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里一打尖100里一住宿,相比原定30里一打尖60里一住宿的赶路速度,快了不少,如若不是乌兰有孕在身,道克欣甚至希望只有到了驿站才休整两天,随后继续赶路。走过居庸关、穿过张家口、离开杀虎口后,一行人正式进入蒙旗,撩开马轿帘布,巍峨壮观的山城建筑离自己越来越远,向前望去,葱绿连片的草原随风飘动像是在迎接又一批归牧队伍。
“格格,你说这些蒙古人怎么一点事儿也没,我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轿子,这几天头也晕,一点胃口也没。”连续数日兼程,楚沁竟然是第一个“倒下”的人。
“也许她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习惯了长途迁徙的缘故吧。”道克欣见楚沁拉开车门又吐了起来,一边说道一边连忙让坐在轿中另一侧的依兰递了干净的帕巾给楚沁。
“楚沁姑姑,要是难受就躺在轿椅上闭会儿眼睛吧,等到了归化城就好。”依兰又将水壶递给楚沁,好让她漱口。
其实不要说楚沁身体不适,道克欣也感到头重脚轻,想吐却吐不出来,挤压在腹中着实难受。但看见阿拉善旗人脸上对回家的渴望,道克欣实在做不到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使得大家停下前前进的脚步。
归化城,蒙旗内最大最繁华的驿站,是众多商队、归牧队伍停留休息的地方,回想起出发前几日在宫内遇到恪靖公主,她对自己说的话,要不是公主府还未建成,恪靖都想请道克欣去公主府小住几日后再前往阿拉善。不过也正是由于贸易旺季,为了安全考虑,众人没有选择条件甚好的归化城驿站留宿,转而选择了在离归化城不远的和林格尔草原山坡驿站。驿站建在一座小山坡上,四处被草原环绕,同样非常适合搭建蒙古包休息。
“呕”马轿一停下,楚沁就起身拉开门下车一阵猛吐。
“楚沁!”就还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哲布已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步冲到道克欣乘坐的轿前。
“大家赶紧把蒙古包搭建好,动作快!哲布,你带着楚沁去最先搭好的蒙古包里休息。”眼见楚沁不适,苏和泰更是加紧地催促众人,一时未顾及到还坐在轿中的道克欣。
一路上道克欣有意隔离开乌兰和大夫人索布德轿子的距离,所以从启程开始就让乌兰乘坐的轿子走在自己前面,索布德则跟在自己身后。日常膳食乌兰那份按照道克欣的指示单独为她制作,并有太医胡日察检查后才能递送。
前行在队伍最前面的阿宝下马之后最先看到了乌兰,在礼貌性地和乌兰说了几句话后,阿宝立刻想见到道克欣,长距离的路途就连楚沁姑姑都吃不消,阿宝越发担心道克欣了。
“郡主呢?”但是当阿宝来到道克欣轿前,发现轿内没有人、轿外也没有她的身影,只看到小安子在将郡主随身物品搬入蒙古包、依兰却站在原地向前探着头在张望什么。
“回额驸的话,格格说要去前边儿走走、透透气儿,还不允许我们跟着…我正打算去找您,想请您过去看看格格。”依兰见阿宝走来,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郡主在轿内有什么异样吗?”阿宝沉稳地问道。
“没有..但一直闭着眼睛,有时候怕格格口渴,递水过去,格格也不喝。”
“我知道了,能麻烦把水壶给我吗?”阿宝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
“哦哦好的。”依兰从轿内取出水壶交给了阿宝。
来不及感受草原风光,道克欣看似平静的面容实则已是极限,支开了所有人,快步走到小山坡背后,当停下脚步的刹那,道克欣再也忍不住,一手撑在石头上一手捂住胸口,低头弯腰后,刹时将胃中物翻江倒海而出,反复几次后,道克欣用手帕擦了擦嘴,缓缓地向更远地方走去,挪动的步伐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双腿实在无力支撑,道克欣瘫坐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不行啊,我得赶快回去,不然依兰小安子们要起疑了。好冷…”快入夏的草原,没有凌厉寒风,道克欣却感受到了阵阵凉意。短暂地停歇后,再次试图挣扎地站起来,但腿依旧不听使唤似的瘫软。
就在道克欣因为没有支撑力而要摔倒时,突然被强有力的双手拉了起来,还未来得及站稳,又被其中一只手拦腰环住,紧紧拥在了怀里。道克欣本能地害怕,想要挣扎,却被牢牢地锁在了那人xiong前。
“郡主。”低沉地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道克欣紧张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充满担忧的眼神正凝望着自己。“阿宝…”道克欣停止了挣扎,阿宝也稍稍松开了手,不过他依旧将道克欣护在怀中。
“我…刚才在地上坐一会儿吹吹风而已…”道克欣被阿宝眼神和举动惊地一时慌了章法。
“….”阿宝没有回答,反而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拂过道克欣已有些许干燥的嘴唇。
“啊.”道克欣未料到阿宝的举动,顿时更加慌张。
“郡主,我无意冒犯,只是您的嘴唇比在京城时候干燥不少,先喝些水吧。”阿宝单手取下绑在腰间的水壶递给道克欣。
说起来道克欣也确实渴了,咕噜咕噜喝掉了大半杯水后,毫无形象地用手背抹了抹嘴。“噗”。低头看在自己怀里喝水擦嘴样子的郡主,阿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可爱的模样,原来郡主也会如常人一般随性而为。
“笑什么?”再次抬起头,明眸双眼遇上了从担忧转为怜爱的注视,道克欣胸口处似乎又有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不是因为头晕的胀腹感、也不是气短胸闷的感觉,这到底是什么呢….
“郡主如果不适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阿宝接过水壶,单手将瓶盖改好,随后略显责备地说道。
“我没有不舒服。”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被发现后,还想着替自己“狡辩”。
“是是是,郡主没有不舒服,是我多虑了行吗。哈哈哈。”真是被郡主可爱淘气的样子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阿宝已不记得上次这样大笑是什么时候了。
“别笑!我还不是想让你们早点回到阿拉善嘛。对我来说是归牧,可对你们来说是归家啊。”道克欣想着自己的好意还被嘲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知道。”停下了笑声,阿宝郑重地说道,他怎能不知郡主的心意呢,如果不是郡主要求,可能这会儿都还没到杀虎口呢。
看着阿宝认真不是开玩笑的眼神,道克欣没有再说下去,山坡背面原本就没有太多阳光,现在接近傍晚,柔风已慢慢变成了冷风…“我们回去吧。”阿宝能感觉到道克欣微微颤抖地身子,瞬时拦腰的手一用力另一只手立刻跟上,将道克欣横bao起来,“啊!!”第三次突如其来的举动,又让道克欣的心脏经受了一次惊吓。“方才吐了好几次,腿没有力气,我带你回去。”说完,阿宝嘴角斜抿一笑,竟有些坏坏地痞样。
肯定是依兰说漏了嘴,才让他找到我,啊啊啊,说不定刚才的丑样都被他看见了,道克欣只觉脸上一热,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我能走的。”道克欣闷闷地说道。
阿宝没有任何作答,他望向前路,越发拥紧了怀中人。
来到驿站蒙古包,阿宝将道克欣放在铺设好的g榻上,请来了胡日察为道克欣诊治,知道道克欣并无大碍后,阿宝才放心地离开蒙古包,去查看队伍里其他人员有无情况。
“依兰,楚沁现在如何?”靠坐在g上,道克欣询问起楚沁的状况。
“楚沁姑姑喝了药睡下了,哲布一直在她身边照顾。”说完,依兰递给道克欣,太医送来的调理汤药。
“哲布?”道克欣似乎“闻到”了一丝特殊的气息。
“嗯,哲布非常担心楚沁姑姑的样子。”
“不错不错..”道克欣自言自语又点了点头。
“格格什么不错?”依兰不解。
“没什么,这些天累了吧,你和小安子也赶紧去休息吧。”道克欣还不想那么早下结论,但八成是不会错了。
“我不累,我想再陪会儿格格。说起来今天额驸大人带您回来的时候,我可吓了一跳,还好您没事,不过额驸大人bao着您的样子真好看,还是头一回看见蒙古男子那么温柔的,对格格好,我们都放心了,嘻嘻。”依兰调皮地说着。
“你啊,也开始会开玩笑了,是不是和楚沁待着的时间多了呀。”依兰轻轻敲了敲依兰的头,原本话不多的她,看来是被开朗的楚沁影响了吧。
还想对依兰说点什么,无奈实在太累了,道克欣慢慢合上眼睛,依兰适时地为她整理好被子,准备等道克欣睡着后再离开。
当依兰打算起身走出蒙古包时,阿宝在这时走了进来。“额驸大人!”依兰显然没想到阿宝会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嘘”阿宝赶忙示意她小点儿声,以免惊扰到道克欣。
“去休息吧,我想陪会儿郡主。”
“是。”
安静的蒙古包内只听得见轻弱的呼吸声,阿宝坐在g前椅子上,望着熟睡中的道克欣,胸口一阵疼惜。
“好热…依兰是不是又替我加了一条被子…”尽管阿宝看起来道克欣是睡着了,但道克欣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道克欣辗转反侧的动静让阿宝连忙起身查看,小心翼翼伸出右手放在道克欣额头上,发丝被汗珠沾湿、额头上的体温比起自己的高了不少。阿宝毫不犹豫地将身边水盆中的毛巾拧干,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为道克欣擦拭汗水。
“好清凉…”毛巾上的凉意让道克欣觉得自己仿佛被从火焰中拯救了出来。“啊,怎么没有了..”当阿宝拿开毛巾想去清洗时,道克欣本能地不想让这股凉意消失。
她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这手上带来的凉意。
他缓缓坐靠在g头边,慢慢地握住她的手,“多少依靠我些吧。”待一切都再次安静下来后,他小声喃喃自语,如果她此刻醒来一定会看见他满眼的怜惜。
不知过了多久,“唔..”从睡梦中醒来,道克欣想揉揉眼睛,但她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握着阿宝的手整整一晚!而阿宝就这样靠坐在g边整整一晚!
道克欣充满歉意地悄悄想从阿宝手里挪开自己的手,不过即使是细微地小举动,阿宝很快感觉到了,他睁开眼睛侧身低头,看着自以为“不动声色”就可以移开双手的道克欣,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一个晚上这么坐着,很难受吧,对不起..”道克欣不好意思地用被子半掩住脸,小声道歉。
“没事的。反而是郡主,还有觉得不适吗?”阿宝怎么会觉得难受呢,如能天天这样陪在道克欣身边,他求之不得。
“好多了…”道克欣想坐起身,阿宝慢慢扶着她。
“我去请依兰姑姑来为你洗漱。”阿宝说完正打算要走,却被道克欣拉住了衣角。
“谢谢。”道克欣莞尔一笑,发自内心地想要感谢阿宝对自己地照顾。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答应过阿玛,要保护照顾郡主。”看见道克欣的笑容,阿宝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脱口而出的话,在道克欣听来,却五味杂陈。
原来仅仅是对阿玛的承诺啊…
为何会感到失落呢…
洗漱完毕,走出蒙古包,乌兰在侍女的搀扶下正和阿宝说着什么,阿宝也都一一回应,还伸手mo了一下乌兰的肚子,那是即将要做阿玛的神色。道克欣转过身仰望天空,眼神变得暗淡。
是啊,自己对阿宝来说,终究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