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晚饭过后我得了闲,掏出一个小木盒摆在案上,里面装的是我平时做木雕的小工具,手里盘着木头还在思索今天雕点什么好,就听见外面有人朗声道:“陛下,沈学士求见。”

    好嘛,这一位刚冷静回来。

    我:“进。”

    沈殊捷平静无比地打起门帘走了进来,他的衣服换过,头发也重新梳过,我想如果他离我够近我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这家伙估计洗了个澡才来见我。

    这是好事,说明他已经完全恢复成之前的那个沈殊捷。

    “微臣参见陛下。”他老老实实地给我行礼。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他平时在别的朝臣面前都敢省略大礼,一副狐媚惑主的奸臣样,现在跑进来一开口给我来一句这个?

    我没说话,也不喊他起身,他就保持着拱手作揖的姿势一动不动。

    气氛就好像沉在地上的冷空气,脚冷,但脑热。

    看到他这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慢悠悠地雕起手中的木头来,装作没看见面前这个我念叨了一下午的大活人。

    我一边用刻刀在木头上削出大致的形状,一边用余光打量他,过去快半刻钟了,他站得笔直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这男的,不是,这些男的真的就比驴还倔,有事就说啊不说出来怎么解决?一个在那当谜语人一个在这当木桩子,等会我把他给雕了!气死!

    正这样想着,手上刻刀一滑,手指上传来一阵疼痛——

    “啊呀——”

    我动作大了些撞到了桌子,刻刀“桄榔”一声掉在地上,刚雕好的粗胚也滚落了,案上七七八八的工具此刻一地狼藉,而我的左手食指上一道刀口正在渗出血液。

    脑子宕机的瞬间就感觉到一阵旋风刮到我身边,两只修长好看的手将我受伤的手捧过去,沈殊捷从怀中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血液,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膏,紧接着从后腰抽出一卷纱布。我终于忍不住了,问:“你那怎么跟个百宝箱似的?”

    他嗔怪地瞅了我一眼,说了一句:“微臣僭越了。”然后专注他手上的事。

    他的侧脸近在眼前,神色凝重,一阵皂角的清香袭来,夹杂着些许沉香——我就知道这人肯定洗澡了,而且他怎么还在用沉香啊,真的好他妈奢侈!

    我胡思乱想之际,他已为我上好了药,还贴心地将手指上缠的纱布指套延伸至手腕上绕了一圈防止往下掉,我这只手现在好像戴的古早非主流时期流行的半截手套,但不是很sexy的那种。

    我翻来覆去看着这只手,这会儿药效来了也不是很疼,我便又恢复了嚣张气焰。沈殊捷坐在我左边静静看着我等待我的审判,我一指桌子后面那块空地,命令道:“站着去。”

    他弯了弯眼,带了些撒娇的语气:“还要站啊……”

    “不想站跪着也行。”

    就听左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他起身了,不会还真去跪着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到我指的那边空地上,恭恭敬敬地拱手鞠了一个大躬,90度那种,然后说:“臣知错了,还请圣上开恩。”

    “错哪了?”

    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觉得有点好笑,但马上又意识到这会必须严肃,不能让这小子什么鬼话都能在我这蒙混过关。

    “微臣不该跟陛下撒气。”他直起身子来,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我:“还有呢?”

    沈殊捷:“微臣不该到这时才来见陛下。”

    我(不耐烦版):“还有呢???”

    沈殊捷心虚地眨了眨眼,说:“微臣不该与同僚争一时之勇,致使同僚受伤。”

    好一个一时之勇,另一个说是一时冲动,这两位倒像是私底下对过口供的。

    “你跟他到底有什么仇?!!”我气愤地拍着桌子。

    他撇了撇嘴说:“这个微臣确实不知。”

    “真不知假不知!”

    “真不知!”

    我将信将疑地移开目光,妥协道:“那就暂时相信你——用过饭了吗?”

    他挨到我桌子左边的榻上坐下,我经常需要他辅佐我批阅奏折,都会在左边给他留一个专属座位。他低低回答:“微臣刚从猎场回来,匆忙换了个衣服就来见陛下了。”

    他殷切地望着我,而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面撒谎,但说实话,我也并没有在意他到那个地步。

    沈殊捷对于我而言,更像是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我们的眼光与水准至少是在统一水平线,我拿他当朋友,而他又正巧是个帅哥,没事搞搞暧昧也算给生活调剂点滋味儿。但我又隐隐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只有友谊。

    但显而易见的是,我和他的关系也没有亲密到需要知道对方所有的事情,说起来还是挺丧气的。

    我唤帐篷外的黄霖准备饭菜,等待期间我继续我的手工活,而他也有公文需要处理,我俩就闲聊起来。

    我:“你去猎场干什么的?”

    “臣去打猎,打了一只兔子一只狐狸,两只山鸡和一头鹿,还有一只飞禽,但是那会儿天太暗了没看清是什么鸟,尸首掉在林子间也没找到。”他的语气中竟然还有可惜,本皇帝拉弓都拉不满,真不知道这些练武的在嘚瑟什么,打猎有啥意思嘛(摊手)?!

    我思索了半晌,问:“意思你把猎场的动物都屠杀了一遍……”

    “那倒没有,微臣没见到野猪,确实可惜。”

    我看你长得像个野猪。

    不一会儿,黄霖端上了三个小菜和一碗米饭,我特许他就在办公的案上吃饭,我也停下了木工活,不然估计他吃一口一嘴木屑,我就顺势看起奏章。

    整个帐篷里只能听见碗筷碰撞和纸张翻页的声响。

    沈殊捷盯着我初具雏形的小木雕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陛下,你雕的这到底为何物?”

    “这个啊,我想雕个柯南来着,但是头削得太小了,要不然改成光彦吧……”

    他早都习惯我嘴里时不时蹦出一些他不理解的词汇,也不追究,就问:“微臣听说在督阳一代的市场上流传一种叫做「盲盒」的东西,颇受上流人士喜爱,其内容物看着与陛下之前的手工制品倒像是一个系列。”

    我嘿然,坦白道:“确实是朕让若谷去经营的。”

    初来这里第一年我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后面朝政慢慢上了正轨,我才偶然发现原主平时放杂物的仓库里堆了许多精致的木雕,祝老告诉我,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并不怎么把持朝政,也沉默寡言,只是沉迷木雕,但又不示于人。

    其实她的水平早就称得上一句「大师」,当然与我现在雕的这些粗糙至极的手办不一样,她做的是真正的大型木雕,动物、人物、花草一应俱全,很难置信她只把这些东西放在仓库里落灰。

    那时我正好在想创收之途,皇宫里大盛节俭之风,我连自己书房里的青花瓷都可以拿去送人,自然对这些木雕作品也是非常眼热。

    但是在祝老的讲述中,我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单薄身影,穿着不适宜的龙袍,做着不适宜的事情,一刀一刀削下,一处一处打磨,她将自己全部的灵魂都藏到身体深处,一如她将这些木雕深埋人后。

    我不忍动她的灵魂。

    只是后来我闲来无事也自己试了试木雕,发现还挺好上手,根据前世的经验照搬照套「盲盒」那一套过来,先是雕了一套猫猫和柴犬,让齐若谷安排匠人生产一小批流入市场上试试水,果然反响还不错,所以我之前才开始琢磨起可达鸭蒜头王八的主意。

    但目前我们都还处于市场调研的阶段,我的技术也远不支持我雕些太复杂的东西,比如柯南。

    顺便提一嘴,不知道因为啥但我完全不敢触碰某D姓公司旗下产物,害怕他们法务部已经强大到研制出时空机器直接将我跨时空逮捕!

    沈殊捷:“说起这个,下午我似乎看见齐小姐来了。”

    “你没看错,她确实来了。”而且还看上了个倒霉蛋。

    “陛下之前让臣安排的事情,说要等齐小姐到越都城以后再一起商量,那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了吗?”

    我舒了一口气,感叹道:“是啊,万事俱备……”

    他试探着接下一句:“只欠东风?”

    我摇摇头,自信道:“成立「京通」!”

    沈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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