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从耳边疾驰而过。
细细的冷雨也如极快的针毡迎面袭来。
她索性撇过脸去,张开双臂紧紧环抱住他,两个心如此贴近,而他的身子滚烫得厉害,她贴在胸膛听着他怦怦的心跳,一颗心也不由揪紧,真的害怕……
天色渐亮时,若琬看到了道路前方隐隐约约有几户人家。
心头蓦地一喜,飞黄马果然不同一般,一夜马不停蹄居然渐渐出了那深山嶂林,那些人也没见追来。
颜煜的身体却在奔驰中越来越摇晃,她抱住他时,他身子的重量几乎就全压过来倒在了她身上,她竟然还奇迹般的一直撑到现在。
下马时颜煜的身体差一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她的一颗心都差点吓出来。
若琬赫然发现,原来这还不是最绝望的——
她将他扶到一处屋檐下避雨歇息,便急忙去敲那些人家的大门求救,结果那些人不是开门窥了一眼又重重将门关上,就是像赶瘟神似的把她推到雨中,任她如何低声下气的苦求,如何不知疼的拍手敲门,那些人也似铁了心肠大门始终紧闭。
“求你们救他……他真的病的很重,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求你们开下门……救救他……”
若琬愁肠欲断的放声恸哭,绝望地瘫跌在泥泞中,连雨这个时候也更加推波助澜的越下越大。
倾盆如泻的雨链条条击在身上如鞭抽打,身上生硬硬的疼痛却远远比不上锥心的痛楚!
“小琬……”
虚软无力的低喃轻得几乎不可闻。
颜煜仰首倚壁,连睁眼的力气都似没有了。
只能勉强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雨中失魂落魄的那抹娇弱身躯,宛如雨落残红令人伤怀,眼角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无声流淌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轻弹……
不知自己是何时昏过去的,再度醒过来时,他看到了若琬那张焦急的脸颊,心里一阵激动不已。
本以为会是张广派来暗卫救了他们,不料视线里突然又多出一张陌生的女人面孔。
“醒了啊!”
那女人容貌秀美,满脸堆笑,声音却洪亮如钟,神色也全然不似大家和小家女子的婉约之气。
“你是谁?”
冷眉微蹙,颜煜不悦的问道。
声音有些嘶哑,眉宇间不觉的产生了一丝疏离冷淡之意。
“如艳小姐是震威镖局镖头的女儿,这次多亏遇到她,是如艳小姐救了你,煜哥哥,你觉得好些了吗?”
若琬连忙从旁解释道。
颜煜闻言转目看向她,眉拧得更深,眼光却化作成一抹温柔的心疼,“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若琬摇摇头,“我没事。”
颜煜依然眉头紧锁,目光深深凝视着她,一脸不相信,“没事脸色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惨白?”
一回想起她淋雨时一副不要命的情景,他就愁肠百结。
“那当然了!你妹妹可守了你一天一夜都没合眼呢!”
如艳小姐努了努嘴,略带不满的嘟囔道。
见颜煜瞥了她一眼,心里却有点小小的窃喜。
终于插进话来,不然这个人还真当她不存在一样呢!
颜煜不置可否,若有所思的瞥了坐在床边的若琬一眼。
淡漠的眼神扫向她旁边站着的女子,勾嘴佯笑,“多谢如艳小姐的救命之恩。”
“没什么呢!”
如艳面颊微红,故作大方的笑着摆手,心里像怒放的春花一样灿烂。
不料下一秒立马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不过我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可不可以麻烦如艳小姐先出去呢?”
看起来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弄得如艳就是不想走都不好意思拒绝了,一迈出房门,才满腹不平的跺了一下脚。
岂有此理,他根本就是下逐客令嘛,那间客房还是她付的银子呢!
如艳一走,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若琬垂头不停□□着自己的几根葱指,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他渐渐沉缓有序的呼吸声。
不由自主的瞟了他一眼。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冷不防,那双深邃炯炯的眼眸正聚精会神的注视她,淡然自若的俊貌似在等着她主动坦白什么。
“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咬唇又瞄了一眼表情不变的颜煜。
她继续喃喃道:“我不是轻易就要跟着人走的,因为你当时晕倒了,如艳小姐他们押镖正好经过,我才求他们暂时收留我们……”
越说越心伤,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若琬就觉得有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当时大雨倾盆轰轰作响,也淹没了她的声音,怎么都唤不醒他,若不是隐隐听到铛铛的马铃响,她心急如焚的冲上去阻拦;若不是马夫驾轻就熟及时勒住马缰,那马蹄才未落到扑倒在地的她身上……
这一刻,他们会变成怎样?她不敢想……
“过来!”
略带嘶哑的声音低沉而温煦。
一只宽大白皙的手掌握住了她纠缠不休的手指。
若琬微微一愣,抬眼时已被他拉过去,轻柔的揽入臂弯,残余着他体温的被衾暖暖的搭上来包裹住她上半身。
他嘶哑的责备像她从未感受过的父爱一样宽厚,还沉稳,“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脸色这么差,竟敢不好好睡觉!我可不会允许你恃宠而娇啊!”
“嗯。”
她点点头,回首睇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颜煜,顿时鼻头有点发酸,眼圈有点发红。
背贴着他的胸膛,如一股暖流融入体内,有柔软的白色羽绒轻轻抚过脆弱易伤的心间。
“还有——”
手指缠绕起凌乱的发丝,替她拨到耳后。
他忽然将头抵在了她的脖颈间,温热的吞吐如淡淡幽兰萦绕在耳畔。
若琬苍白的脸上迅速飞上两抹迷人的酡红。
而他的话更加温柔得暧昧,“怎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一个如此讨人喜欢的妹妹了?”
“因为如艳小姐以为我们是兄妹,我,我不知怎么跟她说,所以——”
若琬心虚的解释着。
其实是她心里也不想让人知道吧!
雪颈上突然间凉润如雨点的触感让她一颤。
他竟然——!
话陡然断了,羞赧的慌忙回头,冷不丁,他的吻却乘机袭上来,若琬顿时双眼大睁,脑子一片空白,彻底呆住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送药过来的跑腿小宝恰好从门缝里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慌张地背过身去小声嘀咕,又端着药快速撤退了。
“大小姐,我看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像兄妹,你就别再那个男的身上花心思了,大师兄对你多好啊!”
小宝苦口婆心的劝道。
如艳小姐的脸却被他越说越黑,桌子一拍,火冒三丈的骂道:“你眼瞎呀!哪只眼睛看到我对那个男的动心思了?啊?难道人家要死了,我也见死不救吗?还有,大师兄对我多好管你什么事啊?我难道自己没长眼睛吗?要你在这儿鸡婆个什么劲儿啊?!”
一长串骂完,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如艳的气也消了不少。
小宝抹了一下满脸的唾沫星子,无奈地摇摇头,幸好他早做了心理准备,不然准会被这一顿狂轰乱战吓得魂飞魄散。
“走,带我去看看!”
甩下一句话,如艳极为不快地去开门。
果然还是在意的!
被他吻得意乱神迷之时,若琬脑中忽然闪过伸手抓空的那个红色襁褓,心头一怵,猛然推开他从床边逃开。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还在溢散着浓浓的愁意,幽静的房间内只闻见低而急促的喘息声,是她,亦是他的。
她扶在桌边,黯然落泪。
他倚靠床栏,凝视冷蹙。
她的伤,他不解……
门猛然被撞开了,看到一张惊觑和一张阴沉的脸,如艳才发现自己此举极为不当,再看看房内的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桌边,哪有小宝描绘的情景啊?
不由侧脸向身边的人白了一眼,随即满脸尴尬的陪笑道:“嗬嗬嗬,我一时忘性竟然没敲门!不好意思啊,我……我来送药的!送药的……嗬嗬嗬!”
说完,一把抢过小宝手中的盘子端进来。
若琬拭了拭眼,连忙起身上去接盘,一面温婉道谢:“谢谢你,如艳小姐!”
颜煜靠在床上,冷扫了他们一眼,视若无睹的撇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哼!
这点小把戏他们竟然也能拿来骗人?
之前有人送药到房门口没进来他早就察觉了,对他来说,让他们看到了更好……
一日复一日,颜煜的烧退下来后,靠着他自备的小药丸,咳嗽的症状也得到一些控制,身体状况有明显好转。
可是冬天真正来了,铺天盖地充斥着霜寒,吸进体内的冷气就似吞进了冰片,时常让人不由自主的一个冷噤,全身汗毛都竖起来。
这样的天气,若琬总是担心他,偶尔冷不防传来几声轻咳,她的心就难免揪痛几下。
面上闪过被触痛的小小表情,却总是能逗笑身旁的颜煜。
大部分时候他都能看穿她的心思,只是他无暇的笑会引来更多人的诧异,如艳便是如此。
挑眉打量他,如艳闪耀的眼眸里布满疑惑。
几天相处下来,对他的印象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冷若冰霜,偏偏又是这样俊雅到极致,气质雍容非凡的男子,简直对她构成了极大的诱惑力!
让她坐以待毙的在旁光看着,绝对是一种煎熬,谁叫她识书不多,独独知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