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尚顿觉自己舌尖麻了一片，一秒化身成为被踩到尾巴的向粥粥。
“当……当然不是啦！”
手忙脚乱地摇头否认。
张小玉梨涡旁仍挂着暧昧的笑，也不知信不信，声音清脆：“你大学都快毕业了，即使真谈了，也没必要对小玉姐藏着掖着。”
“真……真不是男朋友！”
要是和小玉姐说她和吴千屿在恋爱，不出五分钟，向妈妈的夺命连环call肯定能炸得她体无完肤。
只是一段180天后就要分手的恋爱罢了，要是让邻里间知道还当了真，到时候他俩年轻人不尴尬，这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长辈们都得脸红。
向尚看向厨房，口中支支吾吾。
正主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对话，从厨房深处缓步而出。
吴千屿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驼色毛衣，袖子挽起，白皙的手臂上挂着两三滴还未坠地的水滴。
鸦羽般的睫毛根根分明，微垂着遮住浅瞳，线条干净利落的脸上未有多余的表情，屋内暖气宜人，男人周身散发的气场却寒凉如冰。
张小玉见到神仙般的男人出现在向家厨房时，即将脱口而出的调侃被眼前的世界名画冻住，只感叹向尚长大也学会金屋藏“娇”了。
又瞅了帅哥几眼，觉得这个周身气场略沉郁的帅哥长得有点儿眼熟。
后退两步仔细端详几秒，才一拍脑袋想起来：
“哟！小迪！你回国啦！？好久不见，更俊了！”
话毕，张小玉轻轻吁口气，幸好刚才没有调侃向尚，不然她该多尴尬。
在向尚面前开玩笑倒是还好，但每每见到吴千屿，张小玉都会觉得少年周身有股远超年岁的沉静泰然，压得人不敢动弹。
即便爱开玩笑如张小玉，在吴千屿面前说话也不免小心了几分。
“谢谢小玉姐夸奖。”吴千屿礼节性点点头。
“那正好，你们家的请帖我直接交给你了，过几天我的婚宴记得来呀。”
“嗯，好。”吴千屿接过了请帖，指节轻轻划过喜帖的红边，落在新人的名字上，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张小玉的目光随着吴千屿的指尖晃动了一下，瞥到吴千屿左手掌心那道狰狞的浅白色疤痕，倒吸一口气：“三年多过去了，你这疤怎么还没好？也是……大夏天的，伤口发炎确实容易留疤……”
语气有些自责：“当年我就该早点去教学楼，看到有大人，那个小流氓或许就不会动刀子了。可怜你，刚高考完就受了这些苦。”
向尚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望向吴千屿手中疤痕的目光多了几分惊诧。
他的伤疤居然是和人搏斗时留下的吗……
大夏天……高考完……
向尚脑海里忽然浮出一个梦魇般可怕的猜想……
这个猜想天马行空得不可思议，却如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让人逃避着不敢面对……
向尚精致的巴掌小脸蓦然变得苍白，心脏高高悬起，又坠楼似得重重跳下。
张口时喉咙有些发涩。
吴千屿敛眉覆手盖过疤痕，声音淡淡：“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紧的。”
张小玉再次抬头仔细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向尚和吴千屿，忽觉记忆里两个小朋友略带童稚的面孔淡去，一个高挑英俊，一个白皙美艳，出落得男帅女美，倒是挺登对。
脑中灵光一闪，张小玉一瞬间觉得她似乎窥探到了少女的小秘密，下意识把向尚刚才看向厨房的紧张模样当成少女怀春的举动。
鬼使神差问了句：“小迪，怎么会在尚尚家呀？”
“哦，我刚刚从学校过来，顺路把她接回来。”
虽然这是一句客观事实，可是听进耳中时总带了若有若无的亲昵和暧昧。
向尚觉得耳尖被炙了一下，低下头盯着地板。
张小玉乘胜追击，觉得有必要帮邻家小妹妹打探敌情：“小迪，长那么帅追你的人很多吧？谈女朋友了吗？”
“嗯，谈了。”
向尚心里咯噔一下，轻咬唇瓣，本就白皙的面孔徒然生出苍白，生怕吴千屿再说出什么话。
看到向尚心神不宁的模样，张小玉更坐实了向尚喜欢吴千屿的猜测。
张小玉的目色黯淡几分，看着向尚的眼神夹杂了心疼和愧疚。
她就不该那么多嘴，现在好了，邻家妹妹知晓情郎名草有主怕是要伤心了。
张小玉低低“诶”了一声，舔了唇角，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好。
她猜测向尚刚受打击，这会儿应该不想和吴千屿独处。
看了紧咬唇瓣的向尚一眼，张小玉贴心地拍了拍向尚的肩膀，轻声说了句：“尚尚，小玉姐突然想到上次你妈妈拜托我做的糖枣还在我家，你要不下楼来拿一下？”
“嗯，好。”向尚见方才的话题骤然止住，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换了便鞋随着张小玉走下楼。
随手打开微信，思索片刻打开了和吴千屿的对话框：
【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让小玉姐他们知道我俩的事……毕竟我俩只是为期半年的合约cp，传出去了不好交代】
向尚犹豫地片刻，食指轻按发送键。
张小玉家在向尚楼下一层，直接走下去比坐电梯更快些。
两折的楼梯，台阶加起来不过二十级，再加上御景豪庭设计考究，在楼梯间设计了好几个小窗透气采光，即便没开灯，楼梯里的光线也很好。
但张小玉却小心翼翼地扶着向尚的手，似乎很担心向尚会一个不稳从楼梯上摔下去。
“小玉姐，你怎么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向尚面带疑惑。
张小玉哀哀叹了一口气，感慨向尚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即使刚“失恋”也能立马察觉到她这个大姐姐几不可查的异常。
张小玉安慰似的拍拍向尚的手背，张口问：“尚尚，你对吴千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此言一出，向尚懵了，手中的冷汗蹭蹭直冒。
小玉姐居然能看出她和吴千屿在搞合同CP？？？
不知该感叹小玉姐神通广大，还是该悲哀自己演技拙劣。
“你……你都看出来了？”向尚机械地转过脑袋，不可思议地问。
“唉，可不要太明显了。”张小玉轻拍向尚的后背，安慰道：“不过话说回来，吴千屿确实是个好孩子啊，长得好，品性也好，你会喜欢上他很正常。”
？？？？
向尚眨眨眼。
她们俩说的可能不是一件事。
所以小玉姐是觉得，她喜欢吴千屿？？？
张小玉自顾自道：“我原本以为小迪那孩子骨子挺冷的，毕竟邻里长短那么多年，他为人出事都是淡淡的，也不见有多熟。但高三那年，大概是高考完那会儿吧，我去培都一中开会，看天要下雨了，小迪妈妈就拜托我顺道给小迪送个伞。”
“那一天，我对这孩子的印象算是彻底改观了。”
“那天我站在教学楼下往上看，一眼就看到小迪和一个小流氓在对峙，想来也神奇，那么远的距离，我居然也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架势。”
培都一中是百年老校，向尚和小迪那一届毕业时新楼还没建起来，所以整个高三被安排在了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建起的“回”字形的大楼里上课。
这栋旧楼先天隐蔽性不好，楼上的人说话声稍微大一些，声音就能穿透金属钢板扶手，回荡着被楼下的人听见。站在大楼中间的天井里抬起头，甚至能直接从稀疏的栏杆里窥伺到楼上的场景。
张小玉的眼神似乎飘到了许久之前，语气缥缈地仿佛在回想一个久远的梦：
“当时我站在回字形大楼的正中间，耳朵听到对面那个小流氓隐约说了什么‘得到女人的身体就能轻易绑住她的心’、‘睡她’、‘靠她上位’的话。这哪里像是培都一中毕业的高中生会说出来的话，我心想别太荒谬，抬脚步履匆匆往楼上赶。”
“依稀记得教室是在五楼，我觉得步行没有坐电梯上去快，就焦急地走进电梯，没想到那电梯又老又破，运行时轰隆隆的，把我硬生生卡在三楼，我在电梯里既焦又急，整整等了五分钟电梯才重新运行起来。期间我听到有一个女生说“住手”、“报复”什么的，后来动静就小了，一出门电梯门就看到一地的狼藉，小流氓已经没影儿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小流氓想对女生图谋不轨，小迪见义勇为把小流氓打跑了。”
“雨水和雷声一起砸下，书柜倒了，散落在地上的书页沾满了血。看到小迪站在书堆前，我起先舒了口气，他虽然模样狼狈，衣服上却很干净，不像受伤的样子。”
“没想到给他递伞的时候，才发现那孩子一手的血，血水咕叽咕叽得在他背后坠了一地，他整个人就像感觉不到痛似的，提线木偶一样站在那里。”
“我以为他是被吓坏了，赶紧带他上医院，拿起手机正要报警，没想到……他让我不要和别人说，包括他爸妈也不要……。”
“那时我才意识到，这孩子看着清冷，骨子里却暖得和冬天里的火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