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时影今日特意陪师玉用过早膳,才带上颂浦与弥生去白王府邸处理军务。

    根据空桑制订的撤兵协约,海国军已陆陆续续按批次退走碧落海,空桑兵马也由各将领带回部族中。时影帅帐中的公文从城外迁回内城,省去内外城奔波耗费的功夫,每日归家用晚膳的时辰都提前了。

    空桑大规模撤军前,姚菇等人邀了师玉出门游玩半日,只逛了西市,听说叶城东边的集市更加繁华,新奇玩意儿也多。

    师玉心痒痒要出去玩,重明也是个闲不住的,二人一拍即合,又都会术法,不需人随侍保护,只叫人去白王府邸给时影递个信,尔后徒步出门了。

    东市果真如人所说,热闹非凡。

    市道上最大那家珍奇铺子,有一面货架上摆满了巴掌大的小玩意儿,从小弓到小马车皆有,给孩童玩儿的,师玉流连了半天。少时大司命和司空们偶尔出山办事,就会给她带回这类的小玩物,她拿起一个编织竹球,想了想:“我是不是也该给孩儿买这个?”

    其实她少时不喜玩这些,因过早修习术法,镇日被捉着念经抄经,她最爱的就是躲着师长往山上跑,与温驯的灵兽活物玩耍。

    重明自觉老道,拇指摸着下颌指点她:“嗯,依老夫之见,现在买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说得对。”师玉立刻放下竹球,顺理成章丢下这桩事,“这些还是让时影去操心吧,他从书卷上苦读的知识,想必能派上用场。”

    东市车来马往,行货的商贩极多,正因这样,叶城的衙门往这里派守的巡役也多。

    师玉往腰间挂了个祈福的面具,卖糖糕的妇人看见:“小娘子从高家小子那里来的吧,他接了他爹的摊子,制面具的手艺比他爹还巧,您来得早,要晚些时候来他就收摊了。”

    重明腰间挂的神鸟面具,正挂脖上耍,闻言道:“收摊?为何啊?这生意做得好,不该多做几个时辰好贴补家用吗?”

    糖糕是现做的,师玉挑了口味后,妇人将放入蜜豆的米浆倒入半个巴掌大的陶罐里隔水蒸,她拉了拉火箱,叹气道:“您不知道,最近东市闹着抓刺客,打伤了好几个人了,这街上有铺子的掌柜都说抓就抓,我们这些摊贩更别提了,高家那小子,就是因为他爹被官爷踢断了肋骨,才提前接了他爹的家伙什。”

    师玉拧眉:“官爷?您是说叶城衙门的巡役?”

    妇人不知面前站着的这位,是当前叶城身份地位最高之人的家眷,能帮他们主持公道。刚蒸出的糖糕香甜扑鼻,妇人利索拿油纸包了,递给她:“小娘子小心烫,唉,听闻世子殿下坐镇白王府,又抓了通敌的白王世子下狱,这叶城的巡役做事比以往收敛多了,我听说,抓刺客的是那青王的手下……”

    妇人掩了掩口,声线愁苦,愈发低下去。

    青王逃过一劫,不仅未收敛,为青王抓捕杀害大兄刺客的军卒还在叶城活跃得很。重明端着加了蜜枣的糖糕,咬一口嘀咕道:“小玉儿,这事儿老夫得和小影子说道说道。”

    祈福节至,在集市你来我往追着风车笑闹的孩童们,短袄外挂着长短不一的祈福绳,就连路旁吧嗒烟杆儿卖炭的老翁,也应景地给衣角补了个素结,叶城的百姓们只盼着朴素安稳地度过这个冬日。而这渺小的心愿,都不被某些握权弄势之人成全。

    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黔首不曾愚,言者无忧惧,各尽奇才,承古萌新,我民之安将如日之恒久,与国之泰定如星之璀璨。

    ——时影以此为己任。

    ……

    北风吹散尘世烟气。

    师玉低头抚了抚小腹:“解决海国军叛乱只是开端,时影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鲛人?”

    吃完蜜枣糖糕犹不满足,重明摩挲着鸟胃:“小玉儿,听说东市有一家酒楼的全鱼宴做得极好,不如你与老夫一道去尝尝?”

    ……

    变故便是由此生出。

    一队骑卒打马而来,追着一位黑袍女子。

    这路边人来人往,穿行不断,光天化日,他们竟敢就这般不管不顾闹市纵马。眼见骑卒领队臂弩射出的短剑堪堪被黑袍女子避过,将要射在无辜百姓身上,师玉迅速念动咒语,双手结印,将这群狂徒与短箭绌在半空。

    “小玉儿你!”

    危急关头,重明自然是先护她的。

    把人往身后拦了,没想到她还会如此冲动施法。

    短箭被灵力逼停,堕进尘中。一时间闹市人仰马翻。

    被师玉一打岔,那黑袍女子抓住机会,顷刻逃脱。

    骑卒中也有术师,循着灵力源头指了指师玉站立的位置,这群凶卒就此围上来。

    “抓住她,她定是刺客的同伙!”

    刺客同伙?呵!

    救下了无故遭殃的老翁,师玉收束灵力,没再出手。重明往前迎上凶卒,神翼一现,扇得最先撞上来的两人飞出几尺远!

    周遭百姓们互相掺了,散得远远的,对眼前状况指指点点,嘈杂声不绝。

    骑卒中的术师修为不低,眼界也比旁人开阔,重明的鸟翼如此好认,他连停手的命令都忘了下,盯着鸟羽脸色劇变道:“你是九嶷山的!神鸟重明!”

    青王或许是打点过叶城的官员,也或许是和白王达成什么交易,总之他的骑卒在城中如此横行,出了事后,城官带着巡役一上来,居然先缉拿重明与师玉两个。

    重明不可置信极了,食指点了点自个儿,又点了点那队骑卒,鸟眼满是:???

    两方停手,他收了羽翼,那城官自是有眼无珠,认他不出,骑卒术师话都来不及辩解,巡役就听了命令,要上前拿人。

    师玉冷冷问道:“你们拿着朝廷俸禄,就是这样办事的?”

    那城官理也不理。

    重明岂会让这等蠢货碰师玉一根毫毛。

    他挥掌打飞动手动脚的巡役,怒喝一声!

    “住手!我九嶷山的司徒神官,你们空桑的世子妃,也是尔等敢碰的?!”

    ……

    ……

    叶城换了一茬城官,城中气象一清,百姓们乐呵呵将这件事说了一个冬季。

    这是后话。

    现下,师玉这集市逛得不爽利,重明觉得是自个儿没护好她,怪愧疚的。

    冲突解决后,重明在师玉身侧左右蹦跶,殷切迭问:“小玉儿,要不老夫带你再去别处市集逛逛?糖炒栗子吃不吃?”

    顺带派遣只鸟儿去白王府递信。

    “等时影收到消息,还可来接你一同回别院,不妨我们等等他,一道去吃点叶城美食可好啊?”重明已经思索出一百零八道菜品了。

    指腹磕在祈福面具边缘。

    师玉在走神。

    与骑卒交手时匆匆一瞥,她分明瞧清了黑袍下那张熟悉的脸……

    “小玉儿,小玉儿?”

    重明连唤了两声,她也未应,急忙拉了她停下:“小玉儿,你可有哪里不适?”

    他伸开五指,在师玉眼前晃了晃。

    市集人多眼杂,师玉握住他乱挥的手臂,拽到一边,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重明,青王派来那些人追捕的刺客是杳姑,她受伤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师玉拧着眉。

    刺杀嫡脉王族,根据空桑法典处置,乃是诛九族的重罪。到底是什么仇怨,值得杳姑搭上万象阁,这般冒险?

    “什么!”又是万象阁。

    重明心虚惊吓,双重过度,不由叫出声,被师玉捂住嘴。

    “嘘!”

    师玉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犹豫了一息,摘下身上面具等集市买的东西,一股脑儿全交给他:“这些替我带回去,溏章是我友人,杳姑也待我极好,不管里头有什么内情,我都先得把人救下再说。”

    重明反手捉住她的肩膀,慌慌忙忙找了个理由:“不行,小玉儿,你不怕小影子知晓你冒险会生气吗?不如先和老夫回去,等见到小影子再做商议?”

    “若他们真是杀害青王兄长的祸首呢?”师玉摇头,“不管缘由为何,时影是空桑世子,即便是为我,他也不能枉顾律法,我不愿他为难。”

    “可……”重明急得心焦舌燥,鸟嘴欲张。

    话音被师玉截断。

    “重明,你知道万象阁天南地北的生意做下来,这些年收容了多少做事的百姓,养活了多少人吗?如果要论罪,足足要论数十万人的罪,牵连之广,你绝对想象不到。而这数十万人中,有三成都是云荒数年战乱遗留下的孤童。”

    “等等,小玉儿,霍图部!对,苏妲大妃谋逆,那柯尔克亲王与其部族不也没有治罪吗?”

    师玉定定看着他。

    “因为他们部族荒僻寒苦,每年还需朝廷发放饷粮,虽弃之可惜,但食之鸡肋。财帛动人心,万象阁这泼天富贵,你猜,六部权贵舍得不下手吗?”

    鸟儿不讲人类的道义,他不在乎这事牵扯出来,会伤及多少无辜,会索走多少条人命。师玉讲的他能懂,却不会苟同,他只要师玉不出事。

    知她和小影子一样固执,重明心下暗叫糟糕。

    这事千瞒万瞒,大司命们都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这么巧,偏偏就遇上骑卒抓捕刺客。

    师玉要离去,重明拦不住。只能扒拉她带上自己一块儿行动。

    两人躲开人群视线,避进一条荒巷。

    纸鹤寻人术,是某回在帝王谷与重明捉迷藏玩,重明利用谷中鸟儿作弊,师玉怎么都抓不着他,时影便教了她这个法子,反制重明。

    哪怕时间过去很久,师玉也没忘。

    指尖灵力涌出,灵鹤掐诀幻化而成,术法生效瞬间师玉快速将杳姑身份说了,那鹅黄色的灵鹤便于半空中抖了抖翅,倏地生出灵识般,扑哧扑哧指引着二人往寻人的小道上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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