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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蒙旗

    走过阿日其日格草原、渡过黄河来到磴口继而来到哈沙图,这也就意味着归牧队伍正式进入了阿拉善旗。尽管道克欣坐在轿中,但已经能听见阿拉善旗的属人们放声高唱的歌声,在哈沙图休息一晚后,前行来到了吉兰泰镇苏木图,这里就是皇阿玛赐予道克欣的胭脂地,也就在这儿,跟随道克欣而来的部分陪嫁人口会留在此地耕牧不再继续随行。

    下一站就是最终的目的地阿拉善旗旗中心的沙日布日都额肯特王府了,于是众人在苏木图搭建蒙古包短暂休息并洗漱更衣。站在蒙古包前,仰望天空、环顾四周,与即将到家的阿拉善旗众人欢声笑语满脸喜悦之情相比,从京城来的大家除了倍感疲惫外,脸上似乎多少都显得有些不安,未知前路会是如何,道克欣自己也不知道。

    “苏和泰,麻烦告诉阿宝和哲布,请他们也换上蒙旗的服饰,无需再穿在京城所穿的朝廷常服,发辫也按照他们的风俗习惯梳吧。”

    “格格,虽然阿拉善旗出自厄鲁特蒙古,不用剃发易服但现在既然已是外札萨克一旗,官员及额驸还是必须要遵守的这一制度啊。”苏和泰不解地问道。

    “这是皇阿玛应允的。”道克欣这时才将一直存放在饰盒中的一份信件拿了出来。

    “难道是格格提出的?”苏和泰虽不能拆开信件可也猜出了七八分。

    “是的。这是归牧前皇阿玛亲笔写的,待我入旗府后会交给阿玛。”道克欣不紧不慢地说着。

    “格格,那您会换蒙旗内的服饰吗?”苏和泰低声继续问道。

    “不会。”

    一句干脆简洁的“不会”,让苏和泰愣住了,处处为阿拉善旗着想甚至还为了尊重他们特地向皇上请求他们不用剃发易服,这让苏和泰认为道克欣早已把阿拉善旗视为家人了,可为何却拒绝穿蒙服。

    “这一路上经过的蒙旗,不难发现,各蒙旗之间尤其边界牧地上会有冲突,当我们经过时,从他们眼神中看得出若不是碍于我们的身份,恐怕早就上前盘查占便宜了。阿拉善旗刚归附不久却已经有人被招为皇家额驸,这难免会让周围其它蒙旗产生些什么不好的想法,如果我及你们还有跟随来的属人们不穿蒙服,他们或许多少会顾及我们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吧。”

    “天呐,被格格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难怪自从进入蒙地,额驸大人就是一直在提醒大家要保持警惕!”楚沁恍然大悟,本来还想着,谁有那么大胆子敢抢郡主的东西,现在看来,还好是郡主归牧,否则一般人的话这路上得多危险啊。

    “原来如此!”还是格格想的周到,苏和泰鞠躬致意后慢慢退下。

    与其说是出于别的目的不换蒙服,倒不如说,道克欣不确定阿拉善旗民众是否真的接纳自己、更不清楚旗内的势力人际关系是什么样的,尤其是大夫人和她的儿子,贸贸然换蒙服的话,会显得自己从入旗开始后就在向他们“示弱讨好”一般。所以道克欣想出让皇阿玛同意阿拉善旗不用剃发易服的怀柔政策、随后自己又不换穿蒙服的办法,来弄清旗内的局势。

    当阿宝和哲布接到苏和泰带来的消息后,难以置信般两人互相掐了对方一把,没想到是真的!

    “郡主竟然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哲布似乎激动了些,鼻子酸酸的。

    “是啊,郡主看似柔弱,但她在用她的智慧和尊重保护整个阿拉善旗。”阿宝恨不得此刻将郡主牢牢锁在自己怀里,明明应该是自己为她挡风遮雨、小心翼翼呵护她,却每每是自己和整个蒙旗被郡主保护着。

    阿宝和哲布走向为道克欣搭建的蒙古包旁,看见道克欣正准备走入休息,似乎感觉到侧旁的眼神,道克欣停下了脚步。

    没有过多语言,阿宝和哲布郑重地向道克欣行了阿拉善人最高礼仪。道克欣悄然知晓其中含义,回敬了满人蹲礼后走进了蒙古包。

    “哲布。”阿宝突然严肃地喊了一声身后哲布的名字。

    “是!”哲布立刻挺直身板。

    “传令下去,从今往后,在我的属地里,无论是谁包括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好郡主、不得有丝毫疏忽。明白吗!”

    “明白!”哲布大喊一声,是对阿宝命令的回复更是对郡主敬意。

    换上吉服配饰,再次启程,眼前牛羊成群、候鸟翩翩,波光粼粼的湖面在天光云影地映照下格外惹人心醉。一副“片水无痕浸碧天、山容水态自成图”的画卷映入眼帘。渐渐的,有欢呼声、有高歌声、有交谈声不绝于耳,楚沁稍稍拨开帘子,“格格,快到了快到了!”

    是啊,快到了…从京城出发,三个月的时间,于康熙四十三年九月十五日,归牧队伍抵达了位于河套以西的阿拉善和硕特旗:这片从未有皇族成员踏足过的蒙旗。

    队伍慢慢地放缓了前行速度,喧闹声此起彼伏,淡然如道克欣,此刻也变得紧张起来,不同于成婚礼时的紧张,更多的是身份和责任带来的紧张。“深吸口气,放松,镇定。”给自己暗暗打气,这是第一次面对民众,千万不可以慌张。

    “格格,我们到了。”车外传来了苏和泰的声音。

    “好。”努力控制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回道。

    接着在苏和泰、楚沁、依兰的搀扶下,道克欣第一次踏上了阿拉善旗的土地。耀眼的阳光有些刺眼,道克欣还未来得及适应,阿宝已经让哲布在道克欣头顶上撑起了一面大伞,这才使得道克欣眼睛能完全睁开。

    “哇,真的是皇家格格啊!”

    “长得好漂亮!”

    “快看,她穿的衣服真好看!”

    “优雅端庄,不愧是皇室亲王之女啊。”

    楚沁听见这些更是得意洋洋的扶着道克欣向前走了几步,“必须的,咱们格格是最漂亮的!”楚沁在道克欣耳边说道。“别闹。”道克欣也是被夸的怪不好意思的。

    “微臣带领旗内部众拜见郡主。”只见身为札萨克多罗贝勒的和罗理身穿朝廷赐予的蟒袍吉服在众人之首向道克欣跪拜,身后之人跟随其也跪地行礼。

    看向和罗理身后的人数,怕不是整个旗里的民众都来了吧。

    “阿玛快起身,无须多礼。”道克欣亲手扶起和罗理,并向和罗理行蹲安礼。

    “郡主下嫁阿拉善旗,是我族蒙旗的荣耀,日后如有任何所需,请告诉微臣,微臣定当竭力完成。”和罗理此次站着向道克欣双手作揖低头行礼。

    “阿玛客气了。”道克欣觉得和罗理言重了,赶紧让其抬头。

    “阿宝、哲布你们的衣服?不要认为回到了这里就可以不遵守朝廷礼数了。”和罗理看见站在道克欣身侧的儿子和侍从竟然没有穿朝服而是蒙族服饰。如此松懈,怎能容忍。

    “阿玛,千万别责怪他们,这是皇阿玛给您的谕旨,您先看一下。”道克欣适时地制止和罗理对阿宝的质问,并示意小安子将信件递上。

    拆开信件,和罗理露出了和阿宝当时一样的神情,在看到阿宝点头后,才相信这是真的。“微臣叩谢皇上!微臣感激不尽啊!”向东边方向,和罗理行拜三跪九叩礼,极为礼重。

    “啧。”就在这时传来了一声不那么友善的乍舌声音。道克欣的目光找寻到声音的来源者,那是一位体型壮硕留着满嘴胡子一双小眼在脸部肥肉的衬托下更是眯成了一条缝,虽然身穿清廷吉服,头戴冠帽,但他明显感到不适,用手拼命地在扒拉领口。再细看一会儿,发现他努力睁开的眼睛内流露出对自己及身边阿宝的不削,又可以站在和罗理身后第一个的位子,想来他就是嫡子玉木楚木了吧。

    “从京城来到阿拉善,这一路辛苦郡主了。微臣亲自带郡主前往皇上为郡主所建的郡主府入住,明日将为郡主举行入旗宴。”

    “有劳阿玛了。”道克欣点了点头,但始终能感受到不友善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索布德,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回府吧。玉木楚木,将你额吉的行李搬回额肯特府。”在自己孩子面前,和罗理又恢复了做为旗主和阿布的威严。

    “阿木尔呢!”似乎和罗理说的和索布德想的完全不一样。

    “额娘会跟随我一起居住郡主府,就不劳您费心了。”道克欣立刻会意,索布德根本不想住回额肯特府,肯定是想继续和自己住,我才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在京城,碍于她没有住处,所以不好拒绝,现在都回旗里了,还想赖在我这里吗。

    “这怎么可以!我是你嫡母,哪有和庶母住,把嫡母赶走的道理!”索布德又开始霸道地无理取闹。

    “放肆。玉木楚木,还不赶紧搬!”和罗理及时制止索布德的叫喊,示意玉木楚木有所行动。

    “阿布,既然额吉要住在郡主那儿您就同意了呗,况且,郡主初来乍到,很多旗内的风俗习惯还不熟悉,额吉正好可以教授。”母子一条心,肯定有问题。

    “玉木楚木说得对。所以我更应该住在郡主那儿。”索布德有儿子撑腰,气势更足了。

    “大额吉,不要过分了..”阿宝哪里容得下索布德这么撒泼,正想上前理论,却被道克欣伸手拦住了。

    “大额吉,谢谢您的好意,我确实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不过呢,我记得皇祖母皇阿玛都告诉过我,说我的额驸阿宝知书达理、满蒙汉文造诣不错、骑射摔跤甚至比宫里教授皇子们的谙达还要出色,加之他曾在内廷教养,我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向额驸学习岂不是更好,您说呢?”道克欣说着汉语并故意让苏和泰提高声音,翻译成蒙语告诉索布德和众人。

    “你…”索布德没料到道克欣不仅强硬地拒绝了还顺带为阿宝说了好话,这简直是在xiuru自己。

    “就是,我就说吧,三王子的能力明明就比二王子强。被皇上看中的肯定错不了。”

    “真羡慕你们这些在三王子属地里的人,哎…”

    “没想到这郡主区区几句话就把大夫人镇住了,你说皇室里的人会不会个个都这么厉害?”

    听见周围人的闲言碎语,索布德脸上也挂不住了,“知道了,玉木楚木,我们走。”索布德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去,玉木楚木经过道克欣身边,道克欣就差没有吐出来了,这身上都什么怪味,有没有洗过澡啊!!不过他一副走着瞧的脸色,道克欣不得不打起精神,看来往后的日子不会平静。

    “郡主,请。”和罗理骑上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带着众人往郡主府前行。

    “谢谢郡主。”阿宝刚说完谢谢,就见道克欣长舒了一口气,想着道克欣刚才为额吉拼命地样子,现在又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真是既坚韧又可爱啊。

    “啊,好,走吧。”道克欣缓了缓神,第一次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说话,差点紧张的连说话都快破音了。

    在阿拉善旗的郡主府,是按照固伦公主府的规制建造的一座四进四院再加跨院和花园、外观精致内甚宽舒的豪华府第。府外建有高大影壁,府第完全是京城王府式样的建筑,丹青彩绘,水磨青砖砌墙、红松木做栋梁。而花园则是仿制皇宫御花园,假山亭园小桥湖水花卉,使得整座郡主府都显得格外精致。

    和在京的郡主府稍有不同,除了苏和泰及哲布依旧住在正殿的东西耳房外,走过正殿,来到垂花门,原本应该是郡主院,道克欣却提出改为额驸专用的院子,让阿宝居住正间、东厢房为阿宝会客房、西厢房为阿宝的书房。在郡主院后的额驸院改为阿木尔居住正间,乌兰住东厢房、卓娜住西厢房,侍女们住东西耳房。至于道克欣,则选择住在跨院,那里正对花园,远离关防内外,安逸宁静,楚沁和依兰随住跨院正间的东西耳房内。后罩楼就交给小安子安排了。

    府内一片忙碌景象,听着屋外楚沁依兰小安子等人的叫喊声,大家里里外外的忙着,道克欣转身回了屋,隔开了嘈杂声,轻轻拂过梳妆台上明镜内的自己,“终于来到了三百年前的阿拉善…”

    冷静下来后,想起方才对索布德说的话,道克欣在心里给自己敲了下警钟,在不清楚索布德和她儿子在旗内势力的情况下,帮着侧夫人说话,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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