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清晨，日出时分，薄雾弥漫，鸟鸣啁啾。
小九醒来，首先查看了相柳的伤势，见他恢复很快，不愧是九命相柳，估计一会儿就能醒来。
他安静的样子很像防风邶，不对，他就是防风邶，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她走到山洞外，怡然自得的欣赏日出。
相柳醒来以后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小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欣赏完日出，小九拍拍屁股站起来，看到相柳在她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笑着走了过去，每次都是她先靠近他，看到他恢复了，她心情很好。
“这是你本来的发色？”
“嗯。”
“防风邶的头发是染的？”
“对啊。”
“为什么选这种麻烦的方式？”
“第一次怕出错，后面习惯了而已。在最开始，所有的恶人和普通少年一样。”
“你已经不是少年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相柳在小九面前装凶失败，小九总有办法挑起他的情绪，又安抚他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好。
相柳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九边笑边说:“你既然好了，那我们下山吧。”
突然，小九大叫一声:“完蛋了。”
相柳紧张的看着她:“怎么了？”
小九哭丧着脸说:“救你的时候太心急，忘记幻化了，被追杀你的人看到了肯定不会放过我。这个身份不能再用了，完蛋了。”
这个身份用得挺顺手的，风小九的生活普通平淡，每天最大的烦恼无非是病患太多，十安课业学得太差。
相柳揶揄的笑着看她，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很是有意思。
小九见他丝毫不意外，便想到相柳这样的高手必是已经看破这并非她本身。
“你在这里等下我。”
当着相柳面幻化有点不好意思，小九走回山洞，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妖族随着灵力的增长，容貌也会发生改变。这几十年，小九已经恢复了全部的灵力，比起醒来时样子长开许多。
相柳看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朝他走来，眼波盈盈，眉目如画，樱唇翘弯。她白皙的脸颊上渐渐浮起一抹微笑，隐约带着一丝羞涩。
小九第一次以女子身份见相柳，心里有点害羞，但装作神色自若的道:“你接下来去哪儿？”
相柳笑吟吟的看着她，回道:“我有事要回去找义父。”
“洪江大人？那一起吧，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你认识我义父？”
“算是吧，有次我下山的时候他以为我要跳崖自尽，半路救下我，拉着我说了好多话。”
“哈哈哈哈，他是这样的。”
“你真的有九个头有九条命。”
“上次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已经被我杀死了。”
“你现在还剩多少条命。”
“七条。”
“啊？这就没了两条，展开跟我说说怎么没的？”
…………
小九嘻嘻哈哈，相柳体贴配合，两人聊起故人和往事，错过的时光没有冲淡友谊，两个人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久违如初见。
两个人都十分擅长幻化之术，顺利的躲过了西炎士兵的检查。
清水镇军营。
清水镇不大，却是大荒内非常特殊的一个地方，西接西炎，南临皓翎，既不属于西炎管辖，也不属于皓翎管辖。
几十年前，西炎王灭掉辰荣国后，洪江退守清水镇，继续对抗西炎王。
相柳带着小九来到洪江军队的军营，小九好奇的在营帐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洪江营帐清贫简陋，布置几乎和几十年前的样子一样，看着熟悉的环境，小九想起一些事。
无巧不成书，相柳不会是当年她救过的那个少年吧？
洪江人还没到，就听到他和士兵们打招呼的声音，这位辰荣将领和以前一样平易近人。
洪江踏入营帐说:“好久不见小九姑娘，欢迎啊。”
相柳跟在洪江后面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两人很有默契，小九读懂了他在笑什么。
小九开口求证道:“洪江大人，相柳就是我当初救的那个少年？”
洪江答道:“正是。没想到你们有这样的缘分。”他看看站在他左手的相柳，又看看他右手的小九，觉得两人一冷一热，一攻一守，很是相配。
只是，想到辰荣国灭，想到辰荣军将士的坚守，想到前途莫测的命运，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相柳，恐怕要误了他姻缘，顺其自然吧。
洪江招呼两人坐下，像家里的长辈一样和他们拉起家常，问了小九这几十年的生活道:“晚上一起吃饭，好久没像今天这样开心了。相柳这次出去弄到不少粮草，我吩咐厨房晚上做丰盛一点。”
小九问:“辰荣军现在粮草还是吃紧吗？”
相柳道:“尚可果脯。”
小九说:“你们粮草有哪些渠道？”
相柳道:“西炎王和皓翎王联手围剿辰荣军，没有人敢卖我粮草。只有涂山氏暗中支持。”
小九回想这几十年的所见所闻，分析道:“恐怕不只涂山太夫人，四大世家是利益共同体，没有赤水海天的暗许，此事难成。”
洪江分析道:“没错，四大家族世代联姻，血脉相连，只有维持住天下分裂的局面，对他们才最有利。”
小九道:“对于一支军队来说，粮草、药物、兵器都是必备的物资，谁掌握了补给线，谁就掌握了一切。”
相柳露出微微思考的神态道:“看来，辰荣义军险中求胜的关键不在西炎王，而在四世家。”
小九正义凛然的拍了拍相柳的肩膀道:“没错，打入敌人内部就靠你了。”
洪江促狭的看了相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真有意思。”
相柳摊手无奈。
小九又说:“赤水夫人前些年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出生就被带到赤水抚养，不姓辰荣，姓赤水。既是对辰荣王孙的保护，也是对西炎王的威慑。”
相柳接道:“辰荣义军的未来几百年的出就在四大世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上。”
小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相柳。
洪江大人道:“相柳，我还有些军务处理，你带小九四处转转。”说罢起身走了。
相柳说:“你等我换身衣服。”
“为什么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
“我不喜欢血腥味。”
小九心想，没想到名震大荒，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九头妖，不喜欢血腥味。
也是，妖族生来喜欢自由，讨厌拘束，而相柳为了恩义做了辰荣的军师，数万辰荣义军和他一样，明知道没有希望，还在坚持，可敬可叹。
相柳很快换好了衣服，白衣白发，头发自然批垂，衣角一丝不苟，整个人干净整洁到妖异。
小九看呆了，神色不自然的问:“你很喜欢白色？”
“求生的本能罢了。”
小九想起他在极北之地的几十年。
相柳突然问:“我以为你会劝义父投降？”
小九诚恳的答道:“他要放弃早就在炎灷和西炎军同归于尽的时候投降，或者在赤宸死去后投降，他有无数投降的时机，何必等到现在。谁都知道辰荣国灭了，洪江大人未必不清楚自己是亡国之人，辰荣义军也知道投降就能过上舒服的日子。只是，他们忘不了故国，忘不了那些亲手埋葬的袍泽，甚至死去的赤宸、风伯雨师魑魅魍魉。他们不在乎这些得失是非，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能没有人在乎他们的荣辱，理解他们的坚守，但，他们的精神应该被尊重。”
相柳神色莫名的看着小九，封闭的营帐突然让他突然呼吸不畅，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她的眼神拉扯着，很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被相柳这样盯着，小九心跳加速，有种小鸟被蛇当作猎物的感觉，她轻轻咬住下唇控制住情绪，说道:“不是说带我出去走走吗？”
相柳伸手轻轻摸了摸小九的头，在发尾停留了一瞬，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