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看不见希望的夜晚总是冷的。

    日落消散了白日的光明,使周遭一切变得空无一物,无名沉沦的恐惧最是可怕,只不过人类早已习惯黑暗,他们会各自擦亮火把,在黑漆漆的道路中寻找另一束光。

    若问儿时的五木亚弥,温暖寒夜的是什么,她也许会回答,是晨起的太阳,是祈求温饱的小女孩点燃的火柴,而现在被贤人紧紧抱着的时候,她才发现深刻于心的答案其实一直没变,无论何时何地伸出手去,她都有一轮可以拥抱的月亮。

    我爱你。

    胜过任何挽留的言语,滚烫的三个字犹如疾驰而来的火焰流星,燃烧着驱赶走了绑缚她自由,既定之网缠绕的线。

    似乎觉得这样表达还不够,唯恐五木亚弥不愿松口,拥着她的人于耳鬓厮磨间紧紧贴近了颈窝,在能清楚听见声音、靠近他真心的地方接连重复了好几遍,“我爱你”。

    这并非身为恋人的他最常说的,却是此时他最想说的。

    富加宫贤人从不畏惧死亡,贯彻剑士使命的战斗向来都是刀口舔血,在几经辗转捡回一条命之前,他真的以为只要能保住生活的星球,自己孑然一身的性命无足轻重,可是,他活过来了。

    他有珍惜的挚友、情谊匪浅的伙伴、关照他的长辈,有还未完成的翻译家目标、想要实现的未来念想;他还会有温馨美好的家庭、相伴一生的妻子、幸福充足的时光。人生是如此可贵,他不舍得先行离去,一旦认定了心中所愿,这份守候就将化为最长情的告白,从许下承诺的那刻起,再也不会更改了。

    “亚弥,无论有没有那本《一千零一夜》,我也会尽全力保护你。”

    “也许像你说的,它是经由爱意和救赎诞生的书,是原本属于富加宫贤人命运的安排,但我的世界已经变了。”

    “它变得又富含希望,从我们相遇的那天开始,已经成为了有五木亚弥存在、产生着另一种可能性的新世界。”

    “任何难题的解法都不会是唯一的,我愿意为了我们的将来,去拼命抓住改变的机会。”

    “亚弥,请你相信我吧。”

    倾诉在耳边颤抖的悲凉语气逐渐被温柔到极致的坚定代替,脖颈间仿佛滴入了片刻温热的液体,萦绕在鼻间冷掉的茶香仿佛升腾起一股茶叶酸咸苦涩的味道。

    决绝造成的空洞被迅猛的爱意填满,软化了铁石般的心,明显受到了极大震动,五木亚弥突然觉得如死水般的身躯内涌现出一股力量。

    她不知道贤人竟然是这样想的,确定关系更亲密了之后,朝夕相处的生活其实与她刚搬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差别,他们仍会朝着各自的方向努力,会喜欢每天回家的感觉,偶尔生一次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气,平常地宛若大多数甜蜜的情侣。

    面对抉择,五木亚弥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舍得,可她失策了,她错估了贤人对待这份感情的坚持,也从来没有想过去衡量他的坚持到底有多深。

    我…可以相信吗。

    新的希望在她眼前闪烁,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想要触碰贤人的脸。

    伸出去的动作才刚接触到脸颊,就被掌心相抵着握在了对方手中,苦于五木亚弥捉摸不定的反应,他近乎虔诚地贴着十指紧扣的指间,轻轻吻了吻她戴着订婚戒指的无名指。

    『你在做什么二选一难题呢。』

    『如果一定要PK掉其中一本,你两样一起买不就行了。』

    雷鸣剑黄雷的感叹自久远间传来,仿佛回到了突然偶遇的立花结菜的书店,她正纠结《盆栽附体从而变身PlantMan》与《重生之植物侠》究竟该怎么选的时刻。

    不,我并非不相信贤人,我只是无法再承受一次次的离别了,说到底,她还是不够坚强。

    坚强是需要打磨的,意味着现在她可以勇敢地跳出命运不存在的约束,和贤人一起直面需要闯过的困难,两样都要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为了共同期待的未来,贪心一点又如何。

    “贤人,我相信你。”

    “我——”

    重新展开的笑容还没持续几秒,五木亚弥心中一慌,刚说出口的话就被急转直下的突变打断了。

    虚无是最不喜欢看见创造的,它致力于回归宇宙原初的一无所有,人类不必要的情感妨碍了它的使命,只要它还有一息尚存,就不会坐视任何希望的苗头有机会复燃。

    继续带着删除自己的念头进行下去难道不好吗。

    深海色的光自五木亚弥眼底闪过,荧蓝之焰燃烧着隔开了她和富加宫贤人。

    『糟了!难道是月暗那家伙说的《惊异塞壬》的隐患。』

    这下顾不得思考要不要偷听的问题了,前一秒还在左右互搏的雷鸣剑黄雷立马结束了哲学待机,剑身一甩飞快从虚掩的书房缝隙内挤了出来。

    身为被赋予元素的剑,它果然对缺乏属性的东西天生没有好感。

    暗黑剑的担忧不无道理,虽然成功用预言替代了现实偷天换日,但无法根除的《惊异塞壬》影响始终是个不可控因素,亚弥在和虚无的持续对抗中已被它引导的绝望侵蚀太多,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脱离世界的意愿越来越强烈。一半是由于虚幻之章确实带来了延续的生机,一半则是渐渐掩盖了寻求希望的乐观,要不是刚才贤人的真心话唤回了她的本质,《惊异塞壬》可能就在无形中潜伏着达到了它的目的。

    虚无发动洗脑功力的步骤从不盲目,同时它也是个谨慎的阴谋家,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暗黑剑会来这么一招确实出乎它的意料,不过布局讲究谨防一手,它早借着明面上攻防五木亚弥心理的掩护,在一次次回溯中秘密积攒了不少备用家底。

    燃起的火焰看着吓人,但并不会使人感到疼痛,最多摧残摧残宿主意志,争夺意识权的主导才是重点,毕竟它最擅长的就是操控人的精神负面。

    『你不是已经试验过了吗,想让他活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一切回到正轨。』

    『这是我找出来的解法,贤人会有他的选择,我愿意和他一起再试一次。』

    『抱着渺茫希望践行理想主义,想想付出信任后得来的下场,你也知道有多愚蠢,说什么‘改变的机会’,他不过是在安慰你。以代价换取愿望实现实现本身就是很公平的,况且并没有人死不是吗,现在放弃可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难不成你要杀了立花结菜来救他吗。喔,倒也不失为一个等价交换的方式。』

    这货不会是FF团的精英吧!

    雷鸣剑黄雷凭借它纵横多年的剑生阅历都想不出如此地狱的操作,异变有那么一瞬间强硬地隔离了贤人和亚弥,贤人那小子仍毫不犹豫跑了上去,急切查看的动作径直穿过了亚弥周身附着的火焰,也不管会不会烫手,它不知该说欣慰还是担忧。

    出其不意的发难来势汹汹,积极、消极两道情绪激突,竭力抵抗着虚无之力,五木亚弥的意识逐渐变得充满悲观与破坏,正被力量一点点蚕食,占据主导的情绪快要不受自我控制了。

    如果此时屈服,不就正中《惊异塞壬》下怀了吗。

    她的意志是她自己的,决不能遭支配利用而成为伤害他人的工具。

    紧紧抓着与富加宫贤人相扣的手,趁着清醒的头脑还未完全溃败,五木亚弥立刻拔出了藏于腰间的圣剑。

    解除了出基地时附加的心声之力牵制,迸发的月暗之力在身后匆忙划开了一条传送通道,于退走前捎上了某样因吵架搁置而遗忘的东西。

    如同交托那年迟来的圣诞礼物,五木亚弥深深看了他一眼,将将死未死的《冒险日记》郑重按在了他的手心。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黑洞闭合了温暖的眼神,启动的书页刷刷停在了事件起始的某处。

    吟唱《月亮颂》的歌剧院。

    *

    『这就是你带着吾但又施加制约的缘故吗。』

    『吾以为你是为了以备不患,怕吾向富加宫多说什么才这么做的。』

    空旷无人的剧场,暗黑剑独立在舞台的幕布角落,携带的黑暗气息完美融入了此时深夜。以它为主导,施展开的心声世界可以屏蔽其他意识,包括那蠢蠢欲动的虚无影响,虽说无铭剑几乎对所有圣剑都起着克制作用,但《惊异塞壬》可不是虚无本体。

    它是了解五木亚弥性格的,也能猜到被从卫星室带走后它发挥诸如放录像的信息传递能力基本有限,因此和雷鸣剑互通有无很有必要。关注剧情发展的它也很急,但在看清形势后立刻明白了过来,这不,雷鸣剑黄雷的心路历程还在那展示股票大盘呢,它就心领神会地借着传送把情况不对的五木亚弥顺势挪到了自己的心声世界中。

    可以说,五木亚弥为自己设了一道防备不可控因素的保险杠。

    从极度负面中脱身,五木亚弥花费好一番功夫,终于控制住了自己被强制引偏的心态。

    她的样子看上去有点虚弱,却保持着一股不再紧绷、令人舒适的信心。

    『我原本…的确有这个打算。』

    『不过不全是,您也知道,事事不可能完美,总会有忽略的地方,可能是之前养成的习惯吧,我要时刻带着您才能保持安心。您告诫过我的,虚无可以逐渐侵吞我的内心,我多少得做点预防措施。』

    『现在看来,它能压过我的主观情绪必定是偷藏了不少能量,心声世界是月暗前辈的地盘,也正因为如此,加上之前大部分预言行动都在心声世界内进行,它悄悄埋下的暗桩才没有被我们察觉。』

    世界好像犯了原罪,让它对重返原始宇宙有着另类的执着,五木亚弥还记得在摆脱侵蚀的前一刻,蛊惑之声持续不断的陈词。

    人类之所以变得不再互相信任,相互之间充满猜忌,不正是因为他们喜欢发动纷争,从而自我削减的结果吗。造成痛苦的根源就是人类自己,我可以帮你解决这痛苦的源头,你一直很想结束这一切吧,现在就是复仇的好机会。

    再不久天就要大亮,立花结菜已经在接近歌剧院的路上,因为你事先知晓事情发展的干预,这次你可以很好地截住她了。

    富加宫贤人的命运会如何,最终都将取决于你。

    早晨即将苏醒,人们将迎来太阳,一阵风吹动簌响的叶,吹拂过停驻在书店前的过路人。

    现在还不到它开门营业的时候。

    立花结菜握着手中剑,看着贴有宣传新书标语的橱窗。

    不管昨天间宫先生发来的短信是怎么回事,她确信她确实跟丢了富加宫贤人,谁是擅自行动者一时也分辨不清,为了不打乱计划,间宫先生决定提前实施行动。

    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赠与者而已。

    ……

    等等,她怎么会这么想。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立花结菜出了一身冷汗。

    最近好像越来越控住不住情绪了,眼神扫过发呆时盯着的地方,她最后看了一眼闭合的店门,快步往踩点的歌剧院赶去。

    【当新的人物出现,我的故事也将焕然一新,不仅仅是交集,或许本该拯救我的,我早已遇见。】

    橱窗标语掀起失去粘性的一角,剧场拉开帘幕,开启了一天的排练工作。

    场务还在工具间核对道具,现场只有从四周音响里零星传出的调试设备与喇叭的声音。

    踏上红毯的脚步轻轻走至第一排,正要转向翻译家常坐的座位,不远处的帘幕后却走出一个令她意想不到、不得不面对的人来。

    “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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