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

    “为何不能去?”

    檀心甩开萧千风的手,揉了揉吃痛的手腕,蹙眉问道。

    她的神识还不够强大,在这个被迷阵保护的地方,无法隔空探知那房间里面的情况,但以萧千风金丹期神识的辨识能力,应该已经知晓一二。

    “你看了会后悔的。”萧千风含糊其辞道,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檀心本以为他会说里面有什么危险,听到他如此回答,倒不像是这类问题,反而被激起了好奇心。

    有什么是他看了她不能看的?

    偏要过去一探究竟!

    “隐身诀在这里还是管用的对吧?”她谨慎地确认了一遍。

    萧千风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嗯”了一声后,又想伸手去拦她,“你不用过去,我用神识帮你找——”

    檀心早有防备,灵巧地避开,他的话还没说完,她人已经移形换影来到那亮着灯的房间的窗棂旁。

    她从缝隙中往里瞥了一眼,随即正打算穿墙而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房间内烛光靡靡轻烟缭绕,布置得妩媚旖旎,与外面庭院的风格截然不同。

    屋内正中是张悬挂彩缎绫罗的圆形大床,大床周围落地摆放了许多大铜镜,床上有三个人,两女一男。

    两名女子一坐一卧,皆背对着门口,她们身着薄衫长发如云散落,玲珑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而那男子则面对着门口,檀心看得很清楚,这人不是那个讨厌的沈其鸣又会是谁。

    他只松散地穿着一身领口大开的中衣,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此刻因兴奋高涨而布满潮红,油腻的眉眼笑得只剩缝隙,缝隙中泛滥着贪欲的精光。

    沈其鸣跪坐在那名端坐的女子身旁,俯到她耳畔说着什么,那女子微微侧头回应,他又颤颤巍巍贴上去咬对方的耳垂。

    檀心头一次见到如此场景,马上猜到他们在做什么,一时呼吸停滞步履维艰。

    进去是肯定不能进去了,但何时转身才显得她不那么慌张?

    毕竟是她自己坚持要看的,万不能让那人笑话她。

    习惯性的骄傲支配着她,本能反应却是想要马上转身,两者胶着间,她僵在了原地。

    蓦地眼前一黑,双眼被一只宽大手掌捂住,另外一只手掌则扳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转身离开。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问,“看够没有?”

    那窒息一幕终于从眼前消失,檀心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掰开萧千风的手,如同被蛇咬了般后退了几步。

    心里只觉又羞又恼,像吞了苍蝇般恶心,她转过身,不让那间亮灯的屋子再出现在视线中。

    无所适从之际,蓦地反应过来,她狠狠瞪着萧千风质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萧千风错愕道:“我让你不要看,是你非要看的!”

    “像你那么说我能不想看吗,我又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檀心不管不顾地发泄着,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萧千风抿了抿唇,抱臂反问道:“我是跟着你来的,又不知道沈其鸣在干这勾当,照你这么说,现在我的眼睛也脏了,能不能说是你故意带我来这里?”

    檀心被他反将一军,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脑子乱糟糟地转不过弯,一时哑口无言,渐渐垂下了眼眸。

    她只是想救人,只是想认真完成这件事,结果努力奔波了一日,反而惹上一身蚁。

    莫非这预兆着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萧千风见状上前安慰道:“算了,没多大事,也没花钱,看了就看了吧。”

    见她没反应,他俯身歪头对上她的眼睛,又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替你把灵笺找来。”

    其实他早就打算过这么做,但难得有机会两人并肩行动,相较于快速找到灵笺,他更愿意配合她的节奏与步伐,陪着她慢慢完成这件事,如此对他来说更有意义。

    不过眼下,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檀心的情绪遭受了创伤,他和她好不容易缓和些许的关系也受其所累,还是快速了结为妙。

    他耐心等待檀心给他一个确定的回应。

    檀心半晌才抬起眼,冷冷道:“不找了。”

    她转身想要走,忽然发现仍在迷阵中,本不想与他多说话,却又不得不求助于他,于是眼睛望着着别处勉强道:“我要出去。”

    “好。”

    萧千风没有多问,攥着她的手腕,一同出了迷阵。

    出了沈其鸣的庭院,檀心一路不回头离开了梅影门。

    心中充斥着失望与迷惘。

    原以为沈其鸣在仙门仙宗事务上还算上心,是个人品不行能力还行的人。

    暂且把私人恩怨摆在一边,从客观的角度考虑,把天祸一事交给他来处理,大致是可行的。

    但她现在已经无法信任此人,再也不愿与此人产生丁点交集,更别提将关系到无数人性命的事托付给他。

    或许刚才的一幕在有些人眼中,只能再次证明他私德不洁,仍不能否定他其它方面的能力。

    但檀心深深怀疑,像他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耽于扭曲情、欲之人,是否会真正将苍生性命放在眼中,是否有勇气凭一己之力去对抗天命。

    她到此时才清楚地意识到,能够承担起这份责任的人,必须具有某些非凡的品质。

    而沈其鸣绝对不行!

    弯月如钩,孤星相伴。

    行至玄武山外,翻涌的思绪逐渐冷却,一直脚步坚定的檀心忽觉失去了方向。

    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还要不要管这件事?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令她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她很快便回答了自己,答案是确定的。

    这事她管定了。

    只是眼下有些没头绪,也没力气了,需要休息一下。

    她瞧了瞧四周,就近找了块大石盘膝坐下,托腮望着天边的月亮。

    好想吃一碗鲜肉馄饨,或者别的什么。

    该死,居然想起了出门前递到手边的那份咸蛋黄煎鱼,不由咽了咽口水。

    “现在可以说了吗,跑了一整天到底为了什么事?”

    一直被她选择性忽略的萧千风倏尔坐到身旁,如是问道。

    似乎猜她不会轻易回答,他接着又道:“要不你把这事说出来,交给我来处理,保证给你完成好,你只需要舒舒服服等我报告进展即可。”

    檀心转头斜睨了他一眼,讥讽道:“你?怎么可能,你都要走了。”

    萧千风疑惑道:“我要去哪?”

    檀心感到些心烦,胡乱应付道:“明日初七,你不是要来这里比试?”

    萧千风道:“原来你说这事,我想好了,以后都不会来玄武山参加比试。”

    檀心略感意外,“为何?”

    萧千风没有多做解释,“不为何,不想来了。”

    檀心暗自思忖道,难道这一世的走向果真与前世不同?

    莫非他是因今日之事才改变了想法?

    可他并不是一个会冲动行事的人,也许只是随口一说,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且看他接下来会如何做。

    萧千风见她又陷入思索,继续谆谆善诱道:“今日跟了你一路,让我猜一下,你想做的事莫非与昨日提到的梦中神谕有关?朱雀山或者四象山很快将有大祸发生?”

    “你想解散竹爻门以及来这里找沈其鸣,其实都是为了救人对吧?”

    “其他人不信你,我相信你。神谕具体是怎么说?你告诉我,我同你一起面对。”

    他这番话似是发自内心,简简单单却字字句句击中檀心的软肋。

    她心中久违地涌现出那种被理解、被信任、有人可依靠的熟悉感觉。

    这种感觉曾习以为常多年,却又一夕碎成齑粉。

    她暗暗地提醒自己,不能三两句话就晕头转向,舔了舔唇垂眸道:“萧千风,不了解的事不要胡乱掺和。也不要随便许诺,若是让人失望,就不会再信你了。”

    她本以为,萧千风会像往常那般反驳。

    比如,“你倒说说看,答应你的事哪件我没做到?”

    坦白说在她的记忆中,前世他确实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他背弃情义骤然离去的举动才会那么伤人。

    然而那事现在还没发生,此刻他若是有异议,她倒也无言以对。

    可萧千风的反应出乎意料。

    少顷沉默后,他伸手攥住她手臂,将她转过来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发誓我是认真的。不止这件事,以后所有事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如有食言,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这突如其来的重誓令檀心陡然有些动摇了。

    眼下如同风雪中孤身万里蹀躞,她确实渴望有人能并肩,虽说这个人是他……

    但初衷是为了救人,有没有可能,单纯只是一起去完成这件事情?

    她正想说点什么,忽瞥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回避,似乎看见了什么。

    虽然只是一瞬,虽然微不可查,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回头循着那个方向望去,月空中有个婷婷袅袅的身影翩跹而至。

    那女子手提一盏长明灯,白衣胜雪濯濯如新,正是沈觅雪。

    檀心与萧千风已撤去隐身诀,沈觅雪当然看见了他们,此处又仍是玄武山地界,按她的风格肯定要落地打个招呼,于是正朝着这边而来。

    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旧账簿被躁动晚风翻得刷刷作响。

    好家伙,原来他现在心里已经有沈觅雪了。

    那今日几次三番对她说的那些话是何意,脚踏两条船?

    还是说在目前这个阶段,他敢想却不敢做,要用那些话来麻醉欺骗自己?

    檀心审视地看了萧千风几眼,对他道:“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萧千风状似坦然,立刻道:“尽管说,无论什么都答应你。”

    檀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待在这里不准动,等会不管听见我跟沈觅雪说什么,都不许过来。”

    这表情明显是不详预兆,萧千风却一口答应了。

    檀心见他应允,便站起身大大方方迎着沈觅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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