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孔少卿把沈殊捷拉到一边说话,通过他面部表情的夸张程度我寻思大概是问了一些「皇帝为什么不在宫里坐着会出现在这种寻欢作乐的场所?!」他再过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无比真诚的服务型微笑,对喻执渊也十分客气,看来也知道他的身份了。

    “哎呀,真是没想到下官能在这种地方见到黄公子还有喻公子,真是不胜荣幸!”他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像来拜年似的。

    我笑里藏刀地提醒他:“我们这可没有人能让孔大人自称「下官」,孔大人说笑了。”

    刚刚孔忆景那一出活人变脸引起了不少注意,不过他们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不就一个姓黄的公子嘛,又不姓绿,有什么大惊小怪。

    孔少卿搓了搓手,堆笑道:“听说二位对这个案子颇有见解,不知能否说与下……咳咳,说与本官听听?”

    我与沈殊捷对视一眼,他便转述了我们刚刚的猜想,孔忆景听了也是面色凝重,问身后的跟班:“仵作何时来?”

    那人回话:“回大人的话,仵作家住得远,赶过来怕是需要半个多时辰。大人现在就要验尸吗?”

    孔忆景眉头一皱:“大理寺里现在没有仵作值班吗?”

    “大人……”那跟班欲言又止,“咱们办案就算是晚上收敛了尸体也都是第二天一早仵作来了才验尸,从来夜里也没有仵作值班啊……”

    这时孔少卿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心虚地看了我一眼,我正笑眯眯地四处张望,假装没有听见这些话。

    本来嘛,要求员工24小时待命就有点太过分了,但是事情出了没有人做那又怎么办呢?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决。

    孔忆景为难地握了握拳,又变了一副笑脸转向我:“今天天色已晚,不如三位明日来大理寺,与本官会同大理寺卿一齐办这个案子,如何?”

    我沉默不语,其实他的请求也不算过分,仵作不在,我们在这再着急也是白搭,要是可以证明她在掉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那就能以命案立案侦查,关于尸体上的猜测也会更加可信。

    而且看尸体状态,如果她确实在跳舞之前就死了,怕也不会是太久之前,现在验尸的话应该可以发现更明显的支持论据,偏偏仵作不在。

    孔忆景少卿,你最好祈祷我回了宫以后就失忆,不然这个处分你是挨定了!

    我还在思考时,喻执渊已经默默走到了台上,他半蹲着,手中折扇挑起盖着尸体的白布一角,认真观察着下面的女尸。

    我走到他身边弯下腰也去观看,只能看见这女尸的上半身,她穿着不算暴露的舞衣,只露出一点腹部皮肤,手臂戴着的配饰上缠着飘带,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没看到除了坠落伤以外有什么明显伤口。

    “喻兄还懂验尸?”我兴冲冲地问他,他即答:“不太懂。”

    我没了兴致:“不懂你看啥!”

    他揶揄道:“虽然我不似越兄对死女人的手那般有研究,可也明白一点,如果之前跳舞那人不是这位死者,那她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被那人丢下来偷梁换柱的?也是就说,尸体藏在哪里?”

    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举头望了望二楼的高台,说:“得上去看看。”说着我就看见舞台后面有一条隐蔽的楼梯,似是专门方便表演人员上下楼用的,我抬腿就往那边去,几个府兵看到了想拦我,孔忆景急忙冲过来嘴里喊着“去去去”为我扫清障碍,他接着问:“本官也随三位上去看看?”

    “也好,再叫一个馆里管事的一起吧。”我吩咐完就自顾自从楼梯上了二楼。

    上来之后第一感觉就是暗,原是馆里为了装饰舞台,走舞台后方的走廊里里外外都挂上了彩绸。楼梯上来的位置刚好是给舞台打光的大铜镜后面,另一边则是一间不小的屋子,现在正开着门,里面倒还挺亮堂,看起来像个后台化妆室。

    我们一行人先是进去看了一圈,杂物极多,从胭脂水粉到表演用的各式把戏应有尽有,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跟上来的风露馆管事说,这一间是舞姬的化妆间,但是像容年这种咖位的根本也不会进来,她一直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扮好直接上台,她的房间在三楼。

    她的房间倒是不急着去看,我们几人出了后台,撩开铜镜旁边悬挂至拖地的彩绸,外面便是二楼舞台。

    “这还挺高。”其实二楼舞台面积并不小,除开屏风围起来的一个十尺见方的范围,屏风左右还有站立的地方,足够两个卖煎饼果子的一左一右在这摆摊,但我们四五个人往舞台右边一站,立刻就有点拥挤,我下意识扶住旁边的人不让自己有掉下去的风险,我可不想成为这案子里的第二具尸首。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回握住我的小臂,我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喻执渊,这小子一直紧跟着我,把沈殊捷都挤到后面去了。

    我心里冷笑,帅哥,少给我献殷勤,我是绝对不能答应跟你们和亲的!实在不行,可以接受你入赘,但给不了你任何名分!

    哎?不对吧我在想啥,我不是男的吗?

    但是一想到这里我的大脑又给我自动检索出了非常多「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文,关键词「傲娇皇上」「忠犬王爷」……

    毛骨悚然啊朋友们!

    “公子当心,”果然沈殊捷的关心会迟到但不会消失,他扶住我另一只手臂,说,“别掉下去了。”

    我一瞬间就想甩开这俩男人的钳制,但又怕失去平衡发生不测,明天微言堂头条将会是「悲!!!皇上驾崩!!!」,我找谁说理去?

    但是站上来以后,觉得高则高已,也不至于能摔死人吧!

    “要是你俩从这里跳下去,会受伤吗?”我问。

    这二人都会武功,这点距离跳下去应该连脚都不会麻。

    沈殊捷答:“这台子并不算太高,稍微会点轻功的人都可以安全落地。”

    喻执渊补充道:“当然,这得是我自己愿意跳的情况下。”

    我看向管事:“你们容年姑娘会武功吗?”

    管事挠了挠头说:“没听说过啊……”

    我摸着下巴分析:“但就算是不懂武功的人,失去平衡坠落下去,只要不是头朝下,恐怕也就是摔断几根骨头,危及不了性命,偏偏她这么倒霉?”说到这我晃了晃喻执渊握着我的那只小臂,问他:“你刚刚说你愿意跳的情况下,那如果不是自愿的呢?”

    他说:“如果我在毫无防备时被人推出了台子,在空中没有地方借力,轻功也就没有了用处,就只能在落地时采取防护的姿态减轻坠落带来的伤害。”

    我:“但你也不会死啊!”

    他失笑道:“我哪那么容易死啊?!”

    我一撇嘴:“这话你跟下面躺着的那位说去——走,去屏风后面看看。”

    我让孔忆景带着管家先退回二楼走廊,台上总算是宽敞许多,屏风后面的空间和后方的铜镜之间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为了三楼的观众俯视屏风但不穿帮,不仅加高了屏风的高度,而且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挑空区域也拉了不少彩绸遮挡视线,营造出层层叠叠花团锦簇的氛围。

    就是我看了觉得成龙会想在上面滑滑梯……

    我注意看着头上没防备脚下,就听我“哎哟——”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我往前一扑就是一个狗吃屎,后面俩男的都没料到这一幕谁也没扶住我,此刻赶忙一左一右把我从地上捞起来,一边憋笑还一边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

    我欲哭无泪,关键时候男人一个也靠不住。

    这时我一看脚下,原来是一张深色圆形地毯的边缘翘起来绊了我一跤,而这张地毯直径得有两米,现在胡乱地铺在地上,并不在屏风围起范围的正中间,兴许是慌乱中被谁一脚踢歪了。

    如果说是死者掉下去之前自己踢歪的,反正也合乎逻辑。

    “哟,这地毯,看着像是我们那边的工艺,我记得这一张地毯要多少银子,十两?”喻执渊颇感惊喜打量起那张地毯。

    我大惊:“十两!奸商?”

    他乐道:“这可是用精棉精丝勾成的绒毛地毯,一位熟手工匠勾这一块地毯少说也要十天,十两银子已经算经济实惠了。”

    我哑然,们宫里现在根本也不铺地毯了,这玩意又贵维护费用又高,属于是我「开源节流(省钱)」计划里第一批被断舍离的奢侈品。我蹲下来端详,用手提起一端,惊喜道:“嘿,还是双面绒的呢!”

    “害,十两银子的地毯也会翘边打卷,你们那工艺还需改进啊!”我拍拍他肩膀,用的我刚摸过地毯的手。

    我走到另一边搜寻证据,就听身后一阵窸窣之声,回头一看喻执渊将地毯提起一半,往毯下面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看来,并不是我们那工艺的问题。”

    我好奇绕过去看毯子下面,虽然地毯颜色偏深,但还是可以看出在靠近中心的位置赫然渗透了一小块血迹,连成一片,好像一条凝固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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