百个涌,他准备作揖回答却被按住肩膀:“直接说吧。”

    不多时,寂静的屋子响起声音,他将听到的和看到的全部说了出去,不放过一丝细节。

    仝司指尖轻轻敲打案几,道:“你见过那两个人?长什么样?”

    “男子脸上有疤,女子眉清目秀……”

    仝司太了解自己手下的夸人说法,除了四个字就是四个字,他起身拿出笔墨纸砚道:“画下来。”

    少辰安在提笔之前,仔细回忆那二人的容貌特点,确定后才拿笔蘸墨硬着头皮展示自己的画技。他先是画出脸庞、鼻子、嘴,最后是眼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仝司十分确认的与屏风后面藏着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是他。

    将女子画完,少辰安放下笔:“我画好了。”

    仝司拿起仔细看了看,然后说:“不错,画技又有进步了。”

    他与他的父亲相识,每次前去闲聊都会抓着少辰安练画,以至于在画方面,少辰安有些抵触他,谁知这次被夸了;不过他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等了一会儿见没给,便问:“大将军,名单呢?”

    仝司把画卷起,拿出名单递给少辰安:“去吧。”

    “卑职告辞。”

    少辰安走在漫长的宫道上,一手背后蹙眉,他若是没猜错屋子里面还有另一个人。能在大将军房中留下,只有那位了,可是为什么要特意问那两人的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等人走了,仝司恭恭敬敬的把画递给中官手上,道:“您再确认一下。”

    中官手臂搭在扶手上,只看了一眼,嗓子像夹了什么道:“没想到被折磨成那样,逃出去都没死,命可真大。”

    “接下来怎么做?大臣看似都倒向我们,可他毕竟也是真正的……若回来,难免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

    “怎么办?过来,按照我说的去做。”

    大将军凑上去细细听从。

    ——

    翌日一早,少辰安见到了大将军,大将军说画中男子曾得罪过中官,因此被困于山林中的坑洞,不想被人遇到给救了出去,望中郎将速捉。

    听到这句话,他转身不解说:“因为得罪,就把人打成那个样子?”

    大将军背手来到少辰安的面前,叹气道:“有时候何必那么正?上面安排你照做,比站在这里强。辰安,这个王朝早已不是——文臣武臣各执己见,却又佩服对方,正直两袖清风、如立国之初的样子了。你不记住这句话,吃亏的早晚都是你。”

    少辰安立在原位,眸子暗淡下去,良久道:“我知道了。”

    等大将军走了,他就派人把宫中画师连夜画出来的数张画拿着去找,去贴。

    与此同时,初芜和伊水一人戴着一张‘皮’去了南市。南市的繁华与西市不相上下,但论人多,还得是西市,因为从路上看见一家茶馆,放眼望去里面全是客人。初芜没听过曲,便随便找了一家人少的地方拉着伊水进去。

    她要了一盘瓜子,坐在二楼听曲。台上的女子头戴繁琐的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着戏服:“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嗓音调调好好听。

    难怪这里满座,要是她有钱,估计会天天来听,往这一座,多潇洒。

    “伊水,你也吃嗑啊。”

    因为头发编了起来,所以他一进来有不少人注意到他,私底下还偷偷打量。伊水暗自揪住衣服:“嗯。”

    初芜摸了一下腰间悬着的玉佩,她在听,或许阿爹阿娘也在听,这么想着,她听得更入神,一场戏下来脖子都酸了。待女子退去幕后时,她看向窗外的风景,却无意间听见,“只许看不许摸。”“你看,这木狗嘴里还能吐出圆球呢,是不是很好玩?”

    木狗?

    吐出圆球?

    一个猜测很快在初芜的脑海中,她站起往下看了一眼,发现是两个穿一样服饰的男子在支个摊子卖木头玩物。摊子上有一个玩物吸引到了初芜,那是一艘被摆到中间的木船,有船帆、甲板,船头两侧还写着远航,跟真的一模一样。脑中合时宜的冒出一句话,古有在胡桃上刻船,今有在木头上刻船。

    小孩扎着头发,跑过来眨着大眼睛问:“大哥哥,我可以摸一下这艘船吗?”

    他们在京师,所以海边的东西对他们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但是船做的不太结实,赵恪怕散了就说:“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吗?”

    “摸一下一百文。”

    一百文,一百文可以买好多东西,还可以把弄坏的东西赔给师妹,反正小孩手轻,摸一下不会怎样。赵恪大手一挥:“成交。”

    小孩摸了一下木船,舒服的手感和新奇的形状让他又一次摸了,然后这次,船不争气的掉了几块木板,就连在里面藏着的机关部件、细线也掉了出来。

    赵恪:“……”

    小孩:“……”

    “你骗人!!”

    赵恪赶忙寻找补救之法,结果越补越掉,就在他无力准备退钱时,这时一道声音:“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赵恪一愣,索性都坏了,他也修不好,就递给对方了。

    初芜接过,先是看一圈,对这艘船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然后询问:“我可以对它进行改吗?”

    “当然可以。”

    得到允准,初芜先小心的把里面的机关细线拿出来,一节一节,金属的光泽被太阳一照,一闪而过初芜的脸,同时赵恪感觉对方对船方面游刃有余,他怪好奇:“喂,你会吗?”

    初芜没有说话,反倒是后面的伊水在听到质疑后毫不留情说:“她要是不会就不会询问你。”

    “你!”

    “不问了不问了,还不行吗。”赵恪抱臂道。

    “有夹子吗?”

    这些都是出门在外身上必备的,赵恪从衣袖中拿出来。

    “木船做的太薄了,薄的话像部件这些东西就很难塞进去,而且你塞得位置不准确船,这样很容易散。”初芜说话工夫不知按到什么,合上的船帆一下落了下来,仿佛在大海中行驶,做引路灯。

    小孩鼓掌:“大姐姐好厉害!”

    初芜微微一笑:“我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要想满意记得下次这里要多出三分。”

    赵恪听得一愣一愣:“难不成,你你你也是机关师?”

    初芜摸了一下鼻子,把船放到摊子上:“略知一二,不是师,自娱自乐而已。”

    “你都快比我专业了。”

    “你有师父吗?”

    初芜想了想:“没有。”怕他继续问问题,扫视一下玩物,随口道:“你怎么在这里卖这些东西?”

    赵恪悔不当初说:“不甚将师妹的爱玉弄碎,可每月的月例就只有五百文,不够,便出来摆摊攒钱了。”

    “月例?”

    “对啊,每月支给的费用。”

    初芜第一次知道这个,又问:“你是干什么的啊,有月例,还有五百文。”还教知识。

    赵恪:“当弟子。”

    “能问一下哪家弟子吗?”

    说得她都想当了。

    “墨家。”

    初芜震惊:“给墨家当弟子还有月例??”

    天爷啊,这是什么好事。

    “是啊,虽然墨家收弟子有不少的条条框框,一条不行就不收,让回去。不过,”赵恪凑近指了指木船,语气正经道,“我有六分把握你能进去,因为你在收徒规则方面占了会机关术,这就很好了。接下来看你愿不愿意了,不愿意也没事,我们墨家收徒从不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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