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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让你这样害怕?”

    敏思垂眸,这话她不能接。

    心间异样渐生,两人自小便在一处,侍奉服侍像今般近的接触数不胜数,但对她如此轻昵、如此情绪外显,且使她心跳愈发加快的三爷,却打头次见着。

    想是过于紧张,过于吃不准赵寰的喜怒,她手心里也浸出了些许薄汗。

    “你……”

    一涌而起至唇边的话被赵寰咽了下去,他该是还未瞧明白自己的心,何谈对她许诺什么,只怕更是吓了她。

    “起身。”他回转书案后面,重新执笔静书。

    敏思松下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站起来,“谢过三爷。”

    赵寰又盯着她看了一阵,“可还有瞒我的,今一并说了我不和你追究。”

    “没、没有了。”敏思费神的想了想,一时间内只觉着脑海空空。

    “过来研墨吧。”

    “是。”

    赵寰写下一个“静”字,“这花交给你,侍弄的好,便算以功抵过了。”

    敏思瞧过红梅枝连声儿应下,心念着:这梅花究竟有何独特处,得他如此上心?

    *

    这日。敏思抄毕两册《金刚经》并两遍王府规条,从蒲团撑起身揉了揉膝盖,即匆匆向太妃的章慈院去。

    待交过差,太妃的一番敲打才算翻篇。不然总悬在心口,让她吃睡不安。

    走在章慈院前的游廊里,见吴嬷嬷正送着一位美娇人过来,她退至旁侧。

    此情此景甚是熟悉,她想起上回也如今般,算得第二回遇上这许家二姑娘了。

    吴嬷嬷看她手捧《金刚经》,明白她此行是交差来的,即对许瑟瑟道:“二姑娘仔细着些,奴婢就不远送了。”

    “还请吴嬷嬷留步。”许瑟瑟进退得度,福身一礼。心下明镜儿似的,王府不是别处宅邸而乃整片赵地的天,得老太妃身侧嬷嬷送出来,已是给她和许家偌大脸面了。

    吴嬷嬷轻点过头,仍目送着许瑟瑟转过游廊才收回视线。

    “跟我来。”她对敏思道。

    敏思颔首,跟着吴嬷嬷进了章慈院。她今儿抄的久,外头又冷,故而膝盖处仍隐隐发麻,行走虽不见异,但比起平常的步伐却慢了些。

    吴嬷嬷于王府内数十年,观过她步伐,哪能瞧不出她手上的经文俱是跪抄的。

    面上含笑道:“先交了我呈给太妃过目,待召你进去,再去里头不迟。”

    “谢过嬷嬷。”敏思心下感激,奉上抄录的经文和规条。

    吴嬷嬷进内不多久便出来了,笑道:“太妃夸赞你的字儿好,旧过不提,只着你往后侍奉好三爷,万事拿捏好分寸规劝着些。”

    “还有赏赐下。”她示意松眠交给敏思。

    漆盘内俱是文房用物,笔墨砚纸样样精贵。松眠抿起唇角,“傻了?快接着!”

    “是。”

    “奴婢谨记太妃嘱咐,定好好侍奉好三爷,及时性规劝之责!”敏思行了大礼,跪下接过赏赐。

    起身后,她垂眸瞧了眼手上的赏赐,一时愁上心头,这些于她哪里是甚赏赐,不过是一把高悬头顶的剑罢了。

    三爷是主子,她怎可能次次及时规劝。便是规劝了,他也不定听呀。

    打章慈院出来,她深深吐了口气。老太妃可真真是拿命疼着三爷,只为难了她这做下人的。

    近些日子三爷倒让人省心,应过她少些出门,便连着待在了院里安生喝药,头疼的毛病已是见好。

    敏思回了趟秋水院收置下太妃的赏赐,又匆匆去了王妃院里。王妃命她从旁协助蒲嬷嬷打点赏梅宴之事,近来为这,她已是频频出府,日日来回在东城雪苑和王府之间。

    办梅宴的本意虽是为三爷择人,可既办了,自然不拘着三爷一人转。府内三位小姐、几位公子爷、许家二姑娘及上京城内各大家适龄的公子小姐,自然都下了柬帖。

    帖子下得多,敏思便更忙碌了。

    她去章台院非是见王妃,而是雪苑那头有些算不得多重要,却又不能大意的琐碎事,要同蒲嬷嬷商定。

    等商定完,外头天色西斜,她自蒲嬷嬷房内出来。

    走至垂花门时,忽见一个小丫头双手捧着什么,面色为难。

    走近看过,才知是那折断了翅膀被王妃救下的雀鸟,“好端端的,捧它来这外头做什么?”没多少日,断翅的伤该还未养好才是。

    小丫头认得敏思,道:“王妃让扔了它。”

    “因何?”敏思诧异。

    小丫头怜爱的抚着雀鸟,心有不忍道:“小雏鸟让风雪冻死了,王妃说‘既然子亡,又断了翅膀,活着倒劳累。’”

    “敏思姐,王妃素来喜欢你,可否求一求王妃别扔了它,我可以养的。”

    “王妃让扔的东西,你养?”敏思看着她,见她双瞳澄明年纪又小,一念忆起自己当年初进府时的不易,心下动容,“为什么?”

    小丫头垂下目光,“我像它,它也像我。”

    “我不忍它被冻死……”

    小丫头蹲下身子,轻轻埋着头,双肩微微抽动。

    曾几何时,敏思也这般轻埋了头偷偷哭过,她心下暗叹,拉着小丫头站起来并替她擦了眼泪,“你先前说,我得王妃喜欢对吗?”

    小丫头点头。敏思指着雀鸟又道:“王妃既救下它,你说可是也心喜它?”

    小丫头似有些明白,眼泪汪汪的止也止不住。敏思道:“快收了泪,在王府里这样子哭,可是犯忌讳。”

    小丫头低低抽噎几声,忙抬着袖子擦眼泪,“敏思姐,真的没法子救它吗?”

    “你要记住,王妃是主子。”

    敏思不再多言,心头滋味万般的回了秋水院。为下者,自该学的第一课即明白何谓“主子”。正恰如雀鸟,喜时受其呵护怜惜,不容时便生死不由己。风光一时不难,难的是保身长存。

    赏梅宴的日子转眼即到。

    一大早起来,敏思就盯住了赵寰唯恐他撂下她们,自个儿出府躲了。

    捧着腾龙出云玉佩悬系在他腰际,又替其整了一番衣着,才略略放下心。

    这腾龙出云玉佩甚为精贵,可说是他家三爷身作嫡子的象征物。王爷那里亦有一块,只不过三爷的乃单龙四爪,王爷的则为双龙五爪。

    赵寰今个着了一身蓝灰常服,发束紫金冠,端的是长身玉立,翩然俊雅。若那双桃花瞳眸再隐隐含笑,便真真是公子无双、琼林玉树了。

    敏思瞧得满意,瞧的心弦微动,想着这般如意儿郎,若执手相持该是何等的令人羡艳。冯家妙潭当真有福。

    早膳后,敏思略催促了一声赵寰,只带了玉髓一并出了秋水院。

    王府正大门面阔五间,飞檐雕梁,两尊偌大的汉白玉石狮伫立在两侧,石狮视线直抵街前的一座游龙戏珠琉璃影壁,双目含威,势若赵地五军让人触之生畏。

    门前一众仆下肃然无声,各司其职。

    约莫七八两宽大精奢的马车,一行笔直的停在门前街道。俱乃府内大小主子去东城雪苑赴赏梅宴所用。

    当先至正门的,是一位身形极纤瘦似若久病在身的姑娘,她以手巾掩唇,低低咳了一声儿。

    “六小姐,若不先进车内……”

    赵兰絮轻摇头,止了丫鬟夏舒的话,“糊涂,母亲、兄长及姐姐们都还未到,哪能去……咳咳……”

    “可是……”夏舒虚扶着她,“要不奴婢去禀了王妃,咱今儿不去了。你这咳疾刚养出一点儿好来,若再有反复,就了不得了。”

    赵兰絮缓过一阵,“无妨,我的身子我清楚,不过暖房待久了,突受寒风有些不适应。”她姨娘身份低微,她的地位自然也高不去哪里,况且娘俩总病病弱弱,常年药不离身……母亲能念着她,着她一块儿赴赏梅宴已是有心。

    且今个秦家雯春同在受邀之列,一病二三月,她已许久不曾见过。

    赵兰絮站过一会子,便望见赵寰一行从里头出来。她轻攥着手巾,这位嫡兄长、这位天子骄子向来都令她羡慕和仰望。

    “三哥哥。”她近前见礼,声音低低怯怯。

    赵寰应一声儿,“身子既弱,便去车中等着,站寒风里做什么?”

    赵兰絮略垂眸,“母亲还未到。”

    见她心有了主意,赵寰对她亦不特别亲近,也未多言,只叫住敏思二人上车内等候。

    眼见六小姐都站在外头,敏思哪里敢,她与玉髓自该守在车旁。

    夏舒朝敏思望去一眼,只觉着她风姿绰约,此起王府六小姐来,仅差着主仆间的着装衣饰,书卷兰慧之气等,比起常以卧榻养病的闲余,日日卷不离手的六小姐更为内秀。

    生得好,运也好。夏舒收回目光心头羡艳。

    “哟,今儿六妹妹竟也舍得出门,稀罕。”王府三姑娘轻扬着眉眼,瞧向兰絮。与她一道出来的,还有庄妃与赵满。

    “庄姨娘、二哥哥、三姐姐。”赵兰絮福身见礼,若说三哥哥是天子骄子,这位三姐姐便乃众星捧月。

    虽同为庶出,可到底生母不同。

    不仅姨娘家有势,更得着祖母和母亲的宠爱,任其如何刁蛮任性、无理闹腾都不少一分。

    赵兰影尽承庄妃之容,千娇百媚、肤若白雪,凡有她在从来都是众人中最璀璨的明珠,其他女子无不黯然失色。

    她系着一件茜色银狐镶边斗篷,月白衣裙上红梅簇簇,莲步乍移,即交相曳曳。

    瞥向随其后面出来的刘妃几人,眸光落在今个着了一身淡黄衣裙的二姑娘身上,唇角轻勾,“二姐姐来得这样迟,可不像你往日的性子。”

    “三妹不过前脚一步,哪里好说我迟?”赵兰曦淡淡一句,回身几步,轻挽了魏氏一并出去。

    两人素来不对付,赵兰影有心和她一较,想着刺儿她几声,未免成日一副佯装的温婉贤淑。

    这会见魏氏出来,任性如她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王府正门前理该庄重肃穆。她轻哼一声,暂时忍下。

    “母亲。”

    二爷赵满、兰影兰絮以及年岁将满了十二的小五爷赵醒,俱上前见礼。

    魏氏颔首,扫过一圈,见敏思玉髓守在当中的一辆马车旁,明白赵寰已到。直等常武院小刘氏,领着赵辙六岁的儿子执礼请安后,即吩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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