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天气逐渐寒凉,往年的这些时候我总喜欢一人待在宫里。
阿汝总是早早地便备上暖炉和冬天的细绒宫装。
我总是怕冷,往日在皇宫之中总感觉阴凉,无论升起多少炉子也觉得冷。
今年到了公主府,反而不觉得,我爱在案前写字,程祥也总在旁边陪侍,倒是省了阿汝不少事。
程祥喜甜,总是拿好些柚子糖备着,西凉没有这些甜物,程祥第一次吃,便极为喜爱。
程祥的制茶也同我往年喝的大为不同,我却很喜欢,虽有淡淡的酒香,但却极为暖腹。
公主府中最常见的景象便是,我在案前写字,程祥在侧桌上吃柚子糖,或者为我添茶。
程祥并未识全中原的字,有时我写着帖子,遇到不识的,程祥便会问我。
程祥有一副小贴,把不认识的字记在上面,月余,程祥便可以自己读府中收集的诗文。
雨自从上次入宫后便一直下个不停,窗外种的牡丹也逐渐被雨水打落,稀稀拉拉的花瓣落了一地。
秋雨冷,我便没有让下人去扫,花瓣落了满地,公主府显得更加素雅。
清晨熬的粥,都是程祥早起慢火熬的。
程祥见我爱食,便总是熬制,清晨总是能传来一股粥香。
我像往常一样读书,程祥陪在旁边一起看着,阿汝跑进来进来通传。
“公主,太子妃来了”
我有些诧异,往日江江倒是寻的我多,但是宫中规矩森严,不知沈沐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正起身准备出去迎,沈沐便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
见她如此,我有些不知所措,沈沐紧紧的抱着我,放声大哭起来。
我让阿汝先带着程祥离开书房,又命她关了门。
我安置了沈沐先坐下,又拿了块柚子糖哄她。
“沐沐,为何哭的这么伤心?”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她眼角滚落,她啜泣的开口:
“皇上给赵言赐了婚,他下月便要迎娶那个柳如了”
柳如我倒是早有耳闻,是柳将军的嫡女,母亲还和二皇子的母妃沾点关系。
此番行事倒是像父皇的作风,既可以牵制太子,又可以帮扶二皇子。
我看着沈沐有些心疼,又不想给她拆穿皇宫本就是这般阴险。
沈沐又紧着开口。
“我本想着赵言可以有所推辞,可他还是乖乖接了旨”
“他心里想必已经乐开花了,那柳如不知比我好上千倍万倍,他本就不喜欢我”
我心中有些愤懑,我伸出手,轻拍着沈沐的头。
“沐沐,皇宫生存本就不易,圣旨更是不可违,这并非我哥哥可以左右的。”
她的泪浸湿了胸口的大片衣衫,她扭过头,满含泪水,楚楚可怜的看着我。
“婉婉,我想家了”
“我好想我父亲,还想我阿娘,我哥哥。”
我的眼眶泛起酸涩,我命阿汝送来了杏子酒。
沈沐趴在桌上一杯一杯的喝着,我有些不胜酒力,没喝几杯,头就有些昏沉。
沈沐有些醉了,嘴里一直不停的大骂着赵言。
我用手撑着脸,趴在桌子上,看着沈沐笑。
酒过几巡,月色笼罩了公主府,雨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
门外传来了通传,太子到了。
我有些神情恍惚,看着赵言推门进来。
赵言进来看着不省人事的沈沐,没有多说什么。
径直走过去抱着沈沐腰肢,想要带走她。
沈沐似乎感觉到什么,在他怀中一直乱动。
我撑起胳膊,跟着他来到殿外,一阵寒风灌进我的脑袋,醉意顿时散去,我有些发抖。
沈沐似乎也觉着冷,不再乱动,反而直往赵言怀里缩。
我看着赵言将她带进了马车。我虽知道赵言身不由己,但我却还是心疼沐沐。
程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为我披上了衣服。
我回头看他,他将手附上我的额头。
“还是有些酒气,外面冷,公主快回去吧”
程祥伴着我进了殿,酒意散去,我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想着沐沐。
程祥见状走到我前面,弯下腰,看着我。
“公主头痛?”
我摇了摇头,却还是那副神情。弄得程祥有些哭笑不得。
程祥端来了汤药还有粥饭,他加了冰糖,正拿着瓷勺慢慢的搅和。
“公主饮了酒,又吹了冷风,还是喝些药物,免得生病的好”
见我不说话,他像哄小孩一样端过来。
“加了糖,甜的。”
我对上他的眼睛,眼底清澈,我感觉周身聚拢了一股暖意。
我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药,慢慢的喝了下去,又乖乖的把那碗粥饭吃尽。
他见我仍是愣神,便开口问道。
“公主是不喜欢宫里吗?”
我想了想,轻轻抚着脸看向窗外,回应着他。
“皇宫本就是阴险之地,太子之位更是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哥哥断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想到这儿,我眼底划过惆怅。
只是可怜了沐沐了。
“往日我身处皇宫之中,也是处处谨慎,皇家儿女自生下,日后便定是身不由己”
我回头对上程祥的眼,挤出笑容。
“所以说,又怎会喜欢呢?”
他有些诧异,听罢我的话呆愣到了那里。
回过神来,他慢慢的挪动身子坐到我身边。
我对上他生的极好看的脸庞,面对他的接近,我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他伸出双臂轻轻的将我搂进怀里,我的脸贴到了他的颈窝,感受到了来自程祥身上的温热的体温。
他淡淡的开口。
“公主不想到那儿便不到那儿,程祥陪着公主去你想去的地方”
不困着你的地方
真正想去的地方
程祥的怀里很温暖,像是把周遭的冷气都驱赶开来,我感到一阵心安。
理智冲回我的脑子里,我伸手挣脱开他,他抱的不紧,我轻易地便从他的怀着钻出来。
绯红染上了我的面色,我感觉整张脸都在发烫。
我着急地唤着阿汝为我洗漱。
我对上程祥不明所以地眼神。
“少卿,我有些喝了酒头痛,想早些休息”
漏洞百出的解释,程祥笑了,露出浅浅的梨涡。
“公主早些休息,我再读些诗篇就睡了”
我像逃一样的回到了寝殿,阿汝为我洗漱后,我便一股脑的钻到了被子里。
阿汝打趣的笑我“公主,你与程少卿是正经的夫妻关系,不必这般的”
我从殿中赶出阿汝,窝在被子里,脸还是止不住的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床上有些迷迷糊糊的,传来了轻轻的开门声。
我睡的浅,一下便被惊醒。
程祥吹灭了殿中燃着的灯烛,殿中陷入了黑暗。
程祥小心的上了床,我憋着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突然我感觉额头一股温热,他将手附在我的额头上,许是想看看我有无发热。
他慢慢的将手收回,为我盖好被子,躺在我的身边。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早些年在宫中的时候,除了阿汝,并没有人关心我有没有生病。
我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在程祥身旁,我睡的很安稳。