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韩婉和江崇术先是一愣,然后齐齐的看向小女儿,殷切的等待着什么。

    江小盼忽然双膝一沉,跪下了,流着泪道:“爹爹,娘亲,姣姣让你们忧心了。”

    韩婉听了江小盼的话,喜极而泣,江崇术眼里多年沉暗的一个角落此刻终于明亮了起来。

    他起身扶起江小盼,无比满足的道:“孩子,快起来!”

    江小盼起身,韩婉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注视着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江崇术怅然道:“没想到我江崇术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姣姣开口叫我一声爹爹,我死而无憾了!”

    “说什么死呀活呀的,也不忌讳!”韩婉嗔怪道。

    韩婉拉着江小盼的手道:“姣姣,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吃了那么多药都不管用,为何现在一夜之间就……”

    “哎呀娘,姣姣会讲话了总归是好事,管它什么原因呢?”江小昭满不在乎。

    江崇术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自古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姣姣,你最近有没有感到哪里有什么异常?”

    江小盼觉着此刻玄明堂里的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再加上她很想告诉爹爹将来玄派的祸事,这样爹爹也可未雨绸缪。

    于是激动之下,江小盼脱口而出:“爹爹,其实我……”

    “咔嚓!”

    外面忽然一个晴天霹雳。

    “咦?这大晴天的怎么打雷了?”江崇术说着踱到外面看天色。

    韩婉和两个女儿也都出了玄明堂,好奇的看向天空。

    此时艳阳高悬,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云,江崇术越发感到纳闷。

    江小盼走心了。

    重新踱回玄明堂,江崇术坐下来一言不发,仿佛还在思索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雷响。

    韩婉忽然想起了刚刚的谈话,道:“对了姣姣,你刚刚说其实什么?”

    江小盼隐约觉得这是天机,不可泄露,否则轻则为害一方,重则生灵涂炭。

    想至此,江小盼开始胡编乱造。

    “爹爹,娘亲,其实姣姣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一位美丽的神女,她告诉我说,爹爹和娘亲为三生界做了不少好事,她感念爹爹和娘亲的大善之举,故而治好了我的哑症。”

    “此话当真?”江崇术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江小盼重重的点了点头,撒起谎来毫不脸红。

    江崇术沉吟片刻,一撩衣袍,砰的一声跪在堂前,对着外面的朗朗晴空拱手道:“我江崇术何德何能,护佑三生界一方百姓原是我分内之事,江崇术不敢求回报,如今神女治好了小女的哑症,我无以为报,请受江崇术三拜!”说完便拜了三拜。

    韩婉母女三人也跟着跪了下来,纳头便拜。

    此时江小盼磕着头,心中喃喃,爹爹,娘亲,姣姣一定尽己所能,守护玄派,躲过这一劫。

    ……

    沈擎虽然与父母有隔阂,但没有迁怒灵派众弟子,傍晚的时候,他还是去参加了灵派众师兄师弟为他准备的接风宴。

    接风宴上,沈世忠夫妇怕扰了沈擎的兴致,并没有出席。

    “三师兄,今日你远道归来,师弟没有什么赠你的,一杯薄酒聊表心意,敬你!”灵派九弟子兰述避席举杯,一饮而尽。

    “干了。”沈擎也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没人请我来呀,梦阑何时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人未至声已到,只见白影一闪,一名男子已出现在堂前。

    此时已近亥时,一轮圆月早已悬挂于苍穹,那男子站在月光里,手持折扇敲打着手心,目光穿过众人,正微笑注视着沈擎。

    只见他月白色的衣袍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然而这华贵的毫光不及他容貌的万分,及臀的青丝如泼墨,自然的流水瀑布一般垂在脑后,发顶随意的插着一根玉簪,肤如润玉,眉若刀裁,那眼仿佛不同风格的混剪,第一眼看上去静若临渊,幽光闪闪,让人沉沦,再一看则又温软柔和,使人融化,衬的他那艳若涂脂的薄唇更显华艳。

    沈擎站起身,愣了片刻,旋即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少泽?你是少泽!“沈擎略显激动的脱口而出。

    那人的笑意更浓了。

    他便是幻派幻尊秦济州的二公子秦尚,字少泽,自小便与沈擎整日厮混在一起,沈擎五岁去天台山后,两人也经常通信,早已将对方视作知己。

    沈擎也笑了,引他入座。

    席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相互交流着这些年的见闻。

    秦尚神秘一笑,道:“今日听到了一个大新闻,可是和梦阑你有关呢。“

    沈擎笑道:“哦?与我有关?怎么我不知道你倒先知道了?”

    秦尚看了他两息,道:“还记得你那个娃娃亲么?”

    沈擎一听到别人提起他的娃娃亲江小盼就不自在,因为几乎人人都拿他当年的那件糗事打趣他,每每提到江小盼他都会脸红,纵使他当年是怎么亲江小盼脸蛋的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费小婵坐在不远处,听到秦尚忽然提起江小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住地偷瞄沈擎。

    沈擎以为他也要取笑他,便假装没听到,兀自喝酒吃菜。

    秦尚见沈擎的表情便了然,也不介意,刷的一下展开折扇,开门见山道:“听闻那个江小盼……她会讲话了。”

    席上的众人一听此话,喝酒的忘了吞咽,夹菜的停了筷子,齐齐看向秦尚,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费小婵看着秦尚那笃定的表情,嘴唇白了白。

    “你说什么?”沈擎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情今日午后已经传遍修真界了。”秦尚说完喝了一口酒。

    灵派的人之所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大家听闻沈擎这两日要回来,几乎没有弟子出门,都在灵派等待沈擎归来,一睹他们家传奇少尊的风采。

    “咔嚓!”

    众人闻声齐齐的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只见是费小婵将手里的杯子不小心捏碎了,碎玻璃片扎破了她的手掌,殷殷的流出血来。

    “小婵,你怎么了?”一名挨着她坐的灵派弟子见她神态有些萎靡,精神有些不济,关切的问道。

    “我……我没事,就是有些不舒服,你们慢慢喝,小婵先告辞了!”费小婵说完,神情恍惚的离开了。

    有几名弟子担忧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人知道,秦尚的这一消息对费小婵的打击有多大。

    众人一直喝到子时初才各自散了,秦尚留宿在灵派,和沈擎一起住在了沈擎原先住的皓月斋。

    多年来,皓月斋一直都是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当年沈擎离开,白婳就吩咐过下人,每日都要打扫皓月斋,不可懈怠,因此,沈擎回来,皓月斋并没有刻意打扫,只是装点了一番,换了新被褥。

    两人躺在榻上,先是一阵沉寂,接着秦尚打破沉寂道:“梦阑。”

    “嗯?”沈擎歪过头看他。

    “你觉得你的那个小婵妹妹怎么样?”

    “怎么忽然提起她?”

    “我当时还在想,看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当众一下子捏碎了那只杯子,可怜了那杯子,她一怒它便粉身碎骨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自己想!”

    “她虽然看着弱不禁风,但也是修行之人,她定是喝酒时力道重了,不小心捏碎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知道你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丫头早就对你情根深种了。”

    “你别胡说,她是我妹妹!”

    “好,算我胡说,不过你心里要有个数!不说了,我睡了!”

    不一会儿,秦尚那边便响起了匀称的呼吸声,那家伙真的说睡就睡了。

    沈擎则是完全没了睡意,他想起了费小婵那羸弱的身体和今日席上她瞬间苍白的唇,他隐隐有一些担忧。

    他翻了个身,忽然又想起了他那个娃娃亲江小盼。

    他只在小时候见过她,她那时还是个奶娃娃,生的倒是粉妆玉砌,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眨呀眨的望着他。

    他虽然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江小盼,但没人的时候他也时常想起她,对她满是好奇,算算年月,那丫头和自己同庚,也十五岁了,她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

    “我们真的要去灵派么?”江小盼问。

    江小昭怕她反悔,抓着她的手,眼里满是“为你着想”的眼神看着江小盼道:“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将来你要嫁的是怎样一个人?”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趁你还没嫁过去,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说着她便将还在犹豫的江小盼拽了出去。

    ……

    “我不去!要去你去!”沈擎一听秦尚要带他去玄派偷偷看江小盼,满口回绝。

    秦尚一本正经的道:“再不看就没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沈擎不解的看着他。

    秦尚笑道:“你父尊已经知道那江家小姐的哑症好了,高兴的不得了,我听闻过几日你父尊就要上门去提亲了,趁着提亲之前你先偷偷相看相看,若是不满意,退亲还来得及!”

    “可是……”沈擎一听犹豫了。

    秦尚看他心思松动了,便趁热打铁道:“你又不了解她,万一她是个河东狮可怎么办?”

    “看玄尊和夫人的举止,也不像会把女儿教育成河东狮的样子。”

    “一母生九子,九子还有个别呢,远的不说,你就看她姐姐,整日里叽叽喳喳,耀武扬威,小霸王似的!”

    “可是她从小就很娴静啊。”

    “那是因为她那是不会讲话,如今她的哑症好了,鬼知道她会不会和她那个姐姐一样!”

    “你好像对她们姐妹俩很有偏见啊!”

    “我只是就事论事。”

    “……”

    “不是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去不去啊?”

    ……

    “再往前就是三生界了。”秦尚迎着风大声道。

    “小时候来也没觉着这么远,怎么自己御剑来反倒觉着远了呢?”

    “那是因为你思妻心切!”

    “你再打趣我我可回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

    “怎么了?”沈擎见秦尚停在了半空中,问道。

    “下面是三生界的边城樊城,樊城的清茗烈驰名天下,浓香四溢,滑而不软,烈而不醉,入口甘醇,三杯下去,如见玉人。”

    沈擎摇了摇头,他跟酒不亲,也没有秦尚对酒的独特品味。

    两人来到樊城,走在街上,街道两旁的商铺都在热火朝天的营业,来往的行人衣着也大多光鲜,只有街角处才有两个乞丐。

    单看表面,三生界要比焚月岩富庶一些。

    “前面就是我经常光顾的卖酒水的老店,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秦尚说完,展开折扇款步行去。

    沈擎点了点头,自己在附近逛了起来。

    ……

    “蓁蓁你慢点!等等我!”江小盼御剑在后面,拼命地追已经落她五六丈远的江小昭,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江小盼一个脚下不稳,伴随着“啊”的一声,从剑上直直摔了下去。

    “姣姣!”江小昭惊回首,看到江小盼竟然御个剑也能掉下去,这还没出三生界呢。

    “这可怎么办是好?”江小昭心里慌了,小盼这样掉下去真的会摔成肉饼了。

    她毫不犹豫御剑俯冲下去。

    江小盼眼看着自己就要落到地面上摔成肉泥了,惊恐的一闭眼,心里顿时思绪万千。

    难道她刚重生就要成为修真界有史以来第一个御剑摔死的人么?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想象中的粉身碎骨的疼痛并没有发生,江小盼在掉落下去接近地面之时,感觉到了地面上的燥热和灰尘,她原以为死定了的时候,不想有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接住了她,抱着她转了一圈稳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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