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家的暗杀术需要大量的实践练习，两个小孩从小就不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对，从手可以握住小刀把时，席巴就会带他们没事儿出去实践。而开始研习家族传承的暗杀术后，这样的出行更多了起来，两人时常干干净净的出去，满身是血的回来。

    “随机选三个吧。”席巴把两个小孩叫来屋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很多叠好的纸片。

    “爸爸，这是做什么呀。”六岁的伊露涅背着小手瞅着桌子问。

    “选择你们接下来去集训的地方。”席巴把两个孩子揽过去。“去这几个地方，五天内完好掏够50个人的心回来，会有管家跟着你们，但他们不会给你们提供暗杀方面的帮助。”

    两个小孩选择的地方是机密，除了任务之外的管家无权知道。50个人的心脏，也就是50条人命，如果刺杀过程不达标，还会杀掉更多人。

    此时的元香在揍敌客家已有近七年的工龄，她兢兢业业，已然从这个挥金如土的家里赚够了欠下的钱。揍敌客家的管家有不同的合同种类，终身合同多半是从小就被收来培养教育或是其他各种需要奉献人生给这个家族需要签下的，而非终身的管家合同时间通常十年起步。根据管家们的等级或是主人的信任程度，管家对家族领地内各个内容的知晓权限不同，尤其是非终身制的管家，有严格的标准和界限。

    元香想要申请外勤管家，但在之后也被告知除去宅邸管家，其他种类的合同期限会更久或是终身，元香便无奈归于宅邸部门。说白了这个位置就是家里做杂活的，外面普通富人家的家仆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他们能了解到的东西也都是揍敌客家不介意让人了解到的东西，比如夫人爱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小孩爱玩什么牌子的玩具。

    抽签结束，两个小孩在某天早晨分别离开，五天后又依次回到了家里。他们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房间里大睡了一觉，然后被母亲叫去受随从管家报给母亲的各种失误要领的罚，就又在刑讯室呆了几天。

    “好累。累死了，当杀手真是好累！”给伊露涅的伤口简单处理后，伊露涅嘟囔着小脸抱怨。为了训练身体的修复功能，他们最近戒断了伤口消炎的药物，需要伤口自主恢复。她穿好新衣服后轻轻活动了几下肩膀，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对抱着她脏衣服的元香道。“元香，明天我和我哥要去西边的泳池游泳。”

    伊露涅言下之意是让元香他们几个管家去提前打扫泳池。元香会意，十分抱歉地说。“很抱歉小姐，明天是我的休息日，我嘱咐其他的管家可以吗。”

    “诶，你要休息了呀。”伊露涅眨眨蓝晶晶的眸子。“好快，我怎么觉得你才休息过。”

    “是呀，又过了一个月了。”元香温柔地回答。

    “好吧好吧。”伊露涅顺嘴道。“啊对了，你家在哪儿呀？”

    “就在××市小姐。”

    “哇。”伊露涅说。“我这次就去过那儿欸，真巧。”

    元香听到后也没多想，毕竟小姐出行去哪和自己没有关系，也无权了解，甚至于他们的这次外出，元香也仅知道是出去“巩固暗杀技术”。她就一直带着放假的心情愉快地工作，回寝室，简单收拾行李，离开揍敌客家。

    可直到她自己坐在回家的火车上，她的朋友克莱因已经几个小时没接电话时，她才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忽然联想到了某种概率极低的可能性——这可能性的出现就像一个小火星子，顺着她身上的燃线迅速燃烧，溅起噼里啪啦的麻意。

    出事了？

    不会吧？

    元香先是否定。

    不会吧？

    元香再次否定。

    应该只是在忙结婚吧？毕竟下个月克莱因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现在正是筹备的时候。

    元香先找到了最合适的理由。

    也可能手机找不到了，找到了自然会打过来。

    ……

    可能太困了已经睡了？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也快十点了。

    ……

    她不断拿各种理由去碾压自己的猜想，可却还是难以安心。本打算睡一觉的她有些坐立难安，这个想法就像手指头上冒出来的倒刺，不疼不痒，可一知道它存在，心里就是不舒服，总想把它处理掉。她看看放在身侧给克莱因买回去的特产奶制品，崭新精致的包装光滑清晰，正印着一道反光，上面的小人喜气洋洋地笑着，就同她放假的心情一样。她摇摇头，看去漆黑如墨的窗外。火车第二天一早就会到他们的城市，那城市住着300万人口，就算小姐在那里杀了一百个人，又有多大的概率才会被她们撞上呢？放轻松，放轻松。她一定是在揍敌客家呆太久了才会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什么事都往暗杀上靠拢…

    明天早上再和克莱因联系就好了，她现在没在工作，在休假呢。

    她就这样安慰自己，压制着心底最糟糕的近乎天方异谈的猜想，生怕它从缝隙里冒出来惹得她忧心忡忡。

    她花了很长时间入睡，且一夜多梦。她梦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比如自己的第一次杀人——实习管家晋升为管家的考核之一就是完成两次刺杀任务，她忘不了死在她手里的女人那难以瞑目的神态。自此，这一幕总会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她也从夜半惊醒慢慢变成平淡地翻身。她曾经想过为了早日还债而晋升职位是否是对的，如果仅仅满足于做实习宅邸管家她或许永远也不需要主动杀人，那些因为擅自闯入揍敌客家而被他们毙命的家伙至少可以冠上正当的理由：他们会死是因为主动来送死，杀死他们只是恪尽职守。可主动杀人算什么呢？

    她已经是满手鲜血，她挣的就是沾血的钱，当血足够多，谁还会在意哪一滴是属于谁的？

    一切似乎又不太重要了，她只是因为工作性质需要这么做，而她也发誓，一定不要因为个人原因去杀人，那样是不对的。

    她又梦见一位工龄二十多年的家里厨师说过的话：

    你慢慢会发现，在这里工作久了，外面普通人的生活是很难回去的。

    梦境纷乱靡靡，元香像漂浮在海面的水藻，随着海水的波动，去往让她心神不宁的地方。

    她是被电话叫醒的。

    铃声刺耳的好比乌鸦嚎叫，天色已翻出鱼肚白，她倏然惊醒，一把抓来手机放在脸前看。

    克莱因。

    一夜的纷纷扰扰都被清空了。她大松一口气，觉得身体真正意义地松弛了下去，便赶忙接听。

    “喂元香！哎呀真是抱歉我昨天太忙了没有看到你的电话，你是不是放假休息啦？我刚睡醒一看到你的消息就给你打过来啦！几点到站啊我马上来接你！然后路上买咱们最喜欢吃的油条甜豆浆吃到撑好不好！然后我们见面再说婚礼的事！因为太多啦电话根本说不完！”

    ……

    “…喂？”

    幻想的对话并没出现，对面是一片死寂。

    “喂，元香吗。”

    不是克莱因。

    元香心里一滞。

    那是克莱因未婚夫的声音，沙哑得严重，她几乎没有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