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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见诺伦可不借灵石而将阵术做到此般地步,南齐的目光也开始灼热,也行礼,“确是如此,父王还感慨久闻诺伦老师大名,可惜一直缘悭一面。”

    冰的嘴角抽了抽,这重溟国的人也真算是有够要脸的了。

    今日之前,这两人知道诺伦姓甚名谁吗?

    但要不是知道诺伦可能与冰国有那么一段“渊源”在,冰也想即刻就将人请去冰王宫坐坐。

    诺伦还未有回应,不知是从海底延伸出了金芒,还是从九重天阙降下了金光。总之,金色光影勾连了海天,成莲瓣形状,约共十瓣。

    水际含天色,虹光入浪浮。

    冰已然看不出天地间的其余色彩,分不清宇宙洪荒。

    浩浩光晕之下,唯觉自己只是天地笔触的一个点,而金色的莲状光笼则千里绵亘,浩瀚无边。

    天下若有不言而自明,遇之则晓的事物可能就无异于此了。

    尽管冰此前并未见过得莲封君的异象,未读过十瓣莲临世的文献,未观过此类影象图册,但不妨碍在金光铺彻的一瞬间,冰就知道,这是天地封君之兆。

    一枚黑玉似的莲瓣浮现在了诺伦面前。

    天地间有钟馨音,“汝可愿为君?以汝之能,护世间安宁。”

    冰,“……”

    这十瓣莲也太不择手段了吧?

    连诺伦这样的,它都要?

    好吧,这样看来,诺伦的品行应该也还过得去,至少他应该还是有底线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该是个好事。

    而南齐则以忧怨地眼神看向了冰,君们好孤身隐世,除了峄阳君走向了极端疯狂收徒外,别的君一个徒弟学生都没有。而冰今天早上才拜了一个老师,晚间十瓣莲就找上了门,这是什么运气?

    还是她就找过沵宥君算过?

    南齐和舒余庆对视了眼,交互了一个这块肥肉我们决计不能丢的眼神。

    在自己的生命有了保障的前提下,冰用眼神记录这可能是这片大陆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的盛景。

    毕竟,自今日起,十君之位将达成这万年来的第一次圆满。

    与此同时,天边有光影闪至,带着万马奔腾般的笑声,将这远离于世的深海无人区瞬间烘托的繁华热闹。

    “是哪位道友加入了我们这破落队伍啊?恭喜恭喜。”

    仿若从天边踱步而来的一人,身影未近而笑意先达。

    南齐猛拉冰的袖子,“是禺侯君!”

    舒余庆到底替他们的王女端住了重溟国的脸面,不急不徐地欠身行礼,“禺侯君安。”

    那人冲这边三人摆手一笑之后,又朗笑道,“最后一片黑心莲竟然落到了你手里,来,让我看看这宝贝儿的心肝是有多黑。”

    十瓣莲虽对应十色但与心性无关。

    但黑莲向来相对其他颜色而言,向来出世的少,拿到之人难免“咯噔”。

    禺侯君坦然地开着玩笑,反而让人觉得,这确实就是一个颜色的差异罢了,不必上心。

    结果诺伦却似乎不买他的帐,撩起眼皮看过他一眼后,又垂目看着金色光华和微漾碧波。

    “我不愿。”

    那人的脸上还带着玩味和漫不经心之色。

    此一瞬,冰觉得自己的语言系统和诺伦的,可能并不互通。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那是十瓣莲啊,君啊!

    冰的脑仁哐哐作响,此一瞬,她压根儿来不及把什么高风亮节、野鹤闲云一类的溢美之词往诺伦身上扣,也不觉他有多么的威武不能屈,只觉难道是刚才的海水,倒灌入他脑子,把他弄得痴傻了么?

    别说冰等三人了,便是禺侯君也被诺伦这一出给整蒙在当场。

    差点让他没控制的住灵力,从天上云端给跌下来。

    毕竟就一例行问话而已,这人还整出妖蛾子来了。

    “汝可愿为君?”

    天地间荟萃的声音再次不过耳的将意思,传入人的神魂,但已然不如先时那般如春风温柔。

    冰心下稍缓,太好了,原来这事有二次确认的机会。

    但她那不聪明的老师,似乎在继续犯轴,“我不愿。”

    再一再二,无再三。

    自然法则冷静而又残酷。

    莲瓣散去,天雷骤降。

    仿若行船在柔风缓浪间,骤然被翻了个底掉,金光消散的瞬息,浓稠的黑暗便挤压而来。

    “那个谁。你要拉着我们一同回归自然吗?”

    禺侯君在嘶吼的当即给这一片的海域撑了结界。

    烈烈滔浪与滚滚惊雷下,那姓诺的长发被吹拂得像神智紊乱的章鱼精,和着他那身飘飘荡荡的红袍,宛如才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不怪乎,他在拒绝了十瓣莲的邀请后,自然要降雷来收他。

    自古与天斗之人,难有什么好下场。

    冰简直不能接受自己老师,才要封君,转头就被劈成焦炭。

    这到底是什么流氓协议,人不同意就要人的命?

    然而诺某人面上却无有惊慌之色,他在给即墨容套上护身阵法、避雷结界之后,大有要将天雷硬受完的架势。

    先时诺伦犯傻时,即墨容没制止,但此刻他手中结印,双眼微阖。

    冰未见有灵力的波动与光华,却觉心神难守,魂魄飘摇。

    比之在阳春时,感觉强烈百倍不止,但同样就是一个瞬息,神台又清明了回来,而下一道劫雷却被什么东西困住了般,兀自挣扎了几息,就消散在了空中。

    看不出即墨容到底如何动用的功法,只见他望向劫雷处,神色悲悯。

    好似在同什么孤绝地打着商量。

    稍顷,劫云散去,天地复明。

    先时大量的情绪用在了诺伦身上,至于现在没有余量再来震惊,冰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哦,原来天劫是可以打商量的。

    如果说冰的震惊是有准备的话,那南齐和琼花飞星就像被天雷劈傻了一般,脑子和脸上是空蒙一片,周身僵硬,不知该做何反应。

    冰不忍这重溟国位高权重的二人,跟岸边风化的礁石般,被涌来的浪花裹挟而去。于是她伸手戳了戳南齐,“南齐,你还好吗?”

    “我只听闻过折照君一剑斩天罚而现莲十瓣。”南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很是不好,双目无神,口中呐呐。

    状态都是对比出来的。

    见南齐如此魂不守舍,冰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又能运转了,“想开点,既然诺伦都能被十瓣莲青睐,那为什么风校长不可以是折照君呢?”

    南齐眨了下眼睛,“他用剑了吗?而且你都叫他风校长了,能是折照君么?”

    人鱼没有腿,但是冰觉得现在南齐就是在发疯跳脚。

    折照君为即墨氏之人,确实不可能姓风。

    但谁规定人家,不能诌个混江湖的艺名儿呢。

    比如诺伦,他那个名姓,就是假的吧。

    只是这种事,一旦撩开了那层窗户纸,就得去面对旧时的鲜血淋淋。

    冰扪心自问,她做的到把洗心石项链从脖子上摘下来,却不想孤身去背负当年明界诸国的罪孽。

    “那既然折照君当年因为一剑斩天罚而被十瓣莲注意到,说不定,一会儿十瓣莲还要再来一次?”冰信口胡说,只求场面上有些声音能让南齐的理智回笼。

    这个时候,咱就别揪着谁是谁不放了,行不?

    十君之间,一定互相认识,冰不自觉的就盯着禺侯君看,既希望借由他的表现来得个准确答案,又生怕那人开口就将结果钉死在了这儿。

    但禺侯君一点儿都没发表关于风容的话,就仿佛没把天劫的消散和那人的行止挂上钩一样,只是冲诺伦笑道,“唉,脚快一步。还是那些家伙们聪明,知道道友无意于此,都省了这趟功夫。”

    “也罢,日后江湖再见。”

    禺侯君扬手撤了四周海面上的结界,身形便隐入虚空中不见。

    现身喧闹处,来去无影踪。

    冰突然之间对于君们的存在产生了和那些疯狂痴迷于君的疯子们,相当程度上一致的好奇心。

    十瓣莲是什么样的存在,让能可比天之人,无生妄念,近乎为神。

    金光和乌云消散,海面复归旧时的宁静和汹涌。

    诺伦手中刚才跃出的白色火焰也被他扰进手心,然后那人低了一瞬的头。一息后,他用手理顺了张牙舞爪的的头发,将脸重新露了出来。

    冰呼吸一窒,非为那张倾城貌,而是那人仿佛有换脸术般,就那一瞬的功夫。

    诺伦褪去了脸上所有的倦怠厌烦、不忿不平,眉眼弯了起来,将二月风停在了嘴角,连吐出的话语都俏皮有趣。

    “诺某人此刻唯余两袖清风,南齐殿下还带鄙人去拜见王上吗?”

    冰倒觉得这人的状态不是两手空空,一钱不名,而是富足到身心都俱饱暖的程度。

    不然,这恶鬼能化身做小白脸?

    在十瓣莲现身之时,南齐和琼花飞星其实都收了要请诺伦的心思了。

    十君是不可能单为一国、一族之人办事的。

    但现在,诺伦好像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

    十瓣莲证明了他此刻的实力,和过去的德行,而未来他又不受十瓣莲的约束。

    救命,这家伙看起来是拒绝了君之位,实际上,是要把好处全揽进自己怀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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